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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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忽笑道:“怒瞳大人好大的手笔啊!这一出手,竟然就是崖灰!”
    怒瞳默默的看向少年,半晌才道:“你是在羡慕吗?若是,我就将崖灰送给你吧!”
    少年吓了一跳,道:“少来,少来,魔界里已是够乱,再有崖灰……哼哼,就连你都拿他没办法,我要了去,岂不是自找麻烦?”
    怒瞳看了他一眼,却没在说话。
    少年又道:“怒瞳大人,我实在有点好奇,这个崖灰真是永世不灭吗?”
    怒瞳淡淡道:“没有谁是永世不灭的,你不能,我不能,他亦不能。”
    少年奇道:“那为什么有人说崖灰……”
    怒瞳打断了他的,道:“寂灭之时,便是解脱之日!无灵、无识、无欲,行走于苍茫大地的不过是一具空躯,唯一让他不灭的只是那灵魂深处的一点暗火!”
    少年皱眉道:“冥界的人说话都是这么难懂吗? 怎么一点都不明白呢?”
    怒瞳喃喃道:“明不明白都没关系,因为我也不明白……否则我又怎会让他进入尘世呢?”微微一顿,他看向少年,又道:“好了,费格大人,你能不能说说,你为什么要让暗龙绞杀了那可怜的孩子呢?你应该知道,事情原本不必这么血腥的!”
    费格笑道:“如果早知道怒瞳大人也在这里,我自然不会出手。但要说到原因,我想我的目的和大人您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只是我的手段稍为直接了点,也血腥了点而已。”
    怒瞳淡淡道:“那么你认定这姓林的孩子就是大周天剑的宿主吗?”
    费格耸了耸肩,道:“谁知道呢?不过我总得碰碰运气吧?大周天剑的宿主就象这俗世中赶考的读书人,而我们就是他们投宿时某家客栈的老板,在这些读书人面前,我们总得恭敬一点,说不定这其中的哪一个就是将来的状元!万一这姓林的唤醒了剑灵……嘿嘿,这拍马屁谈不上,但混个脸熟总没坏处吧?”
    怒瞳点头道:“未雨绸缪,很好,很好……”说到这里,他不动的面容上似有淡淡的讥讽。
    费格忽然咳了一声,道:“怒瞳大人,有一件事我实在是好奇,不知道大人可不可以赐教?”
    怒瞳道:“不敢当,有什么问题费格大人请直言。”
    费格道:“我很奇怪,这一次大周天剑出世,你们冥界为什么也会参与进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数千年来,大周天剑一共五次出世,但都没有找到真正的宿主。而大周天剑每一次出世,魔界和仙界都会紧张一阵,暗地里的动作也自然少不了。不过你们冥界参与进来……我想这应该是第一次吧?”
    怒瞳淡淡道:“这是第二次了。”
    费格一楞,道:“第二次?”
    怒瞳点头道:“真正的第一次早在万年之前,具体的经过我也不得而知,但我冥界典籍确有过这样的记载……”他微微一顿,又道:“好了,费格大人,你真正想知道的应该是冥界为何参与其中,是也不是?”
    费格笑道:“我知道这个问题问很冒昧,但我这人好奇心重,实在忍不住问了出来,还请大人多多包涵……当然,大人若是能将答案赐告,费格感激不尽。”
    怒瞳沉吟了片刻,又缓缓道:“你觉得我会将答案说出来吗?”
    费格叹了口气,道:“自然是不肯。”
    怒瞳道:“你明白就好……不过,你回去之后,可以转告阿古拓,你对他说,我冥界乃万灵之归宿,亦是万灵勃发之地。来来去去,去去来来,冥界只是轮回之所,而我和我的袍泽也只是这万灵的守望者!”
    费格忽鞠了一躬,道:“虽不明究竟,但费格还是要感谢大人的赐告,无论如何,阿古拓大人那里,我也总算是有了交代!”
    怒瞳微微点头,忽将目光远远投出,视线的尽头,仿佛正是那死亡之湖沉羽湖……他悠悠道:“费格大人,我想你也该回去了。”
    费格笑道:“是啊,该做的已经做了,再说大人已经在这棋盘上放下了一枚越出四界之外的棋子……呵呵,所谓天意难测,再做什么也多是徒劳,且看下去吧!”
    他说完这话,微一躬身,再不停留,随即隐入虚无不见。
    怒瞳见他消失,不由喃喃道:“越出四界之外的棋子吗?却不知道这一子会不会违了天意?也许是我太急了点,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喃喃的念着,心中忽有些郁闷,复抬头望天,发出一声长啸!
    他这长啸声声凄厉,远远传出,有若夜枭啼哭……在离他百里之外的一条小径上,忽有人抬头看天,这人年少,脸上满是疑惑,揉了揉耳朵后,喃喃道:“怪事,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有夜枭声?难道是我幻听吗?”他喃喃的念着,忽抬头看向身前的一个汉子,大声道:“喂,大哥,你刚才听见什么没有?”
