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灯照空局_分节阅读_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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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一想,凌思凡说:“那个……谢谢你。”
    “嗯?”
    “那个时候……你想到我。”
    “让你下车?”
    “对。”
    “还好吧?”庄子非说,“他拿枪指的是我啊,反正我肯定逃不了。你在旁边也没有用,死两个不如死一个。”
    凌思凡摇摇头:“话虽是这么说,但是,一般的人还是不敢自己一个人在那吧,会希望有人陪,也会认为关键时刻两个人总比一个强——对方能帮大忙也说不定。”
    “他有枪啊,两个人肯定也没有用的,至于陪我……”庄子非瞅了瞅凌思凡,“别的事我都希望你陪我,死就算了,不要你陪。”
    “……”凌思凡看了看手表,很生硬地转了话题,“一会儿要做笔录。”
    “好,我英语很好的。”不止英语,庄子非会很多国的语言。出去拍摄经常需要寻求当地村民帮助,并不是每次都会有翻译,因为,为了工作,庄子非花费了大量时间学习语言。幸好他在语言上面很有天赋,人的语言、动物们的语言,他都能够很快掌握。
    “你还需要检查什么项目?需要的话记得错开时间。”凌思凡问。
    “没了吧?”
    “别担心钱。”凌思凡又补了一句,“我信用卡额度很大。”他有一张黑卡,不过,虽然那家银行号称是无限额,实际却是有的,凌思凡估摸着额度约三百万人民币,他也不太清楚,因为他确实很少会花钱。三百万不算多,治小伤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不要花你钱……”
    “嗯?”凌思凡想:这个又是什么坚持?
    “我不想让你或别人认为,我是为了钱才想跟你在一起……”
    “……”
    “我才不图这个。”
    “……我没那样以为。”的确,为了钱想跟他在一起的很多,但庄子非显得不是其中一个。自己刚创业时对方就喜欢他,那时他的经济甚至可以说是困难。
    “那……”庄子非又期期艾艾地问,“所以,思凡,你会一直留在医院陪着我吗?”
    “不会一直,”凌思凡说,“等你没事我先回去,我要上班。”
    “哦,”庄子非坐在床沿上,用脚尖轻搓着地板,“也对……”虽然庄子非好像很大度,但凌思凡还是察觉出了他隐隐的失望。
    其实凌思凡并不是真的渴望回公司,他很奇异地察觉他没有着急忙工作。
    他甚至有一些自暴自弃,觉得少管几个项目也没什么,都叫副总去谈并无不可,拿得下来最好,拿不下来也就算了。
    然而冷静下来之后,凌思凡却觉得,自己非常需要工作。
    从冰原大道那时候开始,最近两天,凌思凡觉得自己的心有一点生锈,而且仅仅两天,便像是陈年的锈迹一般,即使拼命地擦也没办法将其去掉分毫。因为心上那些锈迹,他连身体都变得懒散和迟缓,似乎只有沉重的敲击才能使他恢复运作。
    过去,凌思凡从来都未曾想到,庄子非会对他产生影响。在他眼中,庄子非傻得就像古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在漫长的岁月里,一次次地将巨石推上山顶,巨石又一次次地山顶掉落,日月循环,没有止境,将时间与精力用于徒劳无功的事。现在……凌思凡却有些怀疑,被一次次地推到山顶之后,那块石头滚落得越来越不干脆利落了。
    他有一些慌乱。
    这样不行,他告诉他自己:必须停止,回到正常生活。
    否则,迟早会有一天,他会为了今日的无作为而后悔的。
    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相信一辈子的呢。
    等庄子非无碍,他得回去工作,这这个人远点,变成从前的他。
    这是一场博弈。感情就像一个斜坡,对方就是从顶端滚落的铁球。随着不断向下滚动,铁球会获得越来越快的速度,越来越大的动能,阻止它也会变得愈加困难。所以,如果拖着不管,让铁球走远了,他今后势必将会为了停止其冲势而付出极大的代价。
    同时,凌思凡感觉到,距离,对庄子非也好。
    省得以后再出这种事情。
    凌思凡非常感谢庄子非,但他也不可能因此接受什么,毕竟感情和感激不一样。
    否则,如果再有类似的事,他该如何面对对方?
