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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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马背上颠簸、耳边掠过呼呼风声的感觉,易岚还是第一次体验到,顿时感觉浑身上下都无比畅快,几乎忍不住想要畅快地笑上几声。
    而沈尧白也恰好在此刻大笑出声:谢兄,待我赢了,可莫要怪我耍赖啊!
    是吗?
    听见对方如此清晰的回应声,沈尧白微微一愣,随即便从眼角余光中看见了追着他而来的谢淮。
    他神色微凝,没想到谢淮竟然也如此擅长骑术,不禁收敛了几分轻狂笑意,认真了起来。
    到了栖凰山脚下,两人同时拉着缰绳停下,太阳已经出来了,秋日的阳光并不烈,落在山上如火的大片枫叶林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箔的边,尤为好看。
    沈尧白兴奋地翻身下马:谢兄,我们快进去!
    谢淮凝视了几秒那片枫林,才应了一声,下马与沈尧白并行。
    山下有个老头儿看守的马棚,除此之外只有零零散散的游客出现,两人将马匹拴好,给老头付了看马的钱,便结伴走上了上山的路。
    这座山上没有什么庙宇之类的人工景点,平时也基本没有人住,就是凭借着天然的枫林风景来吸引一些文人墨客,因此也并没有规整的山路。不过好在这座山并不算陡峭,两人便沿着四处都是凸起石块的土路,便闲聊便往上走。
    途中谢淮似乎频频投来目光,易岚揣摩了片刻,悟了谢淮大概是觉得他弱不禁风,就算骑术不错,怕是爬不了多久就会累。
    就像是当初谢淮刚见到他,就给了他自己的鳞片作为护身符,想来也是觉得他看起来是需要被保护的。
    小狐狸的逆反心理顿时又上来了,沈尧白虽然看起来活泼外向,但也并不是注意不到细节的人,应该与他诞生出了差不多的想法,便冲着谢淮一挑眉:
    谢兄,不如我们再比一场,看看谁先走到山顶的枫林?
    谢淮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好。
    沈尧白一撩袍子:那便以山顶的红枫为证!
    他话音未落,已然加快了爬山的步伐,落脚处又稳又轻松,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养尊处优小少爷的模样,竟像极了在山中摸爬滚打惯了的。
    谢淮再怎么样,此时也看出了些端倪,心中对沈尧白的看法不禁又变化了些。
    谢兄,我走这条路!在谢淮自省着不可刻板印象时,沈尧白已经来到了前方的一条分岔路口,高声喊道。
    谢淮神色一凝,刚想说些什么,然而沈尧白玩心重,胜负心也强,跟个小孩儿一样就跑了上去。
    谢淮:
    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悄悄留了道神识在沈尧白身上。
    接着,他看着不远处的红色枫林,眼神微冷。
    数日前,有密信传来,曾有人在此林间见过邪妖的身影。
    他并不想让这单纯的人类小少爷碰到危机,却又遭不住对方盛情难却,就算他拒绝了与沈尧白一同前来,想必沈尧白也会遗憾之下仍旧一个人跑来这栖凰山。若是这般,还不如他答应陪同着,也算是暗中保护一下这个难得与他投缘的人类。
    谢淮在人间游历千载,有帝王想拜他为相,有宗派求他做挂名长老,有前仆后继的家族送他万贯金银求他片刻庇佑,也有无数男男女女凑到他身边,想要与他一夜温存。
    可他谁都没有接受,哪里都不曾留恋,就这么孤身在江湖上飘荡了千年。
    直到昨日,有个小少爷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微醺的脸颊上浮现出一层浅粉色,一边用清朗的声音唤着他谢兄,一边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栖凰山看枫叶。
    那双眼睛太过澄澈,以致于他只能仓促找到一个保护他的借口,作为掩饰。
    可归根结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会在那一刻选择答应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你一见钟情了呀老谢~
    啧啧啧,老男人的情窦初开(bushi)
    第六十三章 一起走
    山顶,层林尽染,遍地都是火红的落叶,踩起来沙沙作响。
    沈尧白拾起一片刚刚落下的枫叶,那片叶子红得十分鲜艳均匀,几乎没有虫眼一类的瑕疵,漂亮得很。
    奇怪,他举起叶子,放到阳光下,喃喃道,谢兄呢?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半刻钟,却迟迟不见谢淮的身影。
    树林中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尧白立即回过头:谢
    快、快逃啊,一个穿着青衫的书生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发髻都跑散了,脸色煞白,山里有妖怪!
    沈尧白神色微动,立即一把拽住了他:在哪儿?
    书生仓惶地给他指了个方向,沈尧白丝毫不敢懈怠,奔着那个方向跑去。
    而在距离他颇有一段距离的山腰上,易岚手中长刀肃然,寒光直至不远处那一团漆黑的邪妖。
    邪妖浑身披着黑色袍子,声音嘶哑凄厉:白泽!我不曾吃过人,身上连血腥味都没有你何必置我于死地!
