第1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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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妹最初也没反应过来,虽然于异举着的石头确实大了点儿,而且就举在她边上,但她脑子里那根筋就没扯动,直到巨石滚到一半,她才省悟,慌忙尖叫:“阿爹,忙躲啊,石头来了。”
    给她这么一叫,山下的人也才猛醒过来,顿时一阵鸡飞狗跳,慌忙远远的躲开,然后眼睁睁看着巨石一路滚下山去,一直滚到山沟沟里,不动了,所有的人这才动起来。
    “祖神啊,这石头怕不有好几万斤。”
    “几万斤,你那眼晴,少于十万斤,我脑袋砍下来把给你做猪头啃。”
    “长脚怎么举得起这么大的石头啊,这还是人吗?”
    “莫非他是给神仙附体了?”
    香妹也傻了,扯着于异的袖子:“长脚哥,长脚哥。”
    “啊?”于异应一声,哈着嘴,愣着眼看着他,这神情哪儿学来的呢,不是戏台子上,是小时候看那些巫婆神汉唱神,就那个表情,他老娘特信这个,他也跟着看,学上了。
    事实上这个表情通用于天上地下一切骗子和非骗子,这里要解释一下,为什么还有非骗子,因为唱神的人里,绝大部份是骗子,但也确实有极少部份是有真功夫的,真能请神,也真能捉鬼,当然这些家伙也能弄鬼——他自己就是个鬼。即然是通用表情,香妹自然也是认得的,他好好的亲亲的肉肉的长脚哥,怎么着儿突然就出神了呢?真个是受了刺激啊——这就是恋奸情热的效果了,她根本没想过一家伙举起十多万斤的石头是怎么样的神力,只想到自己的心上人受了刺激了,受了苦了,于是眼泪就下来了,悲声道:“长脚哥,你怎么了?”
    于异讨厌女人哭,这里又要解释一下,他不是怜香惜玉啊,他是性子不好,烦燥,看着女人哭就烦,本来还要演一下,有瘾呢,香妹这一哭,烦了,身子猛地一阵乱颤,嗯,就仿佛老乞丐在太阳底下抖虱子一般,那叫一个恶心,然后直得象棍子一样的眼光立马就活了,四下看看,还摸摸头,又看香妹:“咦,香妹,这是怎么了?你哭什么?哪个打你了,我砍死他,说,哪个打你了。”
    这是还魂了,通用表情啊,香妹顿时哇的一声就哭了:“长脚哥,你好了,没人打我,不过你刚才是怎么了嘛?”
    “刚才?”于异还装糊涂,把眼珠子翻到脑袋底上,翻得白眼朝天,然后就拍脑袋:“哦,是这样,刚才我在石头上站了一下,突然身上一麻,就这样。”还带动作表演,双手形成鸡爪乱抽抽,嗯,就是鸡爪疯发作时的样子,这个表情同样是天上地下通用的,香妹明白,山上山下所有人都尖着耳朵听他说呢,自然也全都明白,不用于异往下说,所有人就都知道了:“这是神上身了。”
    于异果然没让他们失望,道:“然后我就看到一个人,这个人好怪的哦。”于异还搔头,装做不知道怎么形容,比手划脚:“他的脑袋是方的,就是个小方石头,他的身子是方的,就是个大方石头,他的双手是方的,就象两块门槛石,他的双脚也是方的,又象两块门槛石,最有味的是,他的眼珠子也是方的,象过年炸的两块油豆腐,然后他的耳朵也是方的,象两块大些的油豆腐。”
    这形容,山上山下所有人脑袋几乎都成了方的,若不是鬼神附身这样的事过于诡奇,有人就要开骂了,还是香妹温柔,会听故事,道:“后来呢。”
    “后来啊,那个人跟我说,他是这山里的石头神,就叫大石头。”说到这里,他突地叫起来:“这个大石头说怪话呢,他说不记得多少多少多少年前,我们这一支的祖辈,一个叫什么白宏的,路过山上,就在他身上坐了一阵,然后他们交了个朋友。”
    “白宏?”香妹还迷糊了一下,年轻人啊,总是记不起祖宗的,山下她爹却叫了起来:“那是先祖的名讳。”
    “呀。”香妹猛地捂嘴,她也记起来了呢,于异演戏,其实冷眼看着,什么白宏,自然是苗朵儿有兴趣,向镜柔问宏宗的事,于异顺耳朵听来的,这时就现炒现卖了,暗笑:“知道是你们祖宗就好。”接下去道:“大石头说,因为跟宏祖是有缘人,所以他出来见我一面,说看到我们这个样子不行,七十二寨,散沙一团,为了后人,甚至不惜出卖女儿,太丢宏祖的人了。”
