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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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司机开别的车就好。”森泽航说。
    沛诚想起刚才并排车位的几辆豪车,点了点头离开了。
    沛诚又花了四十分钟穿越半个城市,发现自家小区根本找不着停车位,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又给保安大叔塞了香烟,一步三回头地、提心吊胆阿斯顿马丁停在这里会不会被剐蹭。总算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后,沛诚后知后觉乏得不行,他扒了衣服一头栽进被子里,不知不觉间竟然就这么快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一个对话框弹了出来:请问是否进入支线任务。gt;是gt;否沛诚困得要死,心说什么玩意儿,选了否。
    然而对话框不死心地又弹了出来,这次的提示信息是:有助于快速获得积分,是否进入支线任务?gt;是gt;否沛诚眼都快睁不开,随手点了个是,彻底睡着了。
    他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
    他四肢很沉,满眼尽是光怪陆离的画面,好像火车在不停地钻山洞,周围明明暗暗。他的床仿佛飘在海面上摇来摆去,脑仁儿都快被晃出来了。挣扎良久后,沛诚无奈间只得腰酸背痛地爬起来,发现自己就这么趴着睡了一宿。
    他揉着眼睛想把手机抓过来看看时间,却摸到一个触感极其陌生的台灯,他倏地睁开眼,一个美式木屋的古朴内景就这么映入眼帘。
    沛诚一脸麻木:?
    “什么地方啊,”他环顾四周:“这不是我家啊,什么情况?”
    我还没睡醒吗?沛诚揉了揉脸颊,打着哈欠站起身推开门,迎头却看见一个更为诡异的景象——森泽航穿着白色衬衣套棕色马甲,马裤收在皮靴里,双腿略分站在他门口。
    沛诚这下彻底混乱了。
    难不成自己又穿越了?是之前的任务失败了吗?没道理啊,而且自己这次没有见到兔子啊。
    “闵效禹?你怎么也在这里?”却是森泽航先开口了。
    沛诚满头问号:“您认得我?”
    “啊?”森泽航也诧异了,“你不是我公司的员工吗?”
    “哦……哦。”沛诚喃喃自语,他原地转了一圈,忽然猛地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右脸颊顷刻间火辣辣的。
    森泽航被他甩自己巴掌的动作吓了一跳,又问:“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我?”沛诚低头自己看了一眼,说:“您不也是。”
    “是吗?”森泽航拽了拽自己的袖子,又看向衣帽架上挂着的两顶西部风的牛仔帽,随手揭过一顶扣在自己头上压了压,问:“合适吗?”
    “很帅,”沛诚下意识回答,忽地叫起来:“不是,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不是在做梦吗?”森泽航十分淡定地在屋里走来走去,钉着铁片的靴跟很有节奏感:“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我是已经睡觉了呀,你怎么还没回家?”
    “啊?”沛诚反应过来他在说昨天夜里的事,扶额道:“很遗憾森总,我刚才已经用一巴掌证明了这不是梦。要说这也是我的梦吧,您怎么跑到我梦里来了。”
    森泽航瞅了他一会儿,忽地说:“要么你也扇我一巴掌试试?”
    沛诚呆呆地举起手,瞬间又回过神来,赶忙收回掌心在腿上蹭了蹭。他这时才记起了自己昨夜睡意朦胧间弹出的那个对话提示框,脑门儿上的灯泡一亮,彻底清醒了。
    这不是平行于任务的世界,而是嵌套在“闵效禹”任务里的dlc拓展包剧情!
    这兔子!沛诚咬着后槽牙狠狠磨——这任务怎么还一环扣一环的啊,未免太复杂了吧!