    汉子身形高大,一柄样式古怪的锈剑扛在肩上,身上却是一袭破败的铠甲。他低头行路,连头也不曾回一下。
    少年赶上几步,笑道:“大哥,自从迎宾馆出来后,你一言不发,这两个多时辰,你带着我已走了百余里路……哎,大哥你好歹说一句话啊,就算是我林小七求你了。对了,大哥你尊姓大名,从哪里来,又带我往哪里去呢?还有啊,你为什么要救我呢?莫非你是我某个旧识的朋友,是受他嘱托而来?”
    汉子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少年,道:“你可以叫我崖灰。”
    少年笑道:“大哥叫崖灰吗?这名字不错……”
    汉子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心中是不是有很多疑问?”
    少年收敛了笑容,苦笑道:“这是自然,这短短一夜之中,我先是被人暗算,后又被人嫁祸,到了最后,又差点身入冥界!而最奇怪的是,就在我全无生念的时候,你却又救了我,还说什么我是你的主人……唉,换了是你,你会怎么想呢?难道就不想问点什么吗?”
    汉子抬头看了看天,忽道:“很好……你问,我答。”
    他面色冷俊 ,语出简短,但有可能,他竟是不肯多说一个字。
    少年笑了笑,看向路旁的一块大石,道:“大哥,你既看天,想必是认为天色还早,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坐下来说话吧。”
    汉子摇了摇头,道:“你记住,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主人,我是你的奴仆,你可以叫我崖灰。”
    少年苦笑道:“叫你什么都无所谓,关键是……你到底是不是认错了人?我虽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如阁下这样的高人,我能亲眼见上一次,已是莫大的荣幸!你叫我主人,我哪里敢当?”
    汉子冷冷道:“我既叫了,你就应下,这主人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少年一耸肩,道:“好吧,好吧,随你怎么说了……不过,你能肯定就是你要找的人?”
    汉子略一迟疑,道:“不能。”
    少年不由跳了起来,道:“不能你也乱叫?”
    汉子道:“因为有人告诉我你是,所以我便来了。”
    少年苦笑道:“这人是谁啊?他随口一句话,你就听了?”
    汉子淡淡道:“他是我唯一可信的人。”
    少年撇了撇嘴,喃喃道:“就你这样的人,怕是被人卖了,还张罗着替人数银子……”微微一顿,他忽然想起一事,又道:“算了,你要认便认好了……不过我想知道,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认错了人,你会怎么做呢?”
    汉子冷冷道:“我的主人只有一个,你若是假,唯一死耳!”
    第七章
    林小七看着面前的崖灰,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他不知道这崖灰从何而来,又凭什么认定自己就是他的主人,他更不知道,经过昨夜的事情,这茫茫的前路,自己究竟要行向何处?
    崖灰的脸色有若岩石般坚毅、冷酷,他静静的看着林小七,眼中仿佛也有一丝的疑惑。
    林小七将自己的肩头裹伤的纱布扯了下来,那里已初生嫩肉,不过短短的一天两夜,这伤势竟已是痊愈了。林小七虽然心有疑惑,他不知道自己被毁的经脉为什么会奇迹般的恢复,但他多少联想到了古无病因为离墒而脱离兽身的经历。如果不是因为离墒,还能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呢?
    林小七坐在石头上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看向崖灰道:“你从哪里来?”
    崖灰道:“冥界。”
    林小七对他的回答早有所料,如果不是冥界又或是魔界之人,玄衣和涟音子又怎么会轻易就放自己走呢?放眼天下,在这凡尘俗世里,仅一个照面,便能够让七贤居的三大高人唯唯而从的人怕是找不出一个来!
    林小七笑道:“我以为冥界之人只会收命,却没想到也会救命!这倒有些意思……”
    崖灰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从冥界而来,却非冥界之人。”
    林小七惊讶道:“这有区别吗?”
    崖灰道:“自然是有。”
    林小七道:“那你说来听听,我若猜的不错,这里面怕是有个很长的故事。”
    崖灰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林小七道:“你怎么不说话?”
    崖灰依然不语。
    林小七无奈的笑道:“我说大哥,咱们不是说好了我问你答的吗?”
    崖灰淡淡道:“你问我答,能答的我自然会答,不能答的你问了也是白问。”
    林小七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还说什么认我为主,少爷若真有你这样一个比主人还拽的奴仆,怕早被气死了!哎,这家伙来的诡异,且又是冥界之人,我须得想个法子甩开他才好!所谓万事皆有因,我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我,但很显然,这厮必定在打我的什么主意……”
    林小七一念及此,便道:“算了,算了,你不愿答就算了。我本来还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救我,现在看来,问也是白问。”
    崖灰却道:“这倒未必。”
    林小七一楞,道:“你肯告诉我?”
    崖灰道:“其实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之所以救你,那是因为你是我的主人。”
    林小七见话题又绕了回去,心中不由气闷,怒道:“罢了,罢了,再也不问你话了,有什么问题我自各儿烂在肚子里算了,也省的受你这气……你既认我为主,那么本少爷现在不想看见你,请你老人家即刻消失,这可不可以?”