    他这话,顿时就羞着了一帮子人,尤其是香妹爹,香妹爹叫白杆子,是正宗嫡传的白姓后代,丢了祖宗的人,他能不羞愧吗?当然也有怀疑的,象白火火,年轻人不信狠啊,然后看看山沟里那个大石头,想不信狠,又还不行。
    香妹到是个好姑娘,这会儿反是帮着爹爹哥哥说话了,道:“也不是的,爹爹也是不得己。”却狠狠瞪了她哥哥一眼,卖女儿的活,她爹是做不出来,但她哥哥卖妹子却是下得了手,白火火给她瞪一眼,到也有些脸红,错开了眼光,他还是有羞愧之心的,无论如何说,他们是亲兄妹,拿妹妹换好处,虽然下得了手,却总有些心虚。
    于异哼了一声,也懒得跟她争,道:“于是大石头跟我说了,说要赐我神力,让我做七十二寨的总寨主,代替宏祖,正一正宏宗的风气。”
    “什么?”香妹秀气的小嘴儿张得老大:“你做七十二寨的总寨主?”
    “是啊。”于异点头,又搔头:“好奇怪的呢,七十二寨的总寨主,那不得了啊,我只怕做不了。”
    “哼,好大的口气。”白火火终于忍不住了。
    于异身子突然颤了一下,然地扭头:“你不服气是不是?”说话间手同时伸了出去,他大撕裂手用习惯了,也不管演的是大石头神,手能不能变长的,倏的一下就卡住了白火火脖子。
    白火火离着他有三四十丈呢,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于异的手居然可以一下变得这么长,整个人就傻在那里,可以说是眼睁睁的看着于异手伸过来卡住了他脖子,即没有躲闪,也没有拿手中刀格挡,当然,无论他躲还是格,都没有用,但没有用是一回事,不去做是另外一回事,没办法,于异身上的变化,实在太诡异了啊,真个是惊呆了。
    于异掐着白火火脖子,反手往山坡上一按,来一个嘴啃泥,另一手同时变长伸出去,抓起边上一块大石板,嗯,估计重也不重,五六百斤总有,轻轻巧巧就压在了白火火背上,顿时就压得白火火有出气没进气,一张脸胀得通红,几乎要渗出血来,要说白火火也是有玄功的,虽然功力低微,但比普通没练过的是强多了,若是平时,五六百斤的石头,要他举或者举不起来,但压在背上,借全身之力,只一下也就拱翻了,可这会儿为什么就压得动弹不得呢?很简单啊,于异那一招掐脖手,顺手是封了白火火灵桥的,就是白骨神巫给于异这么抓一下,也要成砧板上的肉,更何况是白火火。
    “呀,长脚哥,你做什么呀。”一看白火火给石头压着,香妹可就急了,飞身过去就要把石板抬起来,她虽然是山妹子,不是娇小姐,但要抬起五六百斤的石板,那也就是蚂蚁撼大树了,急得叫:“长脚。”
    下面白杆子也急坏了,但他不是香妹,可不敢动,只颤着胡子叫:“长脚,你——你。”
    于异却又颤了一下,装做又从迷糊中清醒了一般,看看香妹再看看白杆子,道:“刚才大石头又跟我说了,说这世上很多人跳跳诈诈的,其实不是有什么真本事,就是一泡尿胀着,叫做尿胀卵,只要把那泡尿给压出来,他就不跳了,所以大石头跟我说了,我做七十二寨总寨主,谁不服的,就用大石头把他的尿压出来,自然就服了。”
    白杆子活了六十多岁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点头:“服,服,我白牛寨愿奉你为总寨主,自我白杆子以下,没人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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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服了你了,快放开我哥。”香妹叫,她心里其实喜,不过嘴上可是急,当然心里也有些急,事情有了大转机,这会儿可千万不能把哥哥压坏了,真要压出了好歹,这事又坏菜了,再一个,到底是亲兄妹,她也并不希望白火火有事。
    “大石头说,服了就行。”于异嘿嘿一笑,手一伸,把石板抓了起来,猛地往空中一抛,嘿的一声,一拳打出,正中石板,轰的一下,竟把石板凌空打碎了,碎石如箭,满山乱飞,打得枝飞叶落,这声势惊人,吓得白杆子以下,个个惊惊颤颤,如果说先前举起大石头,众人还有些不清醒,石板压白火火,众人还有些惊中带怒,到这一拳,所有人就全都清醒了,也不怒了,也没有不服了,天爷啊祖神,大石板一拳打碎了,这要打在人身上,还有渣子没有?
