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折下无情道仙尊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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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未曾,见过这个少年。
    可他又好像,与这个少年认识很长时间。
    滔天巨浪趁他失神的功夫将他从头到尾掀翻。
    之前严肃的声音还在絮絮叨叨:“谢春山,大道无情!”
    江水一层又一层,将他抛入空中又吞噬入腹,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溺毙在这江水之中。
    别说去救人,便是自救,也是不可能的。
    直到那个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
    比之前多了几分沧桑,甚至连天真明媚都抛弃了,像宝石滑过丝绸一样深沉。
    只能从暗哑的音色深处听出,似乎是同一个人。
    少年说:
    “起来。”
    “谢春山,起来。”
    好似一根浮木飘到他的身边,将他从激流之中堪堪拯救出来。
    他借着那根浮木探出头来,空气疯狂地重新涌入肺部,让他得到了短暂地喘息机会。
    睁开眼后,世界重新恢复了一片白茫茫的颜色,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他的手还搭在那根浮木上,只不过因为骨节尽碎,所以没办法握住。
    确切的说,不是‘浮木’,而是一条柔软的胳膊。
    带着属于人类温热的体温,就放在他的身侧,。
    通过灵识判断,应该是昨夜那位‘四公子’。
    没能死得了。谢春山想。
    模模糊糊的光影中,他垂下眼睑,盯着那只昨天还信誓旦旦要咬死自己的‘小兽’。
    ‘小兽’安静趴在床头,日光透过缝隙洒落在他的身上,无端端镀上了一层柔软的‘绒毛’。
    谢春山看不见他的脸。
    但应该与梦中那个少年差不多年纪
    春风白马,该一夜看尽长安花的风流。
    随着胳膊上细微的颤动,萧怀舟骤然惊醒过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惊天动地的咳嗽,恨不能将整颗肺都从嗓子眼咳出去。
    与梦中少年不一样,他太赢弱。
    谢春山微微偏头,神色淡漠。
    萧怀舟整整咳了有半柱香时间,才缓过劲。
    胸口还有些隐隐约约生疼,原来,高山明月,抱起来也挺咯人的。
    昨夜他太累了。
    谢春山身上阴寒之气太盛,到后半夜的时候他几乎快被谢春山给冻成冰块了。
    若不是他还活着,心脏还跳动着,还能维持一个人最基本的体温,那今天他可能已经跟外面挂在檐角下的冰棱一样。
    冻得硬邦邦的。
    好歹算是活过来了,两个人都活过来了。
    萧怀舟喊了观书进来,喝了几口热奶/子(草原食物)才稍稍补回了些许体力。
    待杯中热气散入五脏六腑,他才慢悠悠开口。
    “谢道君昨日若是死了,我便将你的尸体丢到午门去,当着所有老百姓的面将你扒光解剖,也好让大家看看,修仙之人所谓的根骨,到底是哪根骨头。”
    萧怀舟的语气很直接,并不是在吓唬人。
    “悉听尊便。”
    谢春山很难得地开口回应。
    “不止。”萧怀舟笑了,“谢道君的左肩疼不疼?昨日晚上我饿了,便在道君肩膀上咬了一口,虽然没扯下肉来,但齿痕还是清晰可见的。若是扒掉衣服的时候被众人看见,不定会说道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细细察觉下,左肩确实有丝丝缕缕的疼痛蔓延。
    谢春山:“……”
    这是在耍流氓。
    萧怀舟是很懂恩威并用的。
    “我们皇族有个规矩,若是太医把人给治死了,那么整个太医院都得跟着陪葬。”
    他顿了一顿,接着道,“我仔细想了一下,昨夜治你的是三清宗的人,三清宗上下连带国师统共有四十一人,都可以给你陪葬。一连剖个四十一人,应该也能看出所谓的修仙根骨是什么模样了。”
    明晃晃的威胁。
    萧怀舟喜欢把玩谢春山的软肋。
    谢春山能感知到身体里属于三清宗符箓留下的痕迹,极其细微地护住他的心脉。
    三清宗人确实救治过他。
    最终他唇瓣微动,还是没有说话。
    他仰面躺在床榻上,因为双手双脚没有办法移动,便只能维持这个略有些‘不堪’的姿势。
    强迫自己闭上眼。
    萧怀舟没有再继续说,反而歪过脑袋盯着谢春山这幅模样。
    高岭之花,四分五裂,任人宰割的模样。
    他顿时起了兴致,丢下碗盖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床榻前,自上而下盯着谢春山的那张脸。
    这张脸是真的很好看,怪不得三界人人趋之若鹜,称他为高岭之花,爱慕谢春山的人男男女女如同过江之鲫,都在以一睹谢春山的姿容为骄傲。
    如今这朵高岭之花,就在自己手下。
    萧怀舟很满意,伸出手钳住谢春山的下颌,强迫对方仰起头露出曲线优美的脖颈。
    “谢道君,我有一个问题想不通,想要问你。”
    萧怀舟整个人倾身上去,将谢春山半个身子压在那,抬手抚上谢春山的眼角。
    “朝代更迭,是命数使然吗?”
    谢春山沉默了半晌。
    一双眼因为空洞而衍射不出任何的表情来。
    不管是冷漠的,还是动容的。
    所以无从传达他的情绪。
    许久之后,他远山眉微颤,酝酿出一个淡淡的字:“是。”
    “哪怕这个朝代与你息息相关,哪怕它是因你而毁?”
    萧怀舟的指甲在谢春山微红的眼角上摩挲,下一刻若是生生剜出这双看不清人世间的眼睛,也未必不可能。
    “我不造因果。”
    谢春山的眉,颤抖地越发厉害。
    那人的指腹温度很高,像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可以抚平他体内的阴冷之气。
    得到这个答案,萧怀舟嗤笑。
    “所以谢道君,是不相信兰因絮果了?”
    他可以重生归来,便是一场因果,若是谢春山真的没有造这个因,又怎会让他不甘而死,成为一个恶果?
    只怕有些人,是造而不自知吧。
    “你恨我。”
    谢春山眉目含霜,从短短的几句对话里,已经总结出了眼前人与自己之间该有的情绪关联。
    他好像在哪里见这个叫萧怀舟的人,甚至连萧怀舟的声音,都与刚才梦中那个少年有七分相似。
    可那少年是在梦中。
    真的是在梦中吗?
    谢春山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又好像是今日才忽然想起什么。
    “恨的。”萧怀舟点头。
    谢春山安静地躺在那里。
    雕花窗棱被人从里面拉开,大量的日光倾泻进来,照亮了整座灰暗的屋子。
    他说:“若解了这恨,便可放我离去吗?”
    离去,是指殒灭于三界之中。
    萧怀舟竟认认真真思考了这个问题,还没有思考出答案来。
    谢春山偏头,借着日光能看见覆盖在自己身上朦朦胧胧的人影。
    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却不过一只虚张声势的小兽。
    每每凶神恶煞地冲进来,将自己一把掀翻在地上,亮出唬人的尖爪假装要把他掏心剖腹吃掉。
    结果到最后只是用舌头轻轻舔了一舔便放过了。
    这恨,未免草率了些。
    这场对话最后无疾而终,因为外面传来了圣旨的声音。
    萧怀舟站起来出去接旨,带着一连串的咳嗽声离开,背影比前几日看起来更加消瘦。
    屋子里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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