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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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元瑾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已经发干的心形面饼,一个个摆出来。
    傅希言数了数,少了三个。
    “我吃了。”裴元瑾面不改色地说。碰触恋人碰触过的东西,吃过恋人吃过的东西……也是克制思念的一种方式。
    傅希言目瞪口呆,半晌才说:“吃的时候饼没坏吧?”
    裴元瑾笑了笑,笑容中竟然还能看出几分甜蜜。
    ……
    “我坚信你对我是真爱。”傅希言说,“那你可以接受考验了。”
    裴元瑾扬眉。
    傅希言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莫翛然是我的生父。”
    第115章 永远是父亲(上)
    裴元瑾双手放在桌上,神色平静如常:“那你打算怎么做?”
    傅希言没想到自己丢了块巨石到湖里,水花都没溅,就沉下去,之前想好的说辞都没能用上,愣了下才说:“先下手为强!”
    裴元瑾面露疑惑。
    傅希言调整了思绪,继续说下去:“莫翛然有很多‘衣服’,我就是他亲手织得那件。我母亲怀孕时,他就下了饕餮蛊。饕餮蛊的特性就是吞噬真气、灵魂……未成形的婴儿哪有真气,饕餮蛊能够吞噬的,自然只有灵魂。我之前不是和你说,我不确定我是我自己,还是寄居在这具身体里的孤魂野鬼吗?”
    结合他之前说“莫翛然是我的生父”这句,他的语气简直冷静出奇。
    也由不得他不冷静,任何人琢磨一件事琢磨了大半年,最初的愤懑激情都会渐渐消散,开始理智地思考问题。
    裴元瑾客观地说:“如果是孤魂野鬼,你应该有前世记忆。”
    “我有。”
    从偷偷修炼傀儡术,到自己身世的秘密,再到体内的地鉴,一直以来,傅希言对裴元瑾都有所保留,裴元瑾即便察觉了,也从来不问,一如既往地袒护……深情且放一边,单是这份信任,就让傅希言汗颜。
    有些秘密如果不能心如止水地带到地下,那就与信任的人分享出来,以免抑郁成疾,活活憋死。所以他今天决定来个秋季大放送。
    “我前世是个普普通通的理科生,理科就是数学化学物理生物……嗯,语文和英语也是要学的。我生物学得最差,语文次之。”傅希言絮絮叨叨地说着,尽管事先有过准备,但准备得很有限,至少就裴元瑾这样一个对前世一无所知的人听起来,很是颠三倒四。
    不过他没有打断,每到傅希言停顿时,还会适时抛出一个问题让他继续说下去。等傅希言说到自己因为救人而溺亡,他才露出奇怪的表情,虽然一句话没说,可话都在眼睛里了。
    傅希言顿了顿,倔强地解释:“我不是笨蛋,我会游泳,会泅水。我没上岸是因为没有体力了……我那时候不胖!”
    裴元瑾点头表示了解。
    傅希言观察他的表情,确定他相信自己前世是个瘦子,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没提飞机大炮,那些对学生来说,都有些遥远,只是分享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怀念着同学的天真,老师的严厉,考试的难题。
    “你知道什么是应用题吗?就是甲和乙永远都不好好走路,一定要一早一晚,一快一慢,然后看他们能不能碰上。要不就是泳池里的水总是一边抽一边加,我那时候就想去出题人的家里贴个标语,节约用水,人人有责!”
    这个话题一开始,便有些收不住,等傅希言回过神,发现已经过子时了。
    他意犹未尽地喝了口冷掉的酱醋汤,问道:“你相信我吗?”
    裴元瑾点头:“我信你。”
    不是敷衍,而是在傅希言的描述里,他确确实实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和平安全、百姓安居乐业的世界。
    傅希言对着他深情凝望的目光,突然有些害羞地挠挠脸,心想自己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千千万万的人类,居然是自己穿越成功,来到这个世界,与眼前这个大帅哥相遇。
    而莫翛然,就是那勇士迎娶公主时,必须屠杀的恶龙吧。
    经过一番叙述,傅希言已经完完全全将莫翛然和自己分割开来。横亘在眼前的,并不是父子这个伦理话题,而是你死我活的博弈。
    “我母亲留书里提到,她怀疑莫翛然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所以才急于寻找,甚至制造身体。我猜测,他的灵魂不是与每一具身体都能匹配,不然以莫翛然的个性,绝不会容忍自己在一具相貌平平的身体里待这么久。”
    金色面具掀开的一刹那,傅希言对天下第一美男这六个子都要重新定义了。
    “所以,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不是傅希言自恋,而是莫翛然三番五次靠近,屡次施恩,花费的心血不可小觑。他说过,投入越大,就越难放弃。
    裴元瑾说:“经此一役,莫翛然灵魂受创,短期之内很难兴风作浪。”
    傅希言说:“身体受伤可以养伤,灵魂受创要怎么弥补?”
    裴元瑾皱眉。
    储仙宫也有对灵魂的研究,但仅限于武道上,对修复这件事,却是从未考虑过。
    傅希言说:“我在想。莫翛然能够灵魂出窍,借尸还魂,对灵魂的研究一定异于常人。饕餮蛊吞噬真气之后,能够把一部分真气吐出来,那它吞噬灵魂之后呢,能不能吐出来?吐出来的,能不能修复受创的灵魂?”
    他每说一句,裴元瑾的脸色便阴沉一分。
    不是因为他说得不对,而是因为他说得太对了。莫翛然在天地鉴平静了这么多年,绝不可能是洗心革面,那么,这些年他做了什么?