    最羞恼的是白火火,虽然身子给石板压着动弹不得,心里可在发狠,暗暗叫着,只要小爷我脱身,必要把你千刀万剐,这么发着誓呢,结果真个石板去身,身得自由,一翻身,就看到了石板碎裂的情形,他彻底莠了,他叫白火火,不叫白痴,这一拳,真不是人能挡的。
    香妹本来想扶他起来,见他稀牛屎一样扶不起来,还以为他压坏了呢,吓着了:“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狠狠瞪着于异:“长脚,好,你有本事,我再不理你了。”
    对付女孩子这种嗔中带娇的,于异却是真没办法,无论是自己的女人还是别人的女人,统统束手,只好傻看着,心下可就鄙夷了:“这一下就压坏了,你也太菜了点儿。”
    白杆子也吓着了,一纵就上了山,他先前跟着大队走没有飞,不证明他就不能飞,这时儿子有事,他老筋骨也能飞了,不过看了一下,没什么事,再一提,白火火就站直了,只是垂头丧气的,他就明白了,这不是身压坏了,这是心压碎了,放了心,他人老成精的,立刻就把这件事盘算了一下,儿子这晋天巫是做不了了,可白长脚是女婿啊,如果白长脚真个做了七十二寨的总寨主,晋天巫还跑得了,就算摸了天珠没有缘份成不了天巫,这七十二寨总寨主也不得了啊,白牛寨那还不大翻身了?
    想得通透,他伸手啪的一下,就给了白火火后脑勺一巴掌,打得还不轻,反正很响就是了,一脸怒火道:“大石头神看在与宏祖当年的缘份上,赐给长脚神力,让他做七十二寨总寨主,振兴我宏宗一枝,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你凭什么不服气,啊,我打死你信不信?”
    说着还要打,香妹急了,忙抱着他手:“阿爹。”又嗔于异:“你是个死人啊。”
    “哦。”于异在女人面前,那是推一下动一下的,应了一声,道:“即然老寨主支持,那就行了。”
    “当然支持。”白杆子人如其名,顺着杆子立刻就爬上来了:“我白牛寨全寨上下一万七千余口,感谢祖神,感谢大石头神,愿一切奉大石头神之令,全心全意支持白长脚做我宏宗七十二寨的总寨主,谁敢有半点违逆,或者有半句怪话,休怪宗法无情。”说着还狠狠的瞪了一眼白火火。
    这姿态,这作派,于异无话可说,随后的事情就简单了,天也大亮了,火把也不要打了,所有人拥着于异香妹两个往回走罗,于异施个法,起一股山风,顺势就把一边看了半天戏的白长脚换了回来,自己闪进螺壳里,水汽传音,叮嘱了白长脚一番,很简单,白长脚平时怎样就还是怎样,关健时刻,也就是明天打场,他再替回来,白长脚自然无有不应。
    白牛寨在七十二寨中,算中等偏上的寨子,宏宗虽然分成七十二寨三十六洞,其实规模都不大,人口最多的万灵洞也不过才四万多人,而一些小的洞子寨子,甚至不过千余人口,所以白牛寨虽然只有一万七千多人,还算是中等偏上了,说起来白牛寨还是熟苗,还远不如白虎寨那样的生苗呢,这没办法,越靠近人界,文明就越开化,生活物资也越丰富,人口自然也就越多。
