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珠儿_分节阅读_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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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国家赋税大量的浪费在战争,军资上。如今刀戈已止,养了一群闲人,真正用在国家建设,民生上的钱,只占了赋税的十分之四都不到……此其三……
    这乌头巾,越说越气,竟又把顾岩拿饼子丢士大夫首领,曹大人的事迹拿出来讥讽。
    于是便再次点起了书生们的怒火,他们便一个个的开始子曰起来。
    那个说:仁义与礼仪,天下本源之道,恭宽信敏惠,仁德根本……这个是孔圣人的思想本源。
    那个说:尽心,执行,知天后天人合一,才是天下最仁德的政策,这个就是孟子了。
    那个说,自然无为,轻物重生,人道才是世界本源。
    总之,不管那位子曰过,总之没有一位子曰武人,是治世最需要的一群人。
    最后不务德而务法与与仁若考吵了起来,乌头巾便出来总结,我们的想法都正确,但是我们只是一介书生,权利都在那些贪官污吏,好战喜杀的恶人手中,如今只有一起团结起来,把力量集中起来,一起去无疆门(皇宫正门)呼吁,上达天听才是正理。
    顿时那群人激荡了,激动了,激昂了,有人磨墨,有人铺开竹简准备撰写倡议书。
    轻轻的打个哈欠,顾昭想回去睡觉,他有些不屑,枪杆子思维模式是他在现代受的教育,再加上他是顾岩的弟弟,顾岩那一身的伤疤告诉他,这些武人付出的可是一腔热血!
    对于这些书生意气的人物,他只能在心底深深的鄙视,转身,正要叫自己的小侄儿回家,他却看到,顾茂昌正指挥着花舫的船家调转船头准备撞那书生的花船。
    那船家犹豫,他便自己抢了撑杆,使几下牛劲,对着那艘花船就撞了过去,一下不够,他是连续好几下的猛撞。
    顾昭正要阻止,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咣当!”一声巨响,顾昭忙攀住一边的花舫门板,撑了几下才稳下来,好在他常年在海上,对这个倒是不怕的,只是可怜身边正想偷吃的这小丫头,只吓得一声尖叫,二声尖叫,尖叫连成了片。
    他们在的这艘花舫原本就是这湖上最大的舫船,那边书生那艘很可怜的被撞击的便猛的侧翻过去,顿时有人落水,湖面一派混乱,有喊救命的,有捞人的的,有大骂的。
    撞完,顾茂昌一丢杆子,咬着一只大柿子,站在船边看热闹,他的朋友们对这件事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笑眯眯的站在那里指指点点,不时大乐,显然,这样的事儿做的多了,根本不算什么。
    “你这人,怎么这般冲动,他们只是说说,又不掉块肉。”顾昭有些气愤,指着顾茂昌骂,好人师的毛病又出来了。
    “我没撞死他们算好的,他们辱骂阿父!”顾茂昌指着水里扑腾的几人继续骂。
    “说说又如何,能少块肉?”顾昭无奈,却只是最起先的时候语调高了一下,接着又恢复平缓。
    “他们说,我爹是头大患!我若不撞,才枉为人子!这书生必然跟咱家有仇,不然怎么到处辱骂咱家?”顾茂昌怒火熄了,这才想起这是跟着小叔叔一起出来的,怕小叔叔回去告状,他忙赔了笑,用哄孩子的方式点顾昭的火气,生怕他回去告黑状。
    “这些瘟生,这不就是指着咱老顾家脸骂吗?咱家跟着先帝征战那会子,可是死了六个爷爷的,四叔叔也是战死的,天下大乱的时候,也没见这些狗屁读书人在那里?现在天下太平了,又出来骂武人?端得不要脸,皮厚如城墙!小叔叔,您说,侄儿说的没错吧?”他说完小心翼翼的看顾昭的脸色。
    顾昭叹息,随手用桌子上的鼓棒,敲了下侄儿的脑袋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小叔叔没长脑子?”
