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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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落下,小黄狗终于停止了“汪”。
    苏执聿像是懒得与陆霄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多说,不再给他多余的眼神,最后落下一句:“我已经来了,如果没什么事,你可以离开了。”
    小黄狗开前受伤又悲愤的又唔嗷了句什么,苏执聿也没在听。
    在陆霄离开后,苏执聿去询问了医生方时恩的状况。
    方时恩的病情并无什么大碍,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安眠药也吐了出来,人有点儿脱水,加上低血糖症状严重,才会晕倒。
    在医院输完液,等睡醒就可以出院回家。
    苏执聿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去摸了摸方时恩的手,感觉到冰凉,把他的手用被子盖住,
    然后顺手摸走了他身旁的手机。
    苏执聿查方时恩的账单,发现他在上个周的周二往游戏里充值了五百元后,第二天又一笔二百元的交易没有成功。
    这个时候说明他账户里的余额已经不足够支付起这笔交易。
    他退出账单页面,毫无心理负担地查他的聊天记录,发现上周三,方时恩与小黄狗进行过一笔高达一百元的交易转账。
    然而这一百元也只够方时恩花两天。
    也根本不够方时恩挺过十月最后一个周。
    苏执聿这时候才猛然发现,原来方时恩早就花光了钱,但是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寻求自己的帮助。
    可能是他实在是被苏执聿拒绝过太多次,可能是因为怕又迎来一顿训斥,总之他没有找苏执聿,而是找陆霄借了一百元。
    已经到了月底,陆霄这种家境普通的男生,手里生活费也所剩无几,能借给方时恩一百块可能已经很不容易。
    苏执聿一路顺着方时恩的消息对话框往下滑,看到自己的备注被改为了简单的“苏执聿”,并且被取消了置顶。
    手指一顿后,苏执聿继续往下滑动,看到了方时恩和程诗悦的对话框。
    程诗悦离世前发来的最后一条语音信息后面,是时隔一个月后方时恩的回复。
    他说“姐姐,我有好好陪苏先生。”
    八月二十一日。
    “姐姐我和苏先生结婚啦,给你看他给我买的大钻戒(图片)”
    “他还带我坐飞机。”
    “除了姐姐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不愧是姐姐为我选的人”
    之后从结婚前后的日期到九月份,两人对话框里出现空白。
    九月十七日,方时恩再次发送了一条“姐姐,你都没有教我遇见不喜欢自己的客人应该怎么做,你之前也像我这样辛苦和难过吗?”
    已经和苏执聿结婚登记过,因为被苏执聿错怪打了手心,他在程诗悦这里开始称呼自己为“客人”。
    九月二十日。
    “姐姐,原来我什么也没有(大哭)”
    九月二十二日
    “对不起,姐姐,我很想你,求求你来梦里看看我。”
    “很想要见到你,很想你,很想你。”
    十月十五日。
    “姐姐我睡不着,想听你小时候给我唱过的摇篮曲。”
    十月十七日。
    “如果我去找你,你见到我不要怪我,你知道我,总是做不好。”
    第41章
    苏执聿已经回忆不起来到底有多久,方时恩没有再给他发送过小花小草小云朵之类没什么看头儿的风景图,又有多久不再事无巨细地和他分享些没营养的日常废话。
    苏执聿把方时恩的手机放回去,看到方时恩的点滴已经快要打完,于是按了床头呼叫护士的按钮。
    昏睡中的方时恩被护士拔掉手背上的针的动作弄醒。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头昏脑涨得厉害,眼前灯光刺眼,过了很久适应了光线,方时恩看到了站在自己床边的苏执聿。
    “你怎么,怎么在这儿?”方时恩虚弱苍白的脸皱起来,看着苏执聿一时间精神恍惚,
    “你在学校里昏倒,老师通知我,把你送来了这里。”苏执聿站在床边,简短地回答方时恩。
    过了一两分钟,他看清楚自己是在医院里,记忆回笼,他回忆起自己在眼前一黑失去意识之前,自己在宿舍里胃痛到倒在地上,胃部抽搐疯狂呕吐的画面。
    “哦”方时恩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是要在医院里休息一夜,还是现在回去?”苏执聿问他。
    方时恩本身是很不喜欢医院的,感觉到自己胃里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输完液后除了身体无力了一点之外并没有其他不适的地方,于是说:“回去。”
    “现在几点了,太晚的话宿舍楼要关了,我们要快一点。”方时恩伸出来手,掀开了被子,这样和苏执聿说。
    方时恩这时候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学校放假。
    苏执聿抬眸望向他,问道:“你为什么会买安眠药?”