    森泽航这头还在满脸奇怪,一会儿捏捏这,一会儿碰碰那的。
    沛诚相当不自然地开口道:“呃,森总,好像是这样。盗梦空间您看过吗,我们应该是一起进到一个梦里了。”
    “怎么可能。”森泽航闻言立刻否认道。
    沛诚大着胆子伸手掐了他胳膊一下,森泽航皱起脸:“好痛。”
    “对吧,要么就是咱俩一起被穿越到一个游戏里了。”沛诚说着忽然觉得思路清晰了些,“我刚从这个房间出来的,您应该是从这个房间出来的?”他指着另个房门。
    森泽航点点头,沛诚说:“那么这两个房间就是我俩的出生点,这身衣服就是默认皮肤或者新手装备。”他又指着唯一的一扇双开木门说:“从这里出去,就会进入游戏剧情,大概是这样的设定吧。”
    森泽航摸着下巴思忖了片刻,很直白道:“完全无法理解。”
    “您玩过游戏吗?”沛诚问。
    “没有。”森泽航秒答。
    “连超级玛丽、魂斗罗这种都没有吗?”沛诚问。
    “都跟你说了没有,我家管得特严,别提了,想起都是泪。”
    “好吧,算了。”沛诚放弃了。
    森泽航又指着木门问:“所以,走出那扇门就会醒来了吗?”
    沛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森泽航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吧好吧,这不是梦,就算是个游戏好了,这算是什么,全息网游?那么除了我们还有别的玩家吗?又是通过什么方式把包括我俩在内的玩家串联起来的呢?这里的世界观是什么,西部传说?这个游戏的开发目的又是什么?”
    这么一大串问题,沛诚自然全都答不上来,只是思及至此,沛诚顿时有点慌:“您看过西部世界那个电视剧吗?我们是玩家还是npc啊?”
    “有什么区别?”森泽航漫不经心地问。
    “区别大了,一个为所欲为,一个任人宰割。”沛诚满脸惊恐,“npc就是指非玩家扮演的游戏角色,剧情和行为模式都是剧本写好的。”
    “我感觉我还能自由活动,是有自主意志的,应该是不是任人宰割的吧。”森泽航语气颇为轻松。
    害,npc都这么想。
    第11章 缸中之脑
    “不过说到游戏……”沛诚脑门上又一盏灯泡亮了,他这时记起了另一件事——昨夜在离开公司之前,他仿佛不小心点开了一个共享文件夹,里面是一连串小游戏,而他随手加载的那个就叫“荒野大表哥”。
    “我悟了。”沛诚满脸震惊。
    森泽航像是被他的模样逗乐了:“哦,你说?”
    “咱公司开发的伊甸园虚拟引擎,不是做了很多小游戏吗?”沛诚说。
    “嗯……”森泽航回忆了片刻,“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研发部那边测试用的demo。”
    “啊对对!就是这个!”沛诚激动道:“您玩儿过吗?”
    “没有,”森泽航说,“那是技术那边的事,他们展示过一点,说是这样能够全方位测试虚拟世界的各个方面,但我没有实际玩过。”
    “我有一个猜测,不一定对。”沛诚兴奋搓手。
    “你说。”
    “我昨天下班之前,无意间在公司文件夹里看到了这几个demo游戏的应用程序,好奇就随手点了一下,点开之后自动登录了我的员工帐号,但由于我没有设备,所以加载完成之后也没进游戏。不过我清楚地记得,我点开的那个demo名就叫荒野大表哥。
    森泽航疑惑地看着他:“谁表哥?”
    “哎,荒野大镖客,是有一个挺出名的游戏,美国西部背景的,我猜那个demo就用了这个游戏的谐音和背景。”沛诚解释说。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身处这个demo游戏的世界中?”森泽航像不认识般看着他。
    “对。”
    不怪沛诚天马行空,更不能怪他接受度良好,实在是……他都已经被一个兔子穿越了两回了,连女的都变过,穿进一个游戏副本又算得了什么。
    可森泽航沉默了很久。
    “森总,您在想什么?”沛诚试探地问。
    “我在想我什么时候醒。”森泽航干巴巴地说。
    “您不要再执迷啦!这不是梦!”随着不远处传来的几声教堂钟声,沛诚大呼小叫地推开木框窗户,19世纪末的美国西部小镇街道立刻映入二人眼帘,“您想想,您要是没玩过这个游戏,为什么会在梦里梦见这么具体的场景?”
    森泽航望着窗外,空气总隐隐漂浮着一股子烟草和马粪的味道,他不得不妥协了:“也对,可是……为什么?”
    两人相对而站了片刻,天上乌鸦嘎嘎叫地飞过。
    森泽航无奈道:“所以这个游戏要怎么玩?”
