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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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夫人红着眼眶,听到这话,急着伸手来拉她:“你起来,起来!”
    花锦:“从前总不忍心做到这种地步,夫人信轮回吗?”
    上官夫人倔强地摇着头,强迫花锦起来,上官夫人终于承受不住,跟着跪在花锦面前,她哭着问:“窈窈,为何一定要逼阿娘呢?”
    花锦自顾自地说:“窈窈逼您?窈窈早死过了,哪里想过逼您。”
    上官夫人哆嗦着来拉她:“你起来窈窈,阿娘保证,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好吗?”
    花忠也忙来拉人:“快起来,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啊!”
    花锦泪眼朦胧,甩开了上官夫人的手:“既然我兑现了承诺,帮了花瑟,也盼夫人说到做到,从此以后,当再也没有窈窈这个人。”
    上官夫人崩溃地拉她:“你再原谅阿娘一次好不好?”
    花锦避开上官夫人,起身就走,花忠目瞪口呆,他实在不明白,但他拔腿就追:“你与你阿娘怎么了?什么承诺?”
    上官夫人狼狈地爬了起来:“我后悔了!”见花锦脚步顿住,上官夫人忙走了过去:“阿娘错了,窈窈,你先静下来与阿娘说话,好不好?”
    今夜天色不好,乌云密布,瞧着要落雨,这是春日来的第一场雨。
    花锦垂下头,就在上官夫人以为她动容了的那一刻,花锦哂笑一声:“我与您商议完的那一日,到今日,这么长的时间不反悔。”
    花锦寒声问:“夫人当我是什么?”
    上官夫人被她的眼神一瞥,失魂落魄地收回了手。
    花锦:“我从不欠花瑟什么,但她欠我的,我一定会加倍讨回来。”
    上官夫人捂着胸口,她两眼一黑,直直栽了下去,花忠连忙将人抱起,朝着后院跑去。
    跑了两步,花忠回头斥责:“孽障!”
    花锦正欲跟上的脚步一顿,她立在原地,接受了这个骂名。
    上一世的这个雨天,她在做什么呢?
    应该是太子与花瑟大婚日在即,她被要求归家为阿姊置办婚嫁的东西。
    除她以外,他们一家其乐融融,花锦却因受了皇后刁难提不起兴趣,那日花忠也是这样怒斥她,说她见不惯花瑟好。
    她当时站在原地,十分害怕。
    有没有人能救救她呀,拜托了,哪怕是让她离开这里也好啊。
    但她眨眨眼,记得上官夫人冷淡地瞥来一眼:“你走罢。”
    是了,走罢。
    从此都不要再回头了。
    第27章 正缘
    伴随着滚滚惊雷, 雨渐渐大了,天色已晚,路都昏暗到看不清。
    来时没有带伞, 在花府站了一阵子,花锦瞥见添云愧疚的模样, 便率先提起裙摆朝着马车走去。
    添云连忙拉她:“王妃,不若我去府中借把伞罢。”
    花锦摇摇头,她向来执着, 添云能感受的到花锦今日的低落, 但她只是个婢女, 哪敢置喙将军府的家事,只能不甘心地松开手。
    花锦迈下了台阶,却没有被雨滴砸中, 一把伞遮去了今夜的雨势凶凶。
    花锦诧异地抬眸,只见沈昭清冷地站在面前, 他背后是倾盆大雨, 但他淡然的样子硬是让花锦生出了割裂感。
    沈昭走得急, 有些凌乱的发丝被吹拂起来, 他面色是病态的苍白,花锦看着他, 也没问他为什么会来,她情绪实在不太好,怕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沈昭:“还不走?”
    花锦连忙跟上他, 其实只是很短的一截路, 没有添云想的那么夸张, 车夫也尽量停近了些。
    上了马车,雨声被隔绝在窗外, 花锦疲倦地眨眨眼,问沈昭:“哪里来的伞。”
    沈昭思索了一下:“抢的。”
    方才他与祝绻在茶楼,大理寺少卿秦方也在,今日是要谈一些公事的。
    但沈昭瞧着窗外沉下来的天色,心思都飘了出去,秦方说了许多这些日太子党的人暗中做了什么,沈昭听了一半,不受控地出神。
    祝绻打断秦方的话,笑着说:“今日花府设宴,要给那位大娘子摆平传言,燕王妃也要出席镇镇场子,瑾瑜你要是实在想她,不若追上她去?”
    祝绻是沈昭少时伴读,平日里胡话说惯了,秦方哪敢插科打诨,垂下头直想找个地缝钻了。
    沈昭指尖轻敲桌面,没有答话。
    祝绻:“你怎么了?”
    沈昭知道花锦是不想出面的,她与上官夫人闹得很僵,今日也一定不会很好过。
    祝绻只是胡说一句,看沈昭陷入沉默,有些惊讶地问:“不是吧?真让我说准了?”
    沈昭慢条斯理地起身,他这是要走了,秦方连忙恭敬地请人走,祝绻瞪圆了眼睛,眼睁睁看着沈昭离开前拿走了他的伞。
    祝绻探出身子瞧了眼黑沉沉的天,有淅沥小雨落了下来,寒风灌进衣领,祝绻缩了回去:“沈瑾瑜,我吊死在你府上你信不信!”