    顾茂昌捂着脑袋哎呦,一副可怜样子道:“哎呦!侄儿怎么敢啊,叔叔回家,只需随便一说,侄儿就惨了,好叔叔,饶了侄儿这一遭成不?侄儿送您一对纯白奶猫,可好玩了。”
    顾昭又是一棒子敲了过去,敲完他不得不带出一丝长辈的威严,这个混蛋孩子不拿住他,怕是以后都要把自己当成辈分大的小土包子哄了。
    “你的白猫自己玩吧,我跟你说,天下大乱的时候,不需要书生,武人在战场是天职,你爹拿着那份俸禄,就要干上战场的活计。现在天下太平。自然要用文人,此乃帝王道,当是如此。还有,骂武人,也是书生这行当的一项本事,人家靠这个吃饭,你好端端的发这个脾气做什么?天下书生多了去了,骂得过来吗?真真多事,如今撞了人,瞧瞧你今日怎么收手!”
    愚耕先生原本脸上并不高兴,毕竟顾茂昌骂的都是读书人,听顾昭这么说,他倒是真真大吃一惊,在一边上下打量这位小七爷。
    “撞便撞了,某不管!他们这么骂就不行!”顾茂昌开始蛮不讲理。
    顾昭无奈,摆摆手,叫船家靠岸,他一伸手拉着侄子下船,一边走,一边劝:“你别理他们,书生秀才都这样,他们现在吵,往后他们还吵,打仗的时候他们比兔子跑得快,但打完了,他们还是要蹦出来。书生的作用就是辅助君王管理天下,就像你爷爷,爹爹他们杀敌报国也是如此,只是手段不同而已。这里面压根不是一路的,为什么要吵?你气从何来?若要气倒显得你跟他们一般无知了。”
    顾茂昌不服:“小叔叔,跟我一般大,怎么也学得像愚耕那般罗嗦,必是读书读傻了。”
    顾昭气急大骂到:“你有爹娘疼爱,自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叔叔我八岁就要靠自己了,你若跟我一样怕是比我还啰嗦!”
    回头还要说,却见顾茂昌一脚将好不容易攀上来的一位可怜书生又踹了下去。
    顾昭气得不成,顺手拧了他的耳朵揪住他到一边继续劝:“书生爱清谈,不过是哗众取宠的伎俩而已。武人学武卖与帝王家,也要卖与帝王家,都是卖!其实,杀人杀的利落,读书读得好皆不过是待价而沽,走吧,走吧,回家,以后我再不与你出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顾茂昌的气顿时泄了,一来他觉得小叔叔的论点却也新鲜。二来心里也是怕了小叔叔回去告状,此刻他已经将那群犹在挣扎的书生丢到了一边,倒是满肚子翻花样的想,怎么堵了小叔叔的嘴巴,好叫他回去不告状。
    他讪讪的笑问:“小七叔,如今京中多是这样的论调,阿父每天也很头疼,我是气得狠了,要是这样,下次遇到这般情形,我不说话,便是他们吐到我脸上,我抹抹就走,真的,反正也是吵不过的,阿父在堂上受气就受气吧,我为人子的,今后也继续……”
    顾昭没有理他,只是走到岸边对一位正在看热闹的护军巡官客气的施礼,完后客气道:“这位将军,实在是船家没有把握好,不小心撞了那边……”
    那巡官看到顾茂昌,心里那里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儿,说来也奇怪,平日子这位小爷,撞了谁便撞了,怎么今儿这么老实,还巴巴的找了人来解释,他笑笑也客气的回复:“不过是一场意外,公子安心,待一会我安慰他们几句,保管无事的。”
    顾昭满口感激,回身把小厮身上的褡裢取了,重重的一袋钱都交到护军巡官手里,也不管他如何惊讶又道:“这有三十贯,具是给那边船家修补花舫,给那几位书生买新衣,买汤药喝的费用,若是他们计较,您只管报上顾公府便是,自有人应付的。”说完,他取了府里的帖子交到护军手里,表示这事儿打官司也罢,争吵也罢,咱这边不惧,他们随意。
    岸那边,那乌巾书生终于被人捞上岸,趴在地上吐了两口水,他身边有人呼他:“魏兄,可无碍?”