    话音落下,方时恩愣怔住,像是根本没有听懂苏执聿的问题一样。
    苏执聿一向不是一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在成长历程中他一向是越挫越勇的类型,这时候对方时恩身上的问题尽管感到困惑,却不会选择逃避现实,于是他又清楚地重复了一遍:“你们老师和我说你吐出来的东西里面有很多片安眠药。”
    方时恩呆滞的目光缓缓恢复了一些,眼珠子微动,视线落在苏执聿身上,他想了一想,回答说:“我有一点认床,夜里睡不着,就买了安眠药助眠。”
    “认床?”苏执聿眉头不住蹙起,这无疑是一个非常没有说服力的答案,他继续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方时恩回答:“从开学开始到现在。”
    苏执聿平静的神情出现一丝波澜后又很快恢复,又问:“你今天为什么会服用这么多片安眠药?”
    “记不清楚了。”方时恩脸皱起来,他用手撑着身子从病床上缓缓坐起,从睁开眼就被苏执聿接连不断地问了太多问题,本来就低落的情绪变得不安起来,但是又有点儿不敢不认真回答。
    “可能是我吃手抓饼前已经吃了三片,但是我后来又忘记,想要休息时又吃了一次,就……就有点儿过量了。”
    “是吗?”苏执聿脸上神情微妙,不知道是相信方时恩这样的说辞没有,半垂的眼眸缓缓抬起,他像是试探一样问:“学校以为你……”说到一半,苏执聿似乎又很避讳某个字眼一样,突兀地停顿了一下,又补充完整,“以为你不想活了。”
    方时恩这时候已经坐到了床边,正低着头瞄自己的鞋子丢到哪里去了,听到苏执聿的话,看了他一眼,浅琥珀色的眼眸跟苏执聿的漆黑的眸子对上一瞬。
    “偶尔吧。”方时恩讲一些真心实意的话,他说:“大部分时间想活,小部分时间不想。”
    这样意义不明的,轻飘飘的一眼,仿若带有万钧之力,在苏执聿心口撞了一下,小部分的时间不想活,是哪个小部分,是在学校里的时候还是和苏执聿在一起的时候?苏执聿这样爱在方时恩的小事上打破砂锅问到底,斤斤计较的人在这个时候却莫名停住再追问的势头。
    方时恩终于找到自己的鞋子,从床上慢吞吞地爬下来,把脚蹬进去,将鞋穿好了。
    苏执聿垂眸望着他自己系地歪七扭八的鞋带,看到他头顶柔软发丝中间的发旋,跟他说:“我先带你回学校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做什么?”