    第22章 班芙公园(九)
    四天之后,凌思凡离开美国回到了北京——庄子非看着不会有什么事了。
    他将联系方式留给警方,警方表示有需要会再联系他,接着便预祝他旅途顺利,凌思凡没有什么困难地搭乘了航班。
    回到公司一看,工作果然已经堆积成山。
    “老大,”一个副总对凌思凡说道,“关于扩建仓储物流中心的事,我们遇到不少麻烦。”
    “哦?”凌思凡说,“你讲讲看。”
    “仓库旁边有个事业单位,拆不动啊,价格已经给的相当高了,还是不行。”
    “具体原因?”凌思凡问。
    “全院员工投票没有通过,特么就算抬价,也还是通不过,每次都被大多数人否决。顺便说一句啊,这‘大多数’人,是几乎所有人。”
    “为什么?你调查过没有?”拆不动这事儿,也是挺常见的。之前有个项目,也是遭遇到了这种问题,两年了还在原地扔着呢。那次是某城市的实体店旁边要建个停车场,不过隔壁是栋民宅,有两户人家表示无法接受“霄凡”报出的价格,并给出了心理预期。当时政府担心拆迁价格一再攀升以后更拆不动,并不建议“霄凡”支付对方所要求的价钱,同时由于不是市政工程,法院肯定不会宣判拆除,所以那停车场现在也没建起,让凌思凡很是心疼。不过,这回不是民宅,只是单位大楼而已,为什么员工仍然激烈地反对?
    “不用调查,对方已经讲了。”副总向凌思凡解释道,“员工大多数都住在附近,觉得现在上班非常方便,十五分钟就走到了,不希望单位被我们迁走。那是一家事业单位,很久以前分过房子,员工基本还都在那,不愿意跑太远上班。”
    “……”凌思凡垂眸稍微想了下,又抬头问,“事业单位一共有多少人?”
    “不多,不到一百人吧,话说这跟有多少人没关系啊,就算人少我们也没办法硬来。”哪怕只是一个茅屋,对方不同意也没有办法。
    “好。”凌思凡唇角绽出一丝笑,“那就换个报价方案。”
    “换?”对方副总有点懵了,“怎么换?换什么?”
    “你先等下。”凌思凡说着便打开网页,在搜索引擎里敲下了几个字,接着点开一个网站仔细地查看了什么,半晌之后才点了一下头:“果然可以。”
    “……?”
    “很简单。”凌思凡解释道,“所谓新的方案就是,削减将支付给事业单位的钱,按照市场价格报价,顶多给他加一点点意思一下。”
    “哈?”副总有些困惑,“多给都没有用,少给怎么能行。”对方单位又不会是傻子,没可能反而接受较低的价格。
    “这样应该可以省下一笔钱吧?”凌思凡算了算,“然后,告诉对方,为了不让员工感受到不方便,‘霄凡’将会在单位新地址旁边的小区给每位员工购置一套住房。”他刚才看过了,“霄凡”承诺帮对方建新办公楼的那一块地方,周围有几个挺新的小区,户型和小区环境都不错,更重要的是学区内的小学还是个区重点。
    副总:“……”
    凌思凡又拿出计算器算了下:“全都由我们拿有一点多。那就这样好了,员工自己支付三分之一,我们付剩余的。”
    副总又是:“……”
    “怎么了?”凌思凡问。
    “老大,你的手段真多……”副总感到自愧不如。
    “去吧。”凌思凡倒依然是淡淡的。
    给单位再多钱,也不是普通职工所关心的事,他们更关心的,肯定是上班会不会不方便了。那还是个事业单位,员工没有任何股票,对于他们来说,单位的营业额有多少根本是无所谓的。然而“每人都分一套房子”就不同了。现代都市寸土寸金,对普通人来说,一套房子很可能是他们最宝贵的资产,是他们劳碌一辈子才能够获得的东西。“天上掉房”的诱惑力不是上班近能比的,就算不自己住,也可以再卖掉,这个价值和中了彩票头奖也差不多了,哪有人能拒绝这种好事?