    崖灰神色不变,道:“该我走时,我自然会走。”
    林小七怒道:“那你是不肯走吗?”
    崖灰看他一眼,淡淡道:“自然要走,不过却不是我一个人走……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该行路了。”
    林小七这一番发怒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下崖灰,他想看看这个所谓的奴仆对自己这个主人究竟会容忍到一个什么程度?亦想探探他性格中的弱点,看看这崖会的脾性是否真如他的表情一样的坚毅而冷酷?如果他肯发怒,又或是心中有火却强自压抑,那么也总算是有收获。但此时看来,这崖灰不怒不急,心如古井,表现的竟是无懈可击!
    林小七见崖灰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心中自是无奈。复脱下靴子,将内中沙石倒出,道:“别咱们咱们的,你先说说要去什么地方,我再决定去是不去。”
    崖灰道:“沉羽湖。”
    林小七一楞,道:“去那干什么?我记得这地方好象是个死湖,周围一片荒芜,连个鬼影都难得一见,你要去那做什么?”
    崖灰沉声道:“不是我要去,而是你要去……准确一点说,是我陪你去!”
    林小七心中更是奇怪,道:“我要去那干什么?莫非你是害怕七贤居的人邀了帮手来追我们吗?要真是这样,我倒有其他的好去处,也未必就要躲进这个什么沉羽湖。”
    崖灰淡淡道:“从来只有我追人,天下无人可追我!纵使强敌当前,不过死战耳,又何须言逃?”
    他此话说来,寥寥数语,口气淡淡,不过林小七听在耳中,却自感一股凛冽的豪气!再看崖灰,见他破甲锈剑,虽默默的站在那里,但风掠来时,吹起他身上沾有残血的征袍,一股让人压抑却又勾起人心中莫名冲动的威势扑面而来!
    林小七不由拍手道:“好一个从来只有我追人,天下无人可追我!只可惜没酒,若是有酒,就凭此话,当浮一白!”他赞了一声,却又叹道:“不过你这话有点坐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你自是你,我自是我,在这凡间俗世,单凭你的身份,就无人敢来惹你。而我呢?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强敌当前时,虽也不想逃,但……”
    他话音未落,崖灰却道:“昨夜在喀汗城中,你做的就很好,无须妄自菲薄。”
    林小七笑道:“我那是逃无可逃,索性便光棍一点,和你这拼死一战的气魄相差甚远……得了,且不说这个了,倒是扯的远了。老兄,麻烦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去这沉羽毛湖呢?”
    崖灰淡淡道:“自然是去取大周天剑!”
    林小七吓了一跳,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崖灰看他一眼,道:“大周天剑的出世地点正是沉羽湖,有人告诉我,此剑出世的日子就在这几天内,所以你必须在众人之前赶去那里。”
    林小七苦笑道:“老兄,你别拿我开玩笑了。这大周天剑我虽然也曾觊觎,但终究只是想上一想,我这人自知之明还是有点的,如此宝物又岂是我这样的人可以得到的?退一步来说,即使我走运得了这剑,但匹夫无罪、怀碧其罪的道理想必你是知道的……唉,我此时已是惹了一个得罪不起的仇家,绝不敢再痴心妄想,去要什么大周天剑,被天下人追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了,这沉羽湖既是大周天剑出世的地点,想来七贤居的人必会赶来,我若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崖灰淡淡道:“你自去取,有我在此,沉羽湖绝无一人能跨进一步!”
    林小七皱了皱眉,又道:“我自小听我师姐说,冥界中人向来不干涉凡世之事,你这么做,怕是有违天意吧?”
    崖会道:“早跟你说过了,我自冥界来,却非冥界之人,这点你放心好了。”
    林小七心中奇怪,沉吟片刻后又道:“有你帮我,这自然是好了,但大周天剑不是凡品,凭我本事,又怎可轻松取来?再说了,你为什么偏要我去取大周天剑呢?说句难听的,我倒有些怀疑你是自己想要,但又碍着某种顾虑,所以才找上了我这么一个上好的替死鬼!”他此时心中疑虑颇多,但这崖灰却又总是语焉不详。他心中清楚,若总是这么纠缠下去,一是自己心中郁闷,二也怕自己最后免不了要做个冤死鬼,便索性将心中疑虑直接说了出来。
    微微一顿,他重又往石上一坐,微微笑道:“老兄,我知道有些话你不想说,我也不来勉强你。不过,我这人也是倔脾气,心有疑问时,非得弄个水落石出不可,所以……”他说到这里,笑意吟吟,却是再不说话。
    崖灰淡淡道:“是不是我不告诉你原因,你就赖在此处不走?”
    林小七笑道:“这话真是难听,什么叫赖在这里?不过,你这话中意思倒是对的,不错,这脚长在我自己身上,自是想去哪去哪,不想去哪就不去哪!天下没人可逼得你逃,却也没人能逼得我走,你昨夜救我一命,此时若是再想拿了回去,那也由得你,反正我是不想再走了。”他自小便会放赖,长大后,这一招虽久已不用,但此时面对崖灰这等高人,知道自己唯一能用的便是一招,说不得也只好故技重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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