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鲛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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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母…我的玉佩!凌煜哥哥竟然没有与我交换!”
    王萱娇摸着腰侧,眼瞧着依旧是那块冰花芙蓉佩,原本该交换的双兽纹玉佩,赵凌煜今日前来居然忘记提及了。
    成亲前,眷侣双方需要交换彼此随身的物件,以为信物。喻为两情相悦、忠贞不渝。
    “娇娇…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要我说这亲事就不该随着你的性子答应。你瞧瞧,自从你与赵凌煜定亲以来,出了多少幺蛾子。”
    王皇后似早就料到如此,憋在心中的不满终于全都说出了口。
    眼前这不争气的侄女,自己真的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自家弟弟就这么一个宝贝千金,从小没了母亲,便养在王皇后身边,如今更是将她作亲生女儿惯着。
    王萱娇似没心思听姑母的教训,依旧还在翻找。
    半天…终于挑选了八宝莲花漆木盒子装下自身的冰花芙蓉佩,正准备托人送到将军府去。
    王皇后眼瞧着王萱娇那没出息的样子,更是怒不可遏。
    “王萱娇!你真的是丢了王家的脸面!他一寒门武将,攀上我们王家是他的荣耀!怎么你还在这巴巴地盼着,因他的一点小事就失了魂。你这副样子若是让你爹看见了,非要将你赶出家门口不可!”
    王皇后说完更是甩袖准备离开,不再管这让人心烦的侄女。
    江沅眼瞧着贵女的可怜模样,也着实不忍。试想哪家姑娘成亲也都希望万事顺遂。
    “贵女不必担忧,这玉佩交换也不会耽误什么时辰。不如我替贵女跑一趟吧。”
    虽然很不愿意再见到“玉面阎王”,可自江沅主动“请缨”,姑侄二人的关系这会算是缓和下来了。
    .
    马车哒哒地晃悠到将军府门口,江沅掀了帘子,莲步踱踱半日,依旧没勇气出来。
    望着那无华的赵府牌匾,不由得仰天注目那路过的乌鸦,怅然若失。
    今日与那“阎王”究竟还有多少孽缘。
    守门的小厮不知从哪得的反应,依旧是他,将江沅请下了马车,然后几近转悠,还是来到了之前那间书房。
    江沅望着这间书房,心中不由发怵。
    之前的偷听经历令她心有余悸,以致于今日在门口徘徊许久,仍不愿意跨进去。
    可今日又不同于彼时,房间的主人这会从屋内应声道。
    “若是沅娘娘前来,微臣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江沅不由地垂首蹙眉,平生最讨厌虚情假意之人,而赵凌煜就是其中翘楚。
    话语虽是包含歉意,可让人听不出半点真情。若细细深究,听者竟然还可以感受到有些…许嘲讽之意?
    果然…语言的艺术,已然被他拿捏到位。
    江沅推门而进,见赵凌煜闲散地席地而坐,似在书写什么。
    居家的“阎王”可亲了些,乌发只用发带束着,一身雪白绸缎,衣襟大敞、内里那线条利落的肌肉若隐若现…不羁中带着自律。
    见有人进来,脑袋稍稍偏过来,闲闲地望着她笑,那极为漂亮的眉眼异常舒展。
    “快进来吧…别在外面冻着。”
    江沅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一般,自打从红月寺回来,她就察觉赵凌煜待自己不似从前那般敌对。
    莫非…他真觉得自己能当皇后,所以来提前讨好?
    正当江沅胡思乱想之际,无意中瞄到了赵凌煜将写完的信塞进信封里,而后于信封题名上,赫然写了个“袁”字。
    这一刻…江沅便全盘否认了之前,自己对他的一切猜想!
    第29章 念兹
    江沅鹿眼圆瞪,眼睁睁地看着赵凌煜将一封家书写完,折好,再慢条斯理地塞进信封里,而后落款于一遒劲楷书“袁”字。
    此时的江沅心跳得厉害,脑子一片空白,尘封已久的记忆似洪水猛兽般挟持着她,让她不敢呼吸,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良久,赵凌煜似才发现江沅的不对劲表情。
    他召了小厮准备将家书寄出去。
    赵家虽人丁单薄,但母亲娘家远亲居在武陵地区,无论他们能否能及时参加婚宴,礼貌地邀请还是必须的。
    “等等!”江沅猛地捉住赵凌煜的手臂,目光死死绞着那封还未递出去的信。
    “怎的了?难道这封家书…贵妃娘娘也想把它藏起来…然后,威胁我?”