    于异就让螺壳粘在白长脚包头巾的缝缝里,跟着进了白牛寨,白长脚完全不知道,先吃了早饭,然后就忙上了,忙什么?忙着订亲啊。在白牛寨的年轻人里,白长脚本也要算一个出众的,否则香妹也不会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他,但因为爹娘死得早,家里实在穷困了点儿,所以白杆子不蛮愿意,到后来听说七星玄玉门的白芷神巫死了,然后牛白牯又遣人上门提亲,说只要把香妹嫁给牛白牯做小,牛头寨就愿意全力支持白火火灰为成这一届的晋天巫,白杆子听了还有些犹豫呢,白火火顿时就上了心,一力赞成,香妹和白长脚一听急了,约好了连夜逃跑,所以才有昨夜里那一出,而因为于异弄鬼,白杆子真以为白长脚是附了真神,眼瞅着就要成七十二寨的总寨主了,那还不死死抓在手里,所以当天就订了亲,不过要成婚就要到大打场之后了,他这里面有点儿小小心思,七十二寨打场,称为小打场,七十二寨会同三十六洞一起打场,称为大打场,大打场打出来的,就是正式的晋天巫了,白杆子想得好,如果真有真神帮白长脚,成了晋天巫,大打场后立马成亲,一切都来得及,万一这事有鬼或者中途黄了,反正没成亲,如果要变,也来得及。
    这些老家伙的算计啊,白长脚这样的年轻人是想不到的,于异更加想不到,他就没想,因为他没喝得着酒,有些烦燥呢。
    当天订了亲,第二天就是小打场了,在火灵寨,晚间白长脚一个人时,小声呼叫于异:“大石头神,大石头神。”他是真的以为于异就是大石头神呢,可惜于异自己一个人喝闷酒喝醉了,根本没理他,以至于白长脚心中忐忑,一个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上于异醒来,看他一个人在床沿发呆,出声问:“白长脚,你到起得早,今天打场是吧。”虽然打场分大小,但平时没人分,就是打场。
    一听到他的声音,白长脚当真如闻伦音,那叫一个喜出望外啊:“起得不早,起得不早,大神早,大神早,是,是今天打场。”
    于异不知他担了半夜心,看他语无伦次的,以为是突然出声吓着了他,索性现身出来,他又搞,真个把自己变成个方石头,就落在桌子上面,偏生石头上还生了嘴巴鼻子眼晴,下面一双方短腿,上面一对方短手,其实昨夜白长脚见过他本来面目的,不过于异自然有话编,道:“这就是我的真形了,你不可泄露。”
    白长脚果然就信了真,扑通一声拜倒:“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嗯。”于异想点点头,一试不对,点不动啊,这才记起,自己这会儿就是个方块呢,哪儿来的脖子,没脖子点个屁啊,自己呲了一下牙,也有些乐,道:“呆会你只管去,到打场的时候,我会替你下来。”说着又补充一句:“把架子拉起来,大话只管往外吹,牛皮绝对吹不破,不过你若是缩头缩脑的丢了本大神的面子,可休怪我不客气。”
    “是,小人记下了。”白长脚外表粗犷,内里其实极为精细,没爹没娘的孩子,自小就格外懂事些,口中唯唯,把于异的嘱咐都记在了心里,眼见于异一闪不见,他在心里暗抹了一把汗:“感谢祖神,长脚必然替祖宗爹娘争气。”
    正抹汗呢,不想于异一闪又出来了,道:“不行,你这样子,看起来差点儿,我给你点儿好东西,再传你一个功吧,到床上盘膝坐下,闭上眼晴,意守丹田,什么也不要想。”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白长脚差点儿跳起来,果然祖神保佑,恭恭敬敬叩了头:“多谢大石头神,大神之恩,白长脚永志不忘。”
    叩了头起来,到床上依言坐下,于异早取了一颗地心莲在手里,将莲心中灵力吸出来,从他顶心打进去,于异并不会佛家灌顶的心法,就是个蛮办法,但地心莲千年之功,非同等闲,虽然于异不得其法,大部份灵气浪费了,但只吸收得小部份,仍让白长脚受益非浅,功力刹时增长了一倍不止,当然,这也是白长脚本身功力并不高的缘故,一要翻一倍,加个一就行了,但十要翻一倍,却要加十才行,白长脚本就是点儿粗浅的功夫,翻一倍,也不过尔尔,随后于异又把绝狼爪传了他,嘱他早晚练习就成。