    “行了,”最后,凌思凡说,“你去准备一下好了,顺便,把时鹤生叫来一趟。”
    “行咧!”
    接着,时鹤生也向凌思凡汇报了这几天以来公司技术方面的事,不过凌思凡却总是觉得时鹤生稍微有那么点萎靡不振。凌思凡非常会察言观色,这更加像是他在那些年中自然形成的生存本能,此刻凌思凡很敏锐地感觉到了时鹤生的情绪比平常要低落。
    “鹤生,”他问:“你怎么了?”
    “啊?”
    “看你有一些烦恼的样子。”
    “哈哈,写在脸上了吗?”
    “不至于,”凌思凡说,“但还是能感觉出来。”人就是人,再冷静的人也几乎没有办法做到和没事儿的人完全一样。这么多年来,只有主管市场的副总一个人在遭遇人生低谷时逃过了凌思凡的眼睛——前年春节之前她离婚并且和前夫争夺孩子的抚养权,过程持续了非常久,凌思凡竟毫无察觉,一直到了今年被她邀请出席她的婚礼,凌思凡才知道她早就离婚了,同时心里也感到很惊讶,因为市场部的副总前年一天假都没请,所有工作都完成得很好。
    “哎,”作为下属以及朋友,时鹤生对凌思凡也非常坦白,“和老婆吵架了。”
    “吵架?”凌思凡问,“你们两个关系不是很好的么?”时鹤生明明就总是在秀恩爱。
    “他内心戏太多。”时鹤生觉得有一点心累,“总怀疑我不够爱他。”
    “啊?”凌思凡有点懵。
    “我不是眼神不好吗,”时鹤生继续道,“有时他说一些情话,我的反应比较冷淡,他就觉得我无所谓,其实我只是没听清……真的就因为没听清。”
    “等等,”凌思凡觉得这里面的逻辑有点不大对,“你是眼神不好,为什么听不清?”
    “看,你也不信,觉得我在乱扯,”时鹤生说,“果然,你们这些视力正常的人是不会明白的——我告诉你,和别人对话时,只要看不清对方的口型,还有面孔,你就会觉得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看你该不会耳朵也有问题……”
    又瞎又聋……
    “这叫做麦克格效应,”时鹤生说,“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凌思凡:“……”
    ……
    ——下午,凌思凡接到了庄子非的越洋电话。
    接到电话时他并不在办公室而是在走廊里,于是顺手推开一间小会议室的门进去讲话。小会议室十分袖珍,大概只能容纳四五个人。
    庄子非说他恢复得很好,很快就能出院回国,凌思凡听了也挺高兴的。
    聊着聊着,凌思凡忽然间便看见时鹤生领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进了旁边会议室。
    凌思凡:“……”
    时鹤生的老婆竟然追到公司来了?
    前面的办公区不允许访客进,因此也不难理解为什么时鹤生将他老婆领进这边的小会议室。
    凌思凡没在意,继续和庄子非讲着电话,同时偶尔往旁边看一眼。小会议室没有向走廊的窗户,但是一组两个小会议室中间的墙上有一块儿玻璃。
    凌思凡只是讲电话,也没开灯,但隔壁却开了,所以凌思凡能看见他们,而他们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那两个人站着讲了一会儿话,凌思凡就突然看见时鹤生的老婆将时鹤生搂进怀里,接着低头就贴上了对方的唇。
    “我去……”凌思凡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思凡?”电话那边的庄子非担心起来,“怎么了?”
    “……”凌思凡还是看隔壁。
    “思凡?”庄子非又问道,“没事吧?为什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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