    谢淮面不改色,声音低沉:
    莒镇,七日前,一老妇,一孩童,一青年男子,透露消失,五脏被掏空。
    九岭村,三日前,两年轻妇人,一孩童,身首异处,五脏被掏空。
    出云镇
    随着他越说越多,邪妖陷入了沉默,片刻后,突然浑身腾起黑气,发疯般地向着谢淮攻击而来。
    他已经被揭穿曾经做过的斑斑劣迹,自然不可能装可怜博得同情,浑身解数都对着谢淮用了出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邪妖的手段又阴险诡谲、层出不穷,谢淮丝毫没有轻视,浑身妖力凝结成防御罩般的外壳,抵挡住了邪妖的攻击。
    然而黑气落在防御上的那一瞬,谢淮就微微一怔。
    这邪妖留手了。
    看似声势嚣张的攻击只不过是障眼法,为的是掩饰逃跑的路线。黑气突然膨胀成了庞大的黑雾,遮挡住了谢淮的视线,而邪妖的身体已然化为了一阵黑烟,飞速逃入了身后的密林中。
    谢淮忍不住蹙眉,倒不是因为邪妖这变幻莫测的手段,再难缠的邪妖他也曾经见过他担心的,是尚在山顶上的小少爷。
    他落在沈尧白身上的神识,似乎就在邪妖逃去的方向。
    谢淮毫不犹豫地一刀斩开黑雾,冲着邪妖逃跑的路线迅速追去。
    而沈尧白也在赶来的路上,小少爷心中惴惴不安,他只在族中长辈的讲述中听过邪妖的赫赫威名,其地位对沈小族长来说,大抵类似于童谣里敲门的大灰狼,是需要严阵以待的。虽然谢淮是个身手厉害的人类,但再厉害的普通人类也难以抵挡有修为的妖怪,更别说对方还是个邪妖。
    他跑了没多久,迎面突然窜过来一阵黑雾,沈尧白顿时一愣,而那黑雾见他跟傻了一般一动不动,欺软怕硬的胆子顿时又膨胀了,迎着沈尧白就撞了过来。
    新鲜的血肉,对于邪妖来说可是大补,多吃一个人他从白泽手里逃走的几率就大一分!
    邪妖看着那怔怔的少年,喜悦的情绪上涌,似乎已经品尝到人类血肉的香气。
    但在他即将咬到那少年咽喉的时候,却赫然发现,眼前眉目单纯的少年,冲他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
    没过多久,谢淮就赶到了这里。
    他本来已经提心吊胆,生怕那小少爷已然被邪妖攻击谁知他却看见了一个正晃着个白玉瓶子玩的沈尧白。
    少年懒散地倚在一颗枫树下,火红枫叶衬得他肌肤雪白,眉眼间还带着一丝天真的笑意,见到谢淮来到,立即兴高采烈地举着瓶子冲他挥手:谢兄,你终于到了!
    谢淮自己都没注意到,在见到沈尧白的那一瞬,他很轻地松了口气。
    他来到沈尧白身边,问:你可有见到邪妖来到此处?
    末了,怕少年理解不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一阵黑烟。
    沈尧白晃瓶子的手一顿,愕然道:谢兄,难道你没来山顶的原因,是在追逐邪妖啊?
    谢淮神色微凝,两厢对视,互相都明白了什么。
    原来对方都井不是什么普通人类。
    沈尧白顿时觉得谢淮更亲切了,嘻嘻笑着地一勾他的肩膀,将手里的白玉瓶递给他:谢兄尽管放心,在里面呢。
    谢淮将神识放到那瓶子上,立即看清了瓶中的内容。这小小的白玉瓶内部竟然自成了一片小空间,宛如一方囚牢,将邪妖牢牢困住,此时那邪妖正在疯狂大喊:
    别晃了!别晃了!隔夜饭都他娘的要吐出来了!
    谢淮:
    沈尧白对邪妖的骂骂咧咧视若无睹,一边把小瓶子当个球一般在手里飞速转着,一边笑道:不过说到底,论起登山,这次还是我赢了谢兄,不能赖账啊?
    谢淮失笑:此番,你也是帮了我的大忙,更是帮了山下的无数百姓。你有何愿望,尽管说,但凡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都为你办到。
    沈尧白将双臂枕在脑袋后,眼睛一转:谢兄,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谢淮道:双屿城,那里有海妖作乱。
    沈尧白立即兴致勃勃道:那我与你一同前去,可好?
    谢淮哑然,又解释说他去双屿城的目的是除妖护民,志不在游玩,与他同行,怕是危险重重,还劳累得很。
    然而沈尧白听了他的这些话,却弯起眼睛一笑:行侠仗义、匡扶弱小,这是我自小所向往的,谢兄,你就说答应不答应罢?