    在苗朵儿眼里,于异身上古里古怪的功夫层出不穷,但就于异来说,他真正能传的,始终只有一个绝狼爪,当然,真水大法也能传,只是那个就太难练了,打个比方,真水大法有如丹术,而绝狼爪则好比拳脚,练丹术,三年也未必能见到丹的影子,但练拳脚,三天至少能有个模样,当然,也要看功力的高下,象螺龙子,本身传承好,龙子啊,学真水大法反是事半功倍,所以于异传他的就是真水大法,而象白长脚宋祖根这号,凡人体质而已,那就只能是绝狼爪了。
    刚刚把绝狼爪传了白长脚,香妹就来叫白长脚吃饭了,然后要赶去火灵寨打场,白牛寨离火灵寨离得近,只隔着一个山头,所以可以当天动身,那些隔得远的寨子,有些四五天前就要动身呢,当然,提前四五天动身的,一般都是些不会飞却又想要看热闹的,真个各寨推出来的选手,至少得要会飞,最多提前一天也就到了。
    打场,难得的热闹,离得近的,自然都想去看一看,这些白杆子是不管的,精心选了几十人,簇拥着白长脚往火灵寨赶,香妹自然时时刻刻伴在白长脚边上,本来苗风就比较开放,更何况两人已经订了亲了,两人要牵着手走,谁也管不着,白长脚走路都有些发飘,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做白日梦的感觉,更何况这梦还要继续做下去,而且是越做越大,他苦孩子出身,想得多,也想过事后要怎么办?心中也有些怕,然而牵着香妹柔软的小手,再害怕,他也绝不会退缩。
    “只盼大石头神多多保佑我。”
    他在心中不停的祈祷,于异却是听不见的,于异仍是藏身螺壳里,藏在白长脚的头巾缝里,中间还闹了个笑话,出行前,香妹捡查白长脚的穿着打扮,捡查头巾时,发现了螺壳,顺手捏着就扔到了门外,让于异哭不得笑不得,事后只好再飘回去,藏得再隐密些,不过上了路,他又钻了出来,热闹啊,真的好热闹,而于异就是个喜欢热闹的,有热闹岂能不看?只不过是香妹就在白长脚边上,两个人还始终手牵手的,否则于异真就要提前把白长脚提溜进来,自己直接出去看热闹了。
    火灵寨是七十二寨中最大的一个寨子,有三万多人口,靠着火灵水,打场的地方,就选在火灵水边上,因此即有围在两边山上看的,也有划了船在水上看的,不说两边山上攒动的人头,仅就一条火灵水上,至少就挤了五六百条船,每条船上少也有十好几人,稍大些的,更是一挤数十,那场面,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火热十倍。
    一般的寨民只能挤在四面看热闹,而各寨寨主和各寨推举出来的候选人,则可以去中间就坐,火灵寨寨主黄年水年近七旬,精神不错,人老成精,而且打场五年一届,早已形成了固定的规矩模式,一切自然安排得井井有条,中间是主座,然后两边各有座位,七十二寨每寨都有一块地方儿,百人以下,足可安置,当然,也没哪个寨主会带到百人以上,这是老规矩了。
    白杆子带了人进场,先和所有相熟的关系好的寨主打了招呼,到没提白长脚要做七十二寨总寨主的事,反正是先把关系打到罗,至于后面的事,后面再说,他还真是到处人头熟,一圈招呼打下来,他自己不累,于异看得都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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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就有牛头寨的人来问白杆子订亲的事,原先说好的,只要白杆子公开承认将香妹嫁给牛白牯,牛白牯就会公开支持白火火成为这一届的晋天巫,这会儿白杆子有了白长脚这张猛牌,自然不会再和牛白牯做这笔交易。