    赵凌煜转头看向她,轻轻挑眉一笑,声音极低,眸光流转,满是戏谑之意。
    江沅显然没在意赵凌煜的调侃语气,她蹙眉皱鼻,眼神依然盯着那赵凌煜拿着信封的手,目光坚决地近乎执拗。
    “我且问你,这封家书你准备寄向哪?”
    “水域城,武陵镇。”
    赵凌煜说完这句话,江沅便觉得自己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觉得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强忍着因为震惊而感不适,继续颤着音,努力压制沙哑的声音。
    “袁…字,是不是你的别名?”
    赵凌煜闻言,手臂的微微垂下,刻意躲开了江沅的柔荑。
    而后俯身平直盯着她,压住了嗓子,声音就被刻意压得又低又磁,尾音带着柔软的气音。
    “想要了解我?”
    江沅似被蛊惑般,眼神定定地瞧着他半晌,嘴唇微抿着吞了口水,微微垂眸、点头…
    “呵呵…”
    赵凌煜直起身,命小厮退下,缓缓朝江沅近了一步,弯腰执起江沅的手,将那封信放在她的手心。
    动作慢条斯理,眼神直勾勾地瞧着江沅,嘴角不可察地勾了勾,侧脸、凑上她的耳边。
    “江沅…你记清楚了,我叫…袁…”
    …
    “非弈!”
    还未等赵凌煜开口回答,江沅抢先说出了自己记忆最深处的那个名字。
    赵凌煜的侧脸僵在江沅耳边。
    他飞快地扫视着眼前的少女,不想错过她此时的所有细微表情,敏锐的眼里忽然涌出一股子疑惑之色,眼底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迷雾,透出若有所思之意。
    “所以…你以前住在武陵镇?”
    江沅蓦的侧首,眼角那颗泪痣隐隐扫在赵凌煜的唇边,烫得少女身体向后折去,脚下一个不察,绊在了书案边。
    “当心!”
    赵凌煜伸手捞住江沅,一手垫在她脑后,一个借力,手背重重地砸在书案上。
    “唔…”
    被压住手的主人,闷声冷哼。
    “对不住…我刚有些走神。”
    江沅赶忙起身,抓起那被自己压肿的手,小心查看,长睫微垂…
    赵凌煜早已忘了疼痛,低头看着少女那担心的模样,睫毛每一下都在轻轻抖动,微微地如同羽毛,轻刷自己的心房。
    “你就是我十二岁时在海边认识的捕鲛人女孩?”
    怔默了片刻,赵凌煜唇角又泛起了美玉光华,低低的话语带着淡淡的鼻音。
    江沅垂眸静默了半晌,依旧抓着赵凌煜的手没放开,似在研究什么瑰宝珍元。
    “嗯…我…怎会未曾认出你?”
    软软糯糯的低语,虽是疑问,可明显带着丝丝懊悔。
    待到手背与掌心覆得滚烫,江沅才不好意思地松开,微垂的双手无措地搅着裙裾,耳朵也渐渐发烫,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江沅,你是…如何…沦落到…宫中的?”
    赵凌煜拉着被现实震惊到的少女,坐在一旁的软榻,执壶,为她斟茶。
    “此事说来话长…我母亲在我十六岁那年病死之后,武陵镇就再没我可留恋之地,本想着来朝阳城讨生活,结果阴差阳错入了宫…”
    江沅喝了茶,似平复了心情,回忆那般痛苦,她如今也能坦然回忆,时间真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赵凌煜听后起身,慢慢走到她身旁,蹲下与她平视。
    望着眼前的少女鹿眼圆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眸光里写尽委屈。于是轻叹一声,伸出手指轻托起她的下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且问你,六年前,你为何不辞而别?”
    少女靠在他肩膀上,低哑着嗓音,努力抑制住上扬的嘴角,颤声道。
    赵凌煜被问得表情一瞬间错愕。他止不住地抬手,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想要抚上她的发,想想又将半空中的手放下。
    他双手握住她的手臂,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两人对视间,赵凌煜那清隽的面容带着稍许落寞,嘴唇时而轻抿,时而又欲言又止…
    “江沅…我…抱歉,因为…当年…家中发生一些变故,所以…我来不及…与你告别。”
    赵凌煜懊恼地垂首,下颌线紧绷,鸦羽般长睫投落暗影。
    江沅见儿时的玩伴似提及了伤心事,倒也适时地彼此沉默中。
    “好在…老天眷顾我,让我有生之年再见你。”
    江沅努力想起悲伤的事,好让自己能在日思暮想的男孩面前,展露出一个最完美的笑容。
    少女的笑容是妩媚的,那深眸虽雾蒙蒙的,但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眼角的那颗泪痣亦是灼灼耀华光。
    “江沅…别这样…”
    赵凌煜知晓捕鲛人天生不会哭,想要开怀笑更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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