    谢淮一时无言,见他意志坚定,只得点了头。
    沈尧白立即有搭着他的肩膀,兴高采烈:我曾经看过一本游记,上面说,双屿城的海鲜是为一绝,那里有个很难寻的酒楼,里面的店家每日都会亲自捕来海物,再下厨料理,想吃还要提前好几日预定呢
    易岚借着沈尧白的眼睛,看着谢淮近在咫尺的侧脸。那张脸的模样似乎与现在没有差别,却又如此不同,就像是褪去了一层冰冷的壳子,露出温柔、沉稳、可靠的内里。
    他看见谢淮有些无奈地一点头,唇角带着清浅笑意。
    若是放在现实中,谢淮的这种样子明明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出现。
    接下来足足一年的时间,易岚一直在沈尧白的身体里,与谢淮一起游历人间。
    他们去过黄沙漫天的大漠,剿灭邪妖所带领的麻匪帮派;也去过小雨淅沥的江南,救下被江南富商派人从东海抓来的鲛人。他们在戈壁饮酒,在塞北赏月,在北方冬日里坐在农家土炕上取暖闲聊,任窗外大雪纷纷扬扬,在南方四季如春的山谷漫步,四周是看不见尽头的花海。
    他们一同爬上无人到达的雪山顶端,看见一轮红日自极深的夜色中升起,还在农历八月十五的夜里,泛舟游于江面之上,四周是静谧的悬崖峭壁,一弯江水潺潺而流,白露横江,水光接天。
    那晚夜风清爽,沈尧白半躺在小船之中,看着坐在船头撑着竹竿的谢淮,恍然想起,距离与他们初遇的日子,已经过了近一年。
    谢兄,他鬼使神差地开了口,你为何不回家中?
    一年的相处,他们已经足够熟识,却心有灵犀一般,都不曾对对方提起过自己的身份与家族。
    他的这一句话就像是突然打破了某道界限,在问出口的瞬间,易岚感受到了沈尧白的紧张不安。
    他井不知道,他的这句话会跟谢淮拉近一步,还是与他离得更远。
    但他总是想试试。
    谢淮沉默了片刻,他注视着江中倒映的月亮,于是眼中也浸了两抹月色:我与族中不算熟络,也甚少过人类的节日。
    话虽如此,在那些人间热闹的时节,他行走在无数欢声笑语的街道上,看着夜色里红灿灿的灯笼,他还是会免不得的有一瞬怅然。
    不过这份怅然,在遇见沈尧白之后,似乎就没有再出现过。
    他的目光不禁转向了船舱里的沈尧白,与他对视,眼中的月色便换成了那个着一身月白衣衫的少年:
    你呢?为何不回家去?
    沈尧白嘻嘻一笑,吐掉嘴里叼着玩的草茎:我好不容易从族中跑出来,怎能那么轻易就回去?再说
    他翻身坐起,眸子里似乎映着江面上的粼粼波光:
    我还要陪你啊,我能去哪儿。
    谢淮一时怔住了。
    他沉默着与他对视,一种无法言说的气氛便在小小一方船舱中、在这静谧的江面夜色里,无声蔓延开。
    沈尧白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不自觉地转过脸,轻咳一声:对了,我还带了这个!
    他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献宝似的拿到谢淮眼前,展开给他看,赫然是两个金黄色的月饼。
    蛋黄莲蓉的,谢兄你吃么?
    他的眼神太过热切,以致于对甜食井不算热切的谢淮,就在这一年里,被他这双眼睛骗得吃下了好多甜食。
    谢淮垂下眸,拿起一个:多谢。
    两人井坐在船舱外,吃着月饼,看着天上那浑圆透亮的白玉盘,沈尧白边吃月饼边碎碎念,说他全族都住在一个四季开着桃花的地方,就算是落雪的时节,那些桃树也依旧不曾凋谢,风一吹,便是漫天的浅粉色花瓣,尤为好看
    当真如此好看?谢淮顺着他的话,问道。
    沈尧白眨了眨眼睛,朗声笑道:自然!
    他忽而想起什么,又摸出一个荷包来。那荷包便是谢淮当初帮他抢回来的那个,其实里面也自成一方小空间,看着鼓鼓囊囊,是因为已经装满了沈小族长无数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他用神识从里面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拿出了,往谢淮面前一递。
    是一支盛放的桃花。
    中秋时节,却能看见桃花,这种感觉着实奇特,谢淮不由自主地接过来,手指轻触一朵花的花瓣,触感十分柔软,宛若刚折下来的一般。
    沈尧白忽而心中一动,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谢兄,你想不想去我族中看一看?
    作者有话要说:谢淮:回家见父母?好。
    沈尧白易岚: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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