    不过白杆子滑不溜手,不会公然得罪人,自己到牛头寨那边,找了牛白牯,只说自己本是愿意的,结果香妹年轻不懂事做下了错事,女孩子能做下什么错事,无非是把处女之身丢了,还能怎么着,白杆子不要往明里说,牛白牯自然也是明白的,那也就没办法了。
    白杆子这还算是为牛白牯考虑呢,牛白牯自也不好怪他,少年男女,本来就是这样的,一句花言巧语,说不定人就没了,那真是防不胜防,说起这个,哪家做父母的不是一肚子苦水,牛白牯自己也有一堆丫头呢,苗风又开放,按下葫芦浮起瓢,拿头撞天的时候都有,哪能不理解,当然,他不会再全力支持白火火,但至少不会故意下绊子。
    年轻人,任性使气,总是有意无意得罪人,而老年人,心性圆融,则是想方设法不得罪人,这就是时光对人性的打磨,任何人也无法避免。
    铜锣一响,人声慢慢静下来,黄年水说了几句开场白,无非是公平竟争,哪个有本事就哪个上,大家都服气了,就推荐他做为七十二寨的候选人,与三十六洞的候选人竟争最后的晋天巫名额,说是一个,其实每一届都有好几个甚至十好几个,有些确实是打平的,但有些实力不够的也凑上去,反正是和三十六洞去拼,说不定瞎猫逮个死耗子呢?这样的事还真有,以前就发生过,前几名的跟三十六洞的拼,结果都拼了个半残,嘿嘿,最终剩下的,还就是先前的半吊子——这是一种战术,形成了定例的战术——不过明里黄年水当然不会这么说,在七十二寨内部,也确实会有一个公认的第一候选人就是了,如果把三十六洞的人都拼光了,剩下七十二寨的有两个以上,就会支持公认的那一个。
    说了一通废话,然后看四面座中,看各位寨主还有什么要说的,虽然七十二寨以他为主,又是宏宗三大长老之一,到也没有什么一言堂的风格,本来也是,七十二寨,太散了啊,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想法,那就把话都说在前面罗,果然也就有两三个老头子补充了几句,其实还是废话,反正于异是这么看。
    于异有些不耐烦了,和白长脚招呼一声,今天怎么行事,事先都是商量好的,白长脚装做弯腰,往香妹背后一蹲,于异施个法,起一股风,灰尘遮眼,顺手就把白长脚提溜进了螺壳中,自己换成了白长脚,不过他答应白长脚让他看戏,也是要白长脚事后好配合,所以先让白长脚在腰间配了个皮囊,皮囊中装了一只花猫,这花猫子是白长脚养的,别人也都知道,不会怀疑,这时于异变过来后,反手再又把白长脚提出来变成了花猫,当然香妹会有疑惑,因为她先前检查过白长脚所有的服饰装扮,皮囊明明是空的,没带花猫的,现在花猫突然钻出来,怎么能不起疑心,这要是起了疑,再多看一眼于异,说不定就会穿帮,所以说,于异这咒影术变人,最忌的是变熟人,尤其是那种热恋中的狗男女,那真的是身上少根毛都知道,稍不注意就会露馅,不过于异这会儿也管不得这么多了。
    于异直腰,香妹在往场中看,一时到没看出破绽,不过反手就来牵于异的手,于异懒得跟她牵,恰好这时候一个老头子说完了,黄年水在问,还有人要说话没有,于异索性一步跨出去,叫道:“我有话说。”
    黄年水不认识他,那些老头子也没几个认识他的,一帮子老眼看着他发呆,随后眼光便往白杆子脸上看去,白杆子自然明白这些老家伙的意思,这谁啊这是,你们白牛寨还有点儿规矩没有,你这个寨主到底怎么当的,白杆子这会儿当然不好解释,那就装傻,也直着眼看着于异。
