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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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军将桌上的一个油纸袋子往前推了?推:“杨主任,这里头是凤祥斋的驴打滚,味道挺好,特意带给您尝尝。”
    杨主任肥头大耳的面目一愣,旋即突然笑开:“哎呀,你们客气了?!这多不好啊。”
    孙正义心?情舒畅,只要?能让顾承安那伙人吃瘪就?成:“杨主任,您待会儿尝尝看喜欢不?喜欢的话,下回咱们再合作,我们再给您带驴打滚。”
    “哎,好!”杨主任手往油纸袋子上拍了?拍,感受到一阵平整的触感,笑得豁出大白牙,“两位老弟,那就?谢了?。”
    等送走两个客人,杨主任锁上办公室房门,将印着凤祥斋字号的油纸袋子打开,里头哪里是什?么驴打滚,是白花花的票子。
    他朝拇指与食指指腹吐口唾沫,把着一把大团结数了?数,一千块!
    浑浊的眼里射出一道精光。
    “杨主任,局长找您。”
    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是来传话的职工。杨主任一激灵,忙把大团结装回油纸袋子里,全部塞到抽屉中,往里压了?几本笔记本,这才出门去局长办公室。
    “老杨,今年办厂的营业证指标还有?几个?”
    杨主任没想到局长一开口是问这事儿,也没放下心?上,随口一答:“还有?八个。”
    “那为什?么跟外头说没有?了??”
    “局长,您听谁说的?”杨主任早有?心?理准备,保不齐是顾承安那边的托关系找上局长,“肯定是有?人审查不过关,找些借口。”
    “老领导跟我说的。”局长对老领导一向敬重,虽说人没直接点明,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那姓顾的同志要?办厂的,各方面合格的话就?别卡着人家。”
    他清楚局里有?人捞油水,以为杨登怀是故意卡着人想收好处,这种?事情难以根治,只提醒他:“差不多行了?,别寒了?老领导的心?。”
    “局长…”
    “行了?,出去吧。”
    杨主任一脸愁容地回到办公室,翻出刚到手还没热乎的钱,心?中郁结难消,谁舍得这么多白花花的票子?
    可老领导来打招呼了?,局长也发话了?,他还真是不能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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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承安顺利拿到了?办厂所需的最后?一张证,京市工厂营业证。
    茵乐牌收音机厂也于?四?月下旬顺利剪彩。
    因为是私人小厂,倒没在工厂繁多,国营大厂林立的京市掀起什?么波澜。
    只一群亲朋好友来捧场,苏茵特意请了?半天假过来,跟组长打了?招呼,借用平时跑新闻的照相机拍下了?几张珍贵的照片。
    出发剪彩当天,一家人起了?个大早,天微微晃出光亮时,苏茵就?在厨房忙活,生火煮早饭。
    晨起煮上一锅汤圆,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冒着泡,一个个白白胖胖的汤圆发了?福般渐渐膨胀起来,又被漏勺捞出。
    苏建强也在顾承安厂子里投了?钱,不为别的,就?为了?闺女的名义,按照顾承安说的分红制度,以后?每年年底还能分红。
    三碗汤圆盛上桌时,东方第一抹阳光正破云而出,绽开金灿灿的光影,苏茵背着光笑得清甜:“顾老板请吃汤圆,以后?生意红红火火,事事圆满。”
    顾承安拉了?拉媳妇儿的手,唇边笑意不减:“老板娘快坐。”
    苏建强看着闺女女婿这般模样,咧嘴一笑,真好。
    黑芝麻汤圆被包裹在糍糯的汤圆皮中,一口咬下去,甜甜的芝麻馅如?水般流动,扫过口腔中每一个角落,那股霸道浓郁的甜味自舌尖直直甜到了?心?里去。
    热闹的新厂大门前拉着红色横幅,庆祝建厂成立。
    一群人站在厂门口的招牌前合影,全是厂里的骨干以及家属,顾家来的代表便是顾承安母亲。灰色墙面上的醒目红字招牌耀眼,伴着大伙儿灿烂的笑容,生机勃勃。
    钱静芳其实一直不太赞同儿子辞了?稳定的房管局工作下海经商,可看着儿子干得拼命,现在还开上了?工厂,一群人热闹地剪彩,脸上也浮起笑容。
    苏茵拍了?两张他们的剪彩仪式,又四?处看看,找了?个年轻人帮忙给大家拍一张合影。
    讲解了?如?何按钮,她?便把照相机交给了?贺天骏,自己小跑着跑到顾承安身边的空位。
    一群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齐齐站着,胸中满是对未来的赤忱憧憬。
    拍照结束,顾承安看着苏茵,颇为意气风发:“以后?我能让全国都用这款收音机听歌听戏听广播,让全国都知道茵乐牌收音机。”
    苏茵微微仰着头看着男人,眼神中同样坚定:“我相信你能做到!”