    方时恩听到这个消息,头脑发懵,“我又被学校开除啦?”他猛地站起来,本就虚弱的身体一摇晃,眼前一黑。
    苏执聿伸手扶了他一下,等方时恩站好了,看着高自己许多的苏执聿在自己面前,看不懂他脸上的情绪,可是还是习惯性地心里有些害怕,于是懦弱地说:“我没有在学校犯什么事……这次,这次也不是故意肚子痛。”
    “我没有说你是故意生病。”苏执聿像是理解不了方时恩脑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又跟方时恩讲:“你生病了学校里给你批了几天假,让你多休息休息。”
    说完,苏执聿视线又落到方时恩脸上,似乎是想从他的神情里窥探到有关不用去学校后的欣喜,但是方时恩还是只是无精打采地又“哦”了一声。
    苏执聿开车载方时恩回到学校,让方时恩待在车里,自己去学校,将行李收拾了从宿舍楼里拎了出来。
    将行李塞进后备箱,苏执聿拉开主驾驶座位的门,坐进来时,听到方时恩低声嘀咕“食物中毒而已,吐出来就好了嘛……”
    可能是看到自己大行李箱被拎出来,意识到学校给了他不短的假期。
    苏执聿没有接话,目不斜视地继续开车。
    方时恩这样在宿舍里独自服用超剂量的安眠药的事对负责任的生活老师带来不小的冲击,学校对这种事一向讳莫如深,估计到时候和别的同学说这件事,也只会用食物中毒或者误食药物的理由,但是在方时恩没有用力证明他没有任何问题的时候,学校里短期内肯定不敢接收他。
    两人回到家里,方时恩恹头恹脑地。
    这样剧烈呕吐过的肠胃也经不起什么大鱼大肉,苏执聿只能简单地给他煮了点清淡的粥,看着他喝完回房。
    “你如果觉得累,今天就早点休息,不要再玩手机了。”在关上卧室的门前,苏执聿这样对方时恩说。
    可能是身体确实虚弱,方时恩如苏执聿所言,将手机放在床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苏执聿十点钟从书房里出来,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的时候方时恩已经在被窝里闭上眼睡着。
    方时恩从醒来后表现得与一个生了点小病身体虚弱的正常人并无差别,但是生活老师的话还有苏执聿所看到的那条发给程诗悦的信息还依然清晰地被苏执聿记录在脑海里。
    苏执聿对于方时恩是否真的生病这一点将信将疑,但是他一向是习惯思虑过度,疑心很重的人,他想起方时恩给程诗悦发送那条想要见她的信息的日期在上周与那笔二百元的交易失败的日期是重合的。
    如果那一天方时恩的游戏充值没有失败,是不是就会继续沉浸在游戏里,没有心思会在深夜里给程诗悦发一些胡言乱语的话。
    苏执聿走出来浴室,关上了灯。
    方时恩背对着自己蜷缩在旁边,苏执聿躺进被窝儿的时候,伸手将他捞了过来。
    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就被拉进怀里,完全感受不到一个成年男子该有的重量。
    苏执聿似乎是这个时候才惊觉,方时恩从来到这个新城市到现在,消瘦了许多,两颊的肉消减,小脸上尖下巴明显,抚摸他的身体,伸手能摸到胸口时,甚至能清晰地摸到肋骨。
    苏执聿闭上眼前想,花草移了土壤尚且要水土不服,或许方时恩这样软弱的人也一样,等再过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苏执聿这样想。
    后半夜,不知道是凌晨几点钟,苏执聿被一些很轻微的动静吵醒,一阵冷风卷进室内,他被这凉意唤回一些意识。
    苏执聿伸手一摸,身旁本应该方时恩躺着的位置已经空了。
    苏执聿骤然睁眼,下一刻看到本应该在床上熟睡的方时恩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衣,半截身子已经探到了窗户外面。
    “方时恩,你在干什么?”
    站在窗户旁的方时恩听到苏执聿叫自己的名字,趴在窗口弯着的腰站直了,他回过头来。
    苏执聿看到方时恩被夜色包裹住的瘦小身躯,柔软的发丝被夜风吹拂而动,凌乱地扫过他的脸颊额头。
    那张苍白惊惶又迷茫的苍白小脸骤然撞入苏执聿的瞳孔。
    苏执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方时恩旁边抓住他的,他听到自己故作镇定的声音,又一次询问方时恩:“你在干什么?”
    方时恩这时候又望了一眼窗外,脸上神情惴惴不安,他说:“我听到外面有雨声,太吵了,吵得我睡不着,我以为是窗户没有关紧,我起来关窗子,结果发现外面没有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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