    这些老家伙没反应,于异可不耐烦了,蓦地一时顿喝:“咄。”
    这一声喝,他用上了玄功,而且带有几分佛门神功狮子吼的韵味,这是他从古杖僧那一喝中学来的,古杖僧的当头棒喝,无非是运气猛然喷出而已,当然,内中另有玄机,于异没专门学过,还是不太象,但他功力浑厚,大致摸到窍门,这一喝,居然也学了个四五分,一声喝出,恰如天地间打了个炸雷,雷声隆隆,摄人顶魄。
    四面的人实在太多了,至少有好几万,所以场面始终是乱哄哄的,哪怕是黄年水这种年高德劭的人说话,四面也是一片嗡嗡之声,除了场中心那一片人,稍微远一点的,就完全听不清楚,只看到老家伙们嘴动,天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恍恍眼,还只以为老黄牛反刍呢,不过本来也是,大多数人都是来看热闹的,来看打斗的,打起来才会上心,至于老家伙们说什么,没人有兴趣,然而于异这一喝,天地震动,四面八方,所有的嘴巴齐齐闭上,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眼晴也齐崭崭落到于异身上,却突然哗啦一声,原来一个老家伙离得近了点儿,结果给于异这一喝,震动心神,居然往后一倒,他坐的又不是椅子,而是条凳,这往后一倒,那还不一个四仰八叉,偏偏他的脚翘起来,又踢翻了前面的桌子,杯碗盘盏,又是一阵唏里哗啦。
    众人一惊之下,突然看到这戏码,顿时哄笑声起。
    “都住嘴,都住嘴。”黄年水愣了一下之后,反应过来,也不管那老头子,摔不死呢,自己爬起来就是,只恼着眼看着于异:“你是哪个寨子的?”他是亲眼看着于异从白牛寨那一排坐位中出来的,但所谓上位者,就是得这么问,这就是官威啊。
    于异一抱拳,这个场面礼还是要有:“白牛寨,白长脚。”他也搞,长短的长,念成生长的长,好么,白长了一双脚,白长脚在他腰间皮囊里发晕呢,太近,给他那一喝震晕了,到没什么反应,他就没晕也不敢有什么反应,到是场外的香妹气不得笑不得,顿足叫:“什么长脚,你是长脚好不好?”不过只敢低声娇叱,却不敢大声。
    “白牛寨白长脚?”黄年水嘴里念叨一句,他是不认识白长脚的,若是白火火到可能有些印象,老眼往白杆子这边看一眼,白杆子只好陪个笑脸,却又不太象笑,到又有些象哭,他老脸本就是一片风干桔子皮,这会儿哭不象哭笑不象笑,就仿似大便干结了,在那儿憋着呢。
    黄年水也是有点儿玄功的,虽然坐得远了点儿,但还是能大致看清他脸上的神情,然而看是看清了,却实在搞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只好把眼光又转到于异脸上,微微顿了一下:“白长脚,你要说什么?”
    他当然也跟着念成生长的长,白长脚,其他人还没反应,香妹可就气死了,悄悄顿足:“真个成白长脚了,死人,回头我不掐死你。”
    倒霉催的白长脚耳中这会儿还嗡嗡的叫呢,可不知道已有人要收拾他了,于异当然更不知道香妹的小心思,知道了也不会理睬,他本就是故意的,白长一双脚,多好玩儿,长脚有什么好听的,不管,就是白长脚,听了黄年水的话,道:“我昨日得了奇遇,撞见了大石头山上的大石头神,这位大石头神曾与宏祖有过一屁股缘份。”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了一下,黄年水果然就一皱眉:“什么?你与什么有什么缘份,屁——屁股?”