    李念君也被胡立彬拉来看新工厂的剪彩仪式,她?难得看到胡立彬如?此正经地和收音机零部件厂商谈着生意经,谈着未来的供货单。
    穿着西?装的男人似乎不是她?从很?小的时候认识的调皮男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成长了?,已经是能与人肆意周旋,谈笑风生的男人模样。
    胡立彬接待了?零部件生产商的代表,大家寒暄一阵,他便回头寻找李念君的身影,匆匆扫了?几眼却没见着人,他和几人打声招呼借口离开,四?处寻找,终于?在工厂门口招牌处看见了?李念君。
    “李念君同志,怎么样?我这身还行吧?”胡立彬理了?理阔挺的西?装,抻了?抻裤腿,一副臭屁模样。
    李念君点点头,眉眼染笑,嗯,这才是她?认识的胡立彬。
    “松玲,你帮我找刚刚的男同志拿一下照相机。”苏茵正在替顾承安翻译设备零件上的洋文,让正在附近没事做的何松玲帮个忙。
    “好。”何松玲今天和嫂子一块儿来看看哥哥干的大事业,心?中只觉得一阵骄傲。她?刚刚看见了?苏茵姐把照相机给谁拍照了?,是一个看起来很?随性的年轻男同志。
    “同志,刚刚谢谢你拍照,这照相机我拿过去就?成。”何松玲第一眼看见的是对面男人蓬松毛躁的头发,有?些爆炸似的。
    “行。”贺天骏将照相机递过去,抬头的一瞬间,眼前闯入的便是一张挂着清浅笑意的脸,闯入耳的是女人温柔的话语。
    像是四?月的春风拂面。
    “谢谢了?。”何松玲不擅长与人多交际,尤其是陌生人,冲他笑笑道谢,接过照相机便赶忙跑了?。
    热闹半天,何松玲与嫂子贺春梅以及苏茵李念君和钱静芳一块儿坐上公交车回城里去。
    到家后?,嫂子眼里闪着光似的,和小姑子说起丈夫的事业。
    “我以前听你哥说忙着搞厂子什?么的,还没觉得有?什?么。今儿去了?一看,真是不得了?,那么大个厂,就?他们几个攒起来的。”
    何松玲也为哥哥骄傲,她?觉得哥哥就?是最厉害的:“嫂子,哥说了?会好好干,让你和小宝过上好日子的!”
    和熟悉的家人,何松玲话比平时多一些:“哥还说了?,以后?也要?给家里添冰箱添洗衣机,我看过茵茵姐家里的,特别厉害的机器。就?是太贵了?,而且还不好买。”
    “哎呀,那些东西?咱们就?算了?。”贺春梅望着晴空万里的远方,嘴角含笑,“咱们一家人平平顺顺的就?行。”
    到家后?,何松玲回房间翻出最近和笔友的通信。
    她?提笔回信:“贺大马同志,展信佳。今天我们家有?一件大事,我特别高兴,我哥哥干了?一番大事业,他是全天下最好最厉害的哥哥,我也跟着过去看了?……我今天还看到一个同志,他的头发好多啊,那一瞬间我以为见到了?一只狮子狗,差点想摸一摸(真是好过分的想法,好罪过呀)…”
    几天后?,去新建成的收音机厂溜达一圈回来的贺天骏收到了?笔友的回信。
    寄信人一栏写着何小令。
    他一目十行地看着信,看到最后?笔友随口提起有?人像狮子狗,忍不住喷笑出声。
    挠了?挠自己蓬松的头发,真是太逗了?。
    怎么会有?人像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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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承安的工厂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这可气坏了?孙正义。
    得知这一消息,他狠狠砸碎了?酒杯:“那杨登怀啥意思啊?前脚收了?我们一千块钱,后?脚就?给顾承安发营业证?”