    这人抬头,顾昭到是死死的记住了这张脸,二十多岁,原本眉清目秀的一张脸,此刻却面色狰狞,喘了几口,四下找了一下,一眼看到顾茂昌,顿时认准了目标,恶狠狠的死盯了过来。
    顾茂昌根本不在意,犹在咬半个柿子,一边咬,一边特别无辜的四下看。
    顾昭一眼便看出,这书生怕是跟顾茂昌早有旧怨,可惜顾茂昌平日子怕是恶事做多了,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
    谢了巡官,顾昭拉了顾茂昌便从这书生身边走过,才刚刚过去,身后果然有人一声怒吼:“姓顾的……我……”
    顾昭面露笑容,回身施礼:“啊!谁叫我……”
    说来也巧,不知怎么了,便一脚踩在这可怜书生丢了鞋子的脚面上,他施礼的手好巧不巧的又把这孩子推下去了……
    “哎,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顾昭在一边又是跺脚,又是道歉,甚至还蹲下伸出手去水下捞人,那书生吓得四下揪抓好不容易抓住一只手,就要攀上来,顾昭在岸上笑眯眯的问他:“兄台唤我何事?”
    书生一愣,显然,他不认得顾昭。
    “不是唤我?”顾昭又问,书生很无辜的在水下摇头,已经吓得不成了。
    “原来是误会!不是唤我呢。”顾昭很利落的松开手。
    可怜这书生,又再次的在水里挣扎起来。
    顾昭回手,一把揪住顾茂昌的耳朵,不顾他哈哈大笑的上了岸上早就等候的辕车吩咐了一句:“回府!”
    “顾贼…………”身后,那姓魏书生的大骂声又断断续续传来。
    青骡子的蹄子声,哒哒哒的在上京石板路上响着,随着蹄声还有车轱辘的吱扭声,夏侯昱跟后柏并未跟他们回来,相反,他们在湖边看书生落水看的很开心,甚至不想走了。
    这一路,顾茂昌开始在车里还笑的很开心,后来见小叔叔脸色阴沉,他便开始沉默,到北面角门的时候,顾昭先下的骡车,身后顾茂昌忽然问他:“小叔叔,若是你,听到别人这样说爷爷,你如何回答?”
    他如今怕是还害怕顾昭告黑状呢!
    顾昭回头,冲着自己的侄儿笑了:“没人那般问我啊?上京谁认识我,你这话说的有趣。”
    “要是他们问了呢?那些人若是非要问呢?那些人若是羞辱爷爷呢?你也这般笑笑便走了?”顾茂昌追问。
    顾昭想了下:“不会问的,问我也懒得理,吵架多无趣。”
    顾茂昌不愿:“那不是缩头龟吗!”
    顾昭看看他,心里无奈,这家伙早晚闯出大祸来,可惜了,长的一张如玉的脸,生了一份粪包心肠,他无奈之下开口道:“那我就不等他们问我,我要先问他们。你记住,凡争吵,管你什么道理,总之嘴巴要不停,别给对方问到你的时机,你说完,赶紧退去了,这是上等吵架的法儿。”
    顾茂昌撇嘴:“打架我到会,叔叔这话说的轻巧,我那里有堵人说话的本事?”
    顾昭叹气,没办法只好教了他几句:“你就说,你等打着圣人的旗号说话,这自然无错,圣人教化世人,仁德慈善,此乃正理,可……圣人有无告诉你们,天下有多少土地?多少人口?多少青壮?多少鳏寡孤独?识字的有多少?工匠有多少?商人有几多?税务有几种?国家一年赋税从那里来到那里去?他可知素绢几文一尺,如何采桑?如何织就?他们可知一亩良田年多少出息,他们可知秋收冬藏,他们可知汝母鞋子多大,可知汝父好甜喜酸?
    他可知如今有多少流民流离失所?可知武人拔剑争锋是为谁而战?武人虽粗鲁,敢于拿血肉之躯为主尽忠,守护疆域,保天下黎民百姓不受兵荒灾祸,避免流离失所,武人尽责了,高官厚禄自然该有所得。你问他们凭什么安享武人闯下来的太平,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碗来骂爹。此乃无耻之最!打着圣人旗号说这些更是无耻,什么书生清谈,不过狗屎而已!”
    这一番话说出,只震得周围这些人浑身颤抖,顾茂昌顿时两眼泛着星光看着自己的小叔叔,过了片刻,那门客愚耕先生忽然开口问到:“七爷说的这些,书生不知,七爷可知?”
    顾昭一笑:“你猜我知不知?”
    说毕,他伸出手指指指自己道:“我即不是武人,也不是文人,先生问我,真是问错人了。”说完,哈哈一笑,趿拉的木屐就去了。
    车轱辘再次滚动,愚耕先生傻兮兮的坐着,他的灵魂已经碎了。哎,可怜的,顾昭前辈子在学校当老师,常常被学生刁难,简直是身经百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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