    “不是我有什么缘份,是宏祖,他与大石头神曾有一屁股缘份。”
    这下黄年水真个皱眉了,也有了些恼意,其实他本来就有些恼,打场是大事,能上场说话的,至少得是一寨之主或有名望的长老,白长脚这种年轻哥哥,只能去场中呼喝,场面上是没有说话的余地的,更何况于异左一屁股右一屁股,而且扯上了宏祖,算是大不敬了,黄年水忍不住又看一眼白杆子,白杆子还是那幅神情,还在那儿憋着呢,黄年水想一想,又忍下了,其实他忍,不是看白杆子的面子,白牛寨不过是个中上的寨子,白杆子在黄年水这里,面子并不大,让他一忍再忍的,其实是于异先前那一喝,那一喝实在太惊人了,黄年水也练有玄功,虽然不高,但见识还有点儿,所谓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嘛,所以暂时还是决定再忍一下,问清楚再说,老眉头皱得象两块开裂了的枯树皮,道:“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话到尾音,带出了一点儿威严,老家伙官瘾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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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点儿山沟沟里自高自大自以为是的威风,自然不放在于异心上,也懒得理他,自顾开口,道:“我说过了,我,白牛寨白长脚,昨夜遇到了大石头山的大石头神,大石头神告诉我,他在千年之前,与宏祖有一屁股缘份,这里大家可能不明白,为什么是一屁股缘份呢,因为宏祖曾从大石头山上过,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一下,歇了口气,而那块大石头,就是大石头神,宏祖的屁股坐过,所以叫做一屁股的缘份。”
    他自己说着,自己想笑了,但场内外却没人笑,到是议论声悄然而起,很显然,没几个人相信他的话。
    “咄。”于异故技重施,场内场外顿时又是一静,于异手一指:“你们看看,七十二寨,一团散沙,这样怎么能行,大石头神跟我说,他之所以找上我,就是因为看七十二寨一团散沙,看不过眼,所以看在曾与宏祖一屁股缘份的份上,帮你们一把,让我来做七十二寨的总寨主,把七十二寨拧成一股绳。”
    虽然刚才那一喝,把所有的声音都喝了下去,但他这话才一落音,顿时哄的一声,又炸了窝,就是黄年水的老眼也直了:“你说什么,你要做七十二寨的总寨主?”
    “咄。”于异再喝一声,懒得罗嗦,手一晃,手中已多了一块大石头,这石头四方四正,长宽高都是三尺左右,喝道:“哪个不服。”这石头是他特地找来放在螺壳里的,算是道具,还有不少,不过这块卖相最好。
    场内外再次一静,他连喝三次,其实已失了效果,就是真个打炸雷,打得两次三次别人也不当回事了,何况他的喝声还不是真的炸雷,让所有人静下来的,是他手中的大石头和最后那四个字,哪个不服,那是要打罗?好戏要上场,自然人人闭嘴,也有人在拈量他手中的大石头,三尺正方,至少有上千斤,单手托着,可不简单呢,怕不好惹。
    一部份人的眼光落在于异身上,也有一部份人的眼光落在黄年水身上,要看黄年水是个什么意见,然而不等黄年水开口,白火火陡然站了出来:“我就不服。”说着一抱拳,四面一揖:“我是白牛寨的白火火,我不服,如果真是大石头神附身,那先打服我再说。”
    白火火这个时候站出来,却是白杆子的主意,白杆子老而成精,对所谓的大石头神附身白长脚的事,虽然乐见其成,却也害怕最终是竹篮打水,万一最终成空,白牛寨却成了众矢之的,那就太划不来了,所以他想了个主意,让白火火第一个挑战,白牛寨首先就不服,如果白长脚真是大石头神附身,最多白火火再丢一次人,没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不是,最终成空,别人也只会笑话白长脚,不会牵连到整个白牛寨,当然,他昨夜提这事的时候,跟白长脚不是这么说的,白长脚大致能猜到他这点儿心思,而于异则是完全猜不到的,他也不耐烦猜不是,直接答应了,所以今天白火火跳出来,是编定的戏码,于异一扭头,喝道:“不管你是谁,不服的就上来。”
    于异大言不惭的说要做什么七十二寨总寨主,本来黄年水是要驳斥的,但白火火首先跳出来,到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看看两人,道:“白火火,你是杆子家的吧,这白长脚真是你们白牛寨的?”
    “是。”白火火点头:“不过他叫长脚,不叫长脚,昨天不知怎么回事,老说自己是大石头神附体,有些疯头疯脑的,一个没看住就冒了出来,黄阿伯放心,我上场揪他下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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