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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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您快说说。说出来,老夫人自会为您证明清白。”
    会为她证明清白吗?
    郦酥衣眸光晃了一晃。
    倘若她现在开口,杀死秋芷的,正是她们敬仰的世子爷呢?
    不等郦酥衣言语,院门口,忽然有人高唤出声:
    “世子爷,您怎的下衙回来了?”
    沈顷竟回来了。
    她跪在地上,闻声朝后望去。远远地,便闻见一道若有若无的兰香。那人一袭雪氅,在侍人的簇拥下正朝这边走来。
    路过她时,沈顷下意识朝她看了一眼。
    “母亲,”男人端正朝座上一揖,问道,“酥衣她犯了何罪?”
    老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未出声,只朝着芸姑姑抬了抬下巴。
    后者走上前。
    “世子爷,世子夫人昨夜杀了名婢女,老夫人如今正在审问她。”
    “杀了人,”闻言,沈顷又问道,“她杀了何人?”
    芸姑姑答:“是夫人的陪嫁丫鬟,秋芷。”
    “如何杀的,在何时何地杀的?”
    “应是昨天夜里,就在此处,用匕首杀的。”
    即便有侍人清扫过,可地上仍残存着斑斑血迹。沈顷眸色微疑,瞟了眼地上。
    紧接着,他又问:“凶器在何处?”
    “凶器……”
    她这边还未答,立马有侍女走上来,怯生生地呈上一把匕首。
    “便是这把匕首。今早奴婢来望月阁时,地上就掉着这把匕首,夫人的手上都是血迹,晕倒在那里。”
    沈顷目光落在那柄沾了血的匕首之上。
    只一眼,他登时愣在了原地。
    紧接着,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空飘飘的袖袍。
    不可能。
    因是常年行军打仗,风里来雨里去,沈顷养成了防身的习惯。即便是回到了京城,他也成日在袖中藏着一把匕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会将其取出来。
    而如今,那应藏在他袖袍中的匕首,如今却出现在他的面前,出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而他的母亲,此刻指着那把他绝不会认错的匕首,同他讲。
    他那胆小柔弱的妻子正是用这把刀,杀死了她的陪嫁丫头。
    第26章 026
    这怎么可能?
    一切荒诞得好似在梦中。
    今早他起得急,脑子又莫名晕晕乎乎的,只记得自己是在偏院醒来,不记得何时自己竟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取出来。昨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何宿在了偏院,这柄只有自己知道的匕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了此处?
    为何他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沈顷的眼底尽是疑色。
    他垂下一双眼,朝正跪在地上的妻子凝望过去。她的身形很瘦小,在人群的围观下愈显得娇弱而可怜。见沈顷望过来,郦酥衣也抬起眼,她紧咬着发白的下唇,一双眸光颤动着,眼中闪烁着惊惧的神色。
    除了惊惧。
    沈顷隐约觉着,妻子的眼神,似乎想要同自己说些什么。
    究竟是什么?
    他看不大懂。
    见状,老夫人问他:“老二,怎么了?”
    座上长襄夫人开了口,沈顷转过头,恭顺地道:“母亲,无事。”
    话虽是这样说,可他还是止不住满腹疑惑。男人迈开步子,绕过地上那滩还未来得及处理干净的血迹,于这屋子里头环绕了一圈。
    忽然,他的步子顿住,眼神也凝住。
    一侧,无人发现的角落处,正安静放置这一个药碗。
    沈顷努力回想:自己昨夜喝药了么?
    他完全没有印象了。
    如此想着,他的手不禁探向那一碗药汤。那药汤显然是被人动过,汤碗底部,还余下浅浅的一层汤渣。男人素净的手指轻捻起那碗口,忽然,迎面扑来一阵冷风,将几欲消淡的药香扑至沈顷脸上。
    他的眉头,极轻地拢了拢。
    紧接着,他一贯清澈温和的眼底,闪过一道诧异的光。
    一旁有侍人问:“世子爷,可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大有问题。
    自记事起,沈顷便一直在服用这种药粥,服用了十余年,他一眼看出面前这碗的不对劲。
    这一碗汤药,被人动过手脚。
    他不动声色地摇头,掩下面上诧异,将其递给身后的魏恪。
    魏恪立马会意,将汤碗接过,转身走出望月阁。
    回到南院,郦酥衣仍神思恍惚。
    春芷已经安置下了,沈兰蘅也准许她近些日子住在南院照顾姨娘。许是某种赏赐,他派人来送了些暖炉炭火,郦酥衣刚一推开门,扑面而来一阵暖香。
    二姐正坐在窗户边缝补衣裳。
    见了她,放下针线活儿走过来。
    “三妹。”
    门前堆着香炉暖炭,兰清荷心下了然,定是小妹方才去求了沈兰蘅。她知晓此事小妹并非心甘情愿,为了安姨娘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心想着该说些什么漂亮话,才能让她心里头好受些。
    “沈大人说,以后准许你去医肆抓药,”二姐递来一物,“这是令牌。”
    令牌冰凉,边缘泛着金色的光泽。
    郦酥衣乖顺垂眸,轻轻“嗯”了一声,细白的手指将其小心翼翼地捏住。
    她垂下眼睫,眼睑处投落下一层乌蒙蒙的薄影。
    兰清荷皱了皱眉,“三妹,你怎么了?”
    怎的魂不守舍的。
    郦酥衣也没想瞒着她。
    “二姐,我今天遇见了个人。”
    “什么人?”
    “她们口中那位朝廷派来的北疆军官。”
    说这话时,郦酥衣的语气很淡,却听得兰清荷一怔。
    后者右眼皮跳了一跳,隐约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她朝正立在屋子中央的少女望去。
    三妹刚从外面回来,穿得很少,脸颊被冷风吹得发红。她未盘发,青丝规矩地别在耳后,少女耳朵冻得发红,鼻尖也是红通通的,任凭哪家好儿郎见了,都忍不住生起一阵怜惜之情。
    她的三妹,就是这样一副好模样。
    这模样,是随了她的生母安姨娘。安氏是最讨父亲欢心的妾室,她美貌,乖巧,贤惠,任劳任怨。
    但也只有郦酥衣知道,私下里,姨娘是怎样苦口婆心地同她说,
    蕖儿,你千万莫要像姨娘一样,去给旁人做妾,心惊胆战地看着老爷和主母的脸色过日子,日后的孩子也只能做不讨老爷欢心的庶出。
    兰清荷自然不知晓郦酥衣所想。
    见其发着怔,还以为她又生了旁的心思,连忙拉住她的手,阻拦道:
    “三妹,我知晓你想救姨娘,可咱们也不能打这种主意啊。那军爷是比沈大人势头大了些,却听闻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那等权贵,官位做得越高,越是铁血无情,不是你我能够肖想的。”
    “二姐。”
    郦酥衣也打断她,“你知道,那朝廷命官是何人么?”
    “何人?”
    她的脑海里,立马勾勒出那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君来。
    锦衣,玉带,紫袍衫。
    桀骜不驯,轻狂不羁。
    转瞬之间,却是月下玉梅旁,那双冷漠到了极致的眼。
    “是……沈兰蘅。”
    听见这三个字,兰清荷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沈兰蘅?”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再确认道,“三妹,从北疆来的朝廷命官,是……沈兰蘅?”
    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他?
    要知道,当年在青衣巷,他是父亲最不看好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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