    裴元瑾突然望向傅希言,正好傅希言也看过来,两人不发一言,却立马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都是一个意思——走过留痕,莫翛然在天池边住了这么久,不可能一根毫毛都没留下。
    他们在华蓥山上住的是师落英留下的小木屋,就在莫翛然庄园的隔壁。
    从木屋出来,不过几步,就到了庄园门口,傅希言叩门。
    门内无人应声。
    这也在预料之中。据说这座庄园本来是拿来当婚房的,只是莫翛然常年在外,很少住,而师落英则坚持住在小木屋里,所以庄园大多数时候都是闲置的。
    傅希言将手放在门上,用驱物术将门闩挪开,随即就听到一阵连续的爆破声从庄园内部响起!
    傅希言慌忙推开门,就见庄园上方烟雾缭绕,爆破就在里面。
    裴元瑾将他拉到自己身后,一马当先地冲了进去。
    前面堂屋还好,后面的一座两层小楼已经完全坍塌成废墟,因为是木质结构,火还在烧。裴元瑾用真气扑面,可小楼付之一炬,没剩下什么了。
    傅希言气得胖脸都抖出波浪线了:“我,早知道我就翻墙进来了。”
    裴元瑾说:“一样的。他既然不想让人看到,必然准备了万全之策。”
    傅希言说:“这楼里会藏着什么秘密呢?”一想到曾经有个莫翛然的大秘密放在眼前,自己却失之交臂,就心痛得不能自已。
    裴元瑾说:“或许什么都没有。”
    “啊?”
    “就是为了让我们难受。”
    难受得开始在废墟堆里捡垃圾的傅希言:“……”
    附近的天地鉴门客闻讯赶来,听说莫翛然在庄园里埋了大量响雷弹,不由一阵后怕。在场诸人中,也不是没人动过歪脑筋,只是碍于新任鉴主还在山上,不好付诸于行动,没想到因此竟然避过一桩祸事。
    傅希言驱散了众人,与裴元瑾手拉手回了小木屋。
    “有人想让我们不开心,那我们就说点开心的吧。”
    傅希言说:“我的真元里有只饕餮蛊,但饕餮蛊里有一道地鉴。”他也不知道地鉴该用哪个量词,但天鉴好似是一道光,他便用一道形容了。
    裴元瑾微微扬眉,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你得到了天地鉴?”
    要知道,师一鸣虽然是天地鉴主,但身上也只有天鉴。地鉴留给了他的女儿,但仅仅作为收藏,并未真正收服过。师一鸣与裴雄极印证武功时,不止一次的惋惜,他浸淫天鉴功法数十年,始终不能完全参透,其中差的,或许就是地鉴里的信息。
    天地鉴来历成谜,师一鸣与裴雄极都推测或与上古飞升的仙人有关,里面记载的,可能是飞升的真正秘密。
    傅希言若能凑齐天地鉴,也许就能解开这个奥秘。
    傅希言心里也很欢喜。
    这两天他研究过脑袋里天鉴,功法上都是自己认识的字!就是组合起来有些晦涩,而且第一遍看和第二遍看会有所不同,他还没有摸清楚规律,不敢随意尝试,不过,可以记下来和裴元瑾一起参详。
    裴元瑾乐意之至。
    天地鉴与储仙宫共同研究早有先例。裴元瑾修炼的《圣燚功》是裴雄极改进版,其中参照了不少天鉴功法的思路。
    天鉴有了,地鉴也要跟上。
    傅希言提起师一鸣之前说过的剖腹产手术,毕竟是莫翛然留在体内的东西,他自然想要尽快拿出来,只是……
    “我想去江城。”
    这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宋旗云死之前曾经去过江城,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始终让自己心有不安。二来,他看到母亲留书之后,还没有机会和傅辅面谈。不管傅辅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养育这么多年,自己都有义务告知真相。
    裴元瑾猜到了他的想法,将他拥入怀中:“好。姨娘正在江城提亲,顺利的话,走的时候,你便是储仙宫真正的少夫人了。”
    傅希言抬起头,啧啧出声:“真是便宜你了。”
    裴元瑾:“……”
    傅希言说:“而且,我想在江城做手术。”
    裴元瑾说:“为何?”
    在他看来,饕餮蛊这样的祸害,自然是越早杀死越安心。
    傅希言抱着他,开始胡说八道:“根据我前世的经验,进产房的时候最好有娘家人陪着,不然在保大保小的问题上,很容易出现分歧。”
    “保大保小?”
    “只能救一个的情况,你要保我还是保孩子?”傅希言说到这里,自己绷不住先笑了。
    然而裴元瑾一本正经地问:“我们还没成亲,孩子是谁的?”
    ……
    傅希言沉吟:“有感而孕?”
    ……
    有感而孕威力无穷,使裴元瑾有感而发,让傅希言好好感受了一番洞房花烛夜的前奏,直到晚餐的烛光熄灭。
    *
    去江城,走水路更加稳当,但傅希言当初在南虞的船上频频遭遇意外,对坐船这件事已然产生了心里阴影,原本是抗拒的,可裴元瑾坚持,两人便辞别天地鉴门客,在离华蓥山最近的长江渡口上了一艘客船,重新当起了游客。
    小樟他们兵分两路,一路跟着景罗留在涞滩镇,帮朝云收拾诡影组织的残局,另一路充当傅希言、裴元瑾的随从,前往江城。
    傅希言从上船的那一刻起,已经做好了遭逢意外的准备,然而,万万没想到……意外竟然来自内部!
    傅希言从水里露出脑袋,眼睁睁地看着客船越行越远,裴元瑾站在船尾朝自己招手……
    无情丈夫竟然抛弃夫人,独自乘船离去——这是何其惨不忍睹、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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