    闻军皱着眉,平时再善于?伪装的脸上也浮起怒意。
    “去问问怎么回事。”
    孙正义带着一腔怒火冲出门,又带着一腔怒火回来。
    闻军见他气得脸上横肉震颤:“怎么了??”
    “这龟孙子翻脸不认账了?,说顾承安有?本事,怪不了?他,人请了?工商局退休的老领导出来说话。他娘的,这老登管得还挺宽!”
    闻军听到这话,心?绪倒是平静了?些:“算了?,这种?事儿本来也指望不了?绊住他一辈子。”
    “怎么就?算了??杨登怀收了?我们好处不办事,哪有?这么容易的?”孙正义吐出一口浊气,“我让他把钱还回来,结果?他不认账了?,说我们只送了?他一袋凤祥斋的驴打滚,要?是我们想要?回去,他立马去凤祥斋买!这他妈的人话啊?”
    “正义!你做事能不能多动动脑子!”闻军没想到自己表弟能蠢成这样,狠狠拍着桌子,“那是工商局的人,以后?咱们做生意还有?各种?需要?打点的,是一千块钱重要?还是留着这个关系重要??事已至此,改变不了?,何必和工商局的人闹僵?”
    “我…”孙正义被表哥沉声一通教育,后?头那句他一气之下揍了?杨登怀一拳的话便没敢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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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连续登了?一个月的寻亲启事热度稍稍下去,市民们的注意逐渐力?被家长里短的琐碎事吸引,报社?每日也还是会固定迎来几个试图认亲的家庭。
    当然也有?家庭想要?登报寻找自己被拐卖的孩子,负责公益版位的苏茵一一登记下来,给排期安排上。
    两天后?,苏茵外出跑新闻,刚采访记录了?一起公交车刹车故障,公交车司机临危不乱镇定操作,救下一车人性命的新闻,回到报社?门口,便碰见正要?外出的周瑾。
    “茵茵,快进?去看看,有?人来认亲了?,友卉登记的信息,这回好像真对上了?!我赶着出门去采访,快要?迟到了?,等我回来记得详细跟我讲讲啊!”
    “啊?”苏茵还有?些懵,竟然真的对上了?寻亲信息?见周瑾已经背着包离开,这才反应过来,念叨一句,“好,我记着。”
    她?面上一喜,左手紧了?紧肩头的包袋,右手拎着照相机,飞快往屋里跑去。
    第140章
    报社里,杨友卉正帮着接待看了报纸来认亲的家庭,两个家庭正哭天抹泪地拍着?大腿痛哭,诉说着这几年的不容易。
    苏茵甫一进门?便?看见一堆人闹哄哄地围着,目光往里头?一扫,突然就知道是谁的家人来了。
    人群里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大姐让她想起?了鸭蛋。
    同样是短胖脸型,五官较大,浓眉大眼,嘴唇稍厚,鸭蛋与她应该像了六七分。
    “小苏,你回来啦?快来!”
    杨友卉眼尖地发现了她,招招手呼唤,看起?来激动地很:“这回好像是真的!”
    “你就是那个记者苏茵啊?哎哟,你是好人啊,我们要是找到娃了,真得感?谢你!”
    五六个人将?苏茵团团围住,争前恐后说起?当年丢孩子的事儿。
    原来两家人是亲戚,两家的儿子是表哥表弟关?系,年龄只差半岁,经常一块儿玩儿。
    五年前,两孩子在巷子里玩儿,正是能下地的时候,大人忙着?干活,一转眼,人就没影了。
    这些年,两家人找了许久,后来也没法了,只想起?来丢了的孩子,背地里偷偷抹泪,哪怕后头?再生了娃,想起?来还是难受。
    这回,大字不识几个的他们一向是老实巴交闷头?干自己的活,直到最近听别人讨论报纸上的事儿才起?了心思,又找人念了报纸上公益版面?的寻亲启事,听着?上头?的年龄和特征,尤其是照片看着?有些像自家人,这才赶来看看。
    虽说还没由派出所?带去辨认孩子,可苏茵看着?与鸭蛋极为相似的脸,听着?她们嚎啕大哭的声音,心里泛起?酸楚。
    “要真的找到了就好,你们登记好了,我带你们过去东门?派出所?那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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