    “嗯……这倒是个关键问题,”沛诚想了想,“游戏的话,一定有个目的。”
    “目的?”森泽航瞧着他。
    “主线剧情啊,主角要变强,要打倒反派,要拯救世界什么的。”沛诚说。
    森泽航仍是满脸完全不能理解,他趴在窗台上伸出半个身子,四下看看——穿着破旧皮衣的男人赶着马车,在泥泞的路上颠簸地前进,马车内装着几捆稻草;小巷中一个妇女将一桶脏水泼在街面上,飞溅到马蹄和男人的靴子上,两人扯着嗓子对骂了起来。
    “这世界怎么了,我看挺好的啊。”森泽航又低头看了看手肘蹭上窗台的一层灰,对于这个环境满脸抗拒。
    “反正要推动剧情,就需要做任务。”沛诚笃定地说。
    “荒唐,我设计的虚拟世界不是为了完成任务的,那是一个祥和平静的伊甸园,是为了……”森泽航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森总,您怎么不说话了?”沛诚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您是不是卡bug了?”
    “我想起来了,”森泽航忽然咬牙切齿道,“谢行!”
    沛诚纳闷但耐心地等了半天,久到甚至以为森泽航掉线了,对方才终于开始解释:“谢行的意见是,人在将死之际,选择将意识上传,或许是因为还有遗憾,心理上并没有做好准备就这样了却此生,也或许是因为不堪现实的痛苦所扰,但求生欲其实并非意识的本能,而是生物的本能,是需要激素维持的。”
    “哦我懂,黑客帝国是吧,缸中之脑其实并无法分清眼前的世界究竟是真实的客观世界,还是虚拟的、模拟的、计算机制造出来的世界。”沛诚说,“也对嘛,如果人活着是完全无忧无虑的,那么没有痛苦的对比,也就不存在所谓的快乐了。”
    森泽航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点头说:“没错,永生之人在获得永生的一刹那,就不再想要永生了。谢行坚持认为需要在永生世界里创造奖励机制来满足成就感,从而为大脑提供活性的刺激。”
    “您不这么认为吗?”沛诚问。
    “当然不,我又不是什么邪恶的科学家,更不想做什么造物主。我的目的不是要保持大脑活性制造意识永生——这是临终关怀计划,是为了让人降低自身最原始的、对死亡的恐惧的。是让人们能够放心自己百年之后灵魂并非没有去处,并非完全归于虚无,更没有下地狱,而是能够以某种形态隽永存在。”森泽航认真地说,“这不是’不死’,而是另一种’安息’。”
    沛诚有点懂了:“如果是稍有些宗教信仰的人,除了那些特别虔诚的信徒,总归还是害怕死后收到审判吧,这样也是讨个心安。如果是完全的无神论者,也难免会有虚无主义的恐惧,如果可以选择留存一部分意识在这个世界上,也是一个不错的选项。”
    沛诚终于有些理解了这个初看有些反人伦的设计,其实落脚点还是在“关怀”上,说白了是依托科技的一个生意。
    “那既然如此,按照谢总的理论和思路,我们现在身处的游戏世界肯定有任务需要我们完成,不然奖励机制和成就感从何而来?”
    这话森泽航倒是无法反驳:“换个角度看,这些都是体量不大的demo世界,肯定不会很复杂。”
    “嗯嗯,我来找找互动界面在哪儿。”沛诚说罢便挥胳膊舞腿儿地一番操作,连比划带蹦。
    森泽航像看傻子一样看他:“恕我不懂你们玩游戏的人,这是在施法吗?”
    沛诚屏蔽了他的嘲讽,又试了各种方法,终于在大喊一声“道具!地图!”后,发现了语音控制的窍门。
    “哦哦哦哦哦!有了,”沛诚激动道,“您也试试!”
    森泽航将信将疑,小声说了句“地图”,眼前还真出现了一张电子地图的投屏。沛诚用手划拉了一下,发现能够将地图放大缩小,但地图能展示的范围只有他们身处的这个小镇而已,外缘是大片的灰色。
    沛诚操作起来简直轻车熟路,因为这个交互界面和兔子每次派发给他的任务清单是一模一样的。
    他又试着说了“任务”、“主线任务”或“故事背景”等关键词,好容易调出了一张任务卷轴,但上面空空如也,一条提示也没有。
    沛诚收起一大堆交互窗口,问:“森总,您真的什么游戏都没玩过吗?”
    森泽航看起来不太高兴,反问:“俄罗斯方块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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