    理直气壮拿走伞的沈昭终于良心发现,在马车上承认了这伞来历不明。
    花锦:“今日的天色实在不太好。”
    她好像是说天色,又好像不是。
    花锦没有意想之中的难过,她只觉得身上的枷锁终于被解开,上回逃跑时心里的愧疚也消失殆尽。
    到了燕王府,下马车时的垫脚凳早被雨淋湿了,方才花锦上马车时就险些滑倒,添云刚想伸手扶,就听见沈昭问:“可以抱你吗?”
    花锦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逗笑了:“如果妾身说不能呢?”
    沈昭点点头:“那就得罪了。”
    花锦撑开伞,沈昭拦腰抱起她下了马车,添云欣喜地跟上,看这鬼天气也顺眼了许多,只想接下来几天都下雨才好。
    回了房,花锦身上居然半点没淋湿,倒是沈昭肩上没躲过。
    沈昭将她放在榻上,花锦看着那把伞:“祝公子要记恨上我了吧。”
    哪怕她强撑着脸上的笑意,还是掩不住失落,大约察觉自己笑起来太难看,花锦长长地叹了口气,失神地瞧着自己的手心:“原来这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
    她煎熬了两世才敢做。
    添云恰好推门进来:“热水备好了。”
    花锦回过神来,看着沈昭身上被雨浸湿的部分,讪讪地笑了:“殿下先去沐浴吧。”
    沈昭一顿,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但他没说什么,起身走了。
    还是添云赞赏地朝她竖了个大拇指,才给花锦当头一棒。
    她这和主动让沈昭留下一个意思。
    花锦木着脸,等到沈昭换完衣裳过来,她逃似的跑去沐浴,本以为沈昭会识相地走人,但她慢吞吞回来,见沈昭正坐在她的梳妆镜前,把玩她的胭脂水粉。
    花锦丝毫没客气:“很晚了,殿下再不走,杨嬷嬷该急了。”
    沈昭不为所动:“雨太大了。”
    像是为了应和他的话,窗外忽然劈下一道雷,将房里都照的亮了一瞬。
    花锦看着沈昭冷硬的侧脸:“那雨这么大,殿下就别走了?”
    沈昭点点头:“勉为其难。”
    花锦叹:“妾身比起殿下,还是逊色许多。”
    不过在春搜都是同床共枕,身边忽然少了一人的确不习惯,花锦没再多计较,她先上了榻,听见沈昭说:“据说也是在这样的雨天,陛下遇见了言淑妃。”
    五皇子的生母,在坤宁宫还言语中为难过花锦。
    陛下的江山是打下来的,花锦命还算好,在山河破碎的时候年岁太小,没受什么罪,没见识过那几年的尸山血海,人的脑袋都不值几个钱。
    那时陛下还不是陛下,还有江山要打,换平日,他绝不会对任何女子动容,只不过刚巧皇后身怀六甲,身子羸弱,他刚结束一场战役,手上沾满鲜血,罪孽深重,不能近皇后的身。
    陛下在此前有过两个儿子,只不过都在行军路上夭折了,他心中惶恐,怕把战场上的怨气渡给皇后腹中的孩子,因此十分小心谨慎。
    这一谨慎,就让言淑妃钻了空子。
    言氏婉转柔弱,比皇后让他体面的多,那时皇后也不是皇后,她只是一个刚巧嫁给要叛乱的皇子的大家闺秀,痛心夫君的好色与善变。
    更痛心自己在最不合适的时机有了身孕。
    长期颠沛流离地操磨与言氏的意气风发,以及陛下明目张胆地变心,都把生产时的皇后推的离鬼门关更近了一步。
    她卧榻半年之久,陛下也不再需要她,言氏是比她更好的选择,当年夫妻之间的誓言就像一个笑话。
    嬷嬷将孩子抱到皇后身前,皇后年纪太轻了,思及自己的苦难全部来源于他,因此在一夜失心疯,趁着嬷嬷打盹的功夫,差点掐死襁褓中的孩子。
    有些人,生来就是被人嫌恶的。
    他还记得皇后端来一碗药给他,她待他向来没什么好脸色,拿他身边的安公公威胁他。
    他身边但凡有一心为他谋出路的人,全部被皇后弄死了。
    沈昭喝下那碗药,心甘情愿落下了病根,皇后也终于不再待他疾言厉色,沈焰坐上太子之位以后,她待他甚至称得上和善,也时时为他的事操劳。
    不过都晚了,沈昭养精蓄锐,不再活在她的掌控下。
    花锦是对这些事听过一耳朵的,眼瞧沈昭要自揭伤疤,花锦不敢受这份情义,连忙爬了起来,笑意盈盈地问他:“殿下是想和妾身比惨吗?”
    他们只不过都运势差了些。
    想起柳氏,花锦宽慰他:“苦尽甘来,殿下会遇上良人的。”
    沈昭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谁与你说的这些事?”
    花锦又被摆了一道,她是当初听府中侍妾提起来的,见她支支吾吾答不出来,沈昭没再问了。
    沈昭淡然说:“不是比惨。是想告诉你,置之死地而后生,陷之亡地而后存。而且,在要谋的路上,任何事都不值得为之伤神。”
    花锦很想踹他,很想把柳氏拽来他面前,让他见着人再说话,但她忽然想起来,他也从未为柳氏伤神过。
    花锦:“殿下觉得我要谋什么路?”
    她的爹娘,包括太子在内,都觉得她要谋一条权势加身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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