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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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间的生物对大海都有一种莫名的憧憬,桃不知也不例外,他只在电视上看过大海,所以趴在车窗上看得目不转睛。
    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过后,出租车停在了一座复古风格的私人庄园前面,贺寒舟带着桃不知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了行李之后,看着眼前那扇镂花铁门,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桃不知察觉不到他的情绪,只是好奇地打量着这座豪华的庄园,看到从围墙上伸展出来的玫瑰花后,伸手就想摘一朵下来,不过及时被贺寒舟喝住了。
    里面的门卫听到这边的动静后,就过来问了两句,从他的言语中就能知道,他完全不认识贺寒舟。
    贺寒舟倒也不恼,只是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给他时间回去禀报。果然,过了一会儿,门卫就打开铁门让他进去了。
    进入主宅时,一个中年的管家出来迎接,他的脸上虽然堆着客气的笑脸,但仔细观察的话,能看到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
    舟少爷回来了,老爷正等着你呢。
    贺寒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带着桃不知走了进去,主宅还是原来的样子,表面上看似精致奢华,实际上却有些东西已经在内部腐烂了。
    客厅的复古留声机里播放着一首经典的戏曲,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旁边的金边檀木椅上,他半眯着眼睛,跟着音乐轻轻地摇晃着身子,听闻动静后微微转过头来,目光由复杂转为惊喜。
    寒舟,你回来了。
    第49章 克星
    老人是贺寒舟的爷爷,这个庄园的主人,他曾几何时也是叱咤商界的传奇,如今却只能躺在椅子上回看蹉跎的岁月了。在管家的帮助之下,他拄着拐杖站了起来,看到贺寒舟背后的桃不知后,微微有些讶异:这位是?
    贺寒舟瞥了眼桃不知,淡淡地说:领居家小孩。
    桃不知没有什么拘谨的情绪,只是对这座庄园有些好奇,眼神到处乱扫,宛如一个到了陌生地方的小孩。
    来者是客,都坐下喝点水吧。老人笑容和蔼,打量了几眼桃不知,就有佣人端上了茶水和点心。
    这里是一座海边的旅游城市,连点心都具有当地的特色,表面像果冻一样晶莹剔透,里面还藏着一朵色彩艳丽的花瓣,瞧着十分新鲜。
    桃不知一坐下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内心,立马挑了一块递到贺寒舟嘴边,眼神带着几分期待。
    尝尝。
    老人看到他的举动后,神情闪过一丝惊愕,又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长相漂亮的孩子,眼底多了几分疑惑。
    贺寒舟虽然感觉这情况不应该纵容小桃花,但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还是张开嘴巴咬了一口,软糯的香甜从舌尖蔓延开来,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桃不知收回了手,雀跃地问:什么味道?
    贺寒舟把一小块点心吃完后,用舌尖顶了顶牙槽说:椰汁味。
    椰汁?桃不知仿佛尝到了新口味一般,兴奋地拍了拍手掌。
    好吃就多吃点。老人敛去了眼底的情绪,复尔对贺寒舟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寒舟难得回来一趟,这次就多住几天吧,明晚你二伯他们会回来吃饭,大家都很久没见你了。
    贺寒舟只是点了点头,对自己爷爷的态度并不热络,甚至还算得上冷漠。
    那么远回来一趟估计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老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吩咐管家带他们去收拾好的房间。
    庄园的主宅比较大,弧形的楼梯上去就是一排排的客房,其中有一间房是贺寒舟曾经居住过的,许久没回来,里面的东西依旧是原来的样子,书柜和窗台上一尘不染,看得出来佣人已提前打扫过了。
    桃不知原本还想着住贺寒舟房里,不料管家另外给他准备了一间客房,他看着有点不大高兴。
    贺寒舟虽然不在乎什么闲言碎语,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说服桃不知去了旁边的客房,毕竟这里不比家里自在。
    房间里视觉很好,站在窗台前就能将庄园的景色收入眼底,除了簇拥成团的名贵花草以外,还有一个月牙形状的温泉,两条用来喷水的石鲤鱼在阳光下泛着熠熠的银光。
    贺寒舟给自己点了根烟,怔然地看着某一处,一切都跟记忆中无异,却再也找不到一点归属感。
    他明明记得,他被强行送走的那一年可是哭得撕心裂肺的,或许从那时候开始,这里就再也不值得留恋了。
    至于为什么要再回来,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翌日清晨,贺寒舟在一阵鸟鸣声中醒来,他抬眼看着窗外朦胧的景色,隐约看到一只黄鹂鸟驻足在窗台上,清脆的叫声仿佛在提前迎接春日的到来。
    贺寒舟怔了片刻,忽然想起今天有重要的事情,于是戳了戳眼皮就走进了浴室。挂着水珠的镜子里映出了略显疲惫的侧脸,下颚的轮廓线条明显绷得很紧,上面有些胡渣生长出来了,摸上去能感觉到微微的刺痛。
    他拿出了随手携带的剃须刀,摸了泡沫之后仔细往下巴上刮,外面的门打开了,桃不知虎头虎脑地闯了进来,在浴室的门外露出一个小脑袋。
    小桃花鼓着双颊走进来,栗色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就像一只刚起床的小泰迪。
    贺寒舟刮完之后洗干净剃须刀,又扯了张纸巾擦把下巴,才慢悠悠回头问道:刷牙了吗?
    桃不知点了点头,蹭过来指了指自己干净的下巴说:我也要。
    贺寒舟收起了剃须刀,好笑道:你要什么?你又不长胡子,赶紧换衣服,待会儿要出去。
    滨海市气温宜人,是个适合定居的旅游城市,虽然早晨有些微凉,但贺寒舟体格健魄,只穿件衬衫就足够了。桃不知也穿着件短袖就往外跑,不过被贺寒舟一把拽了回来,强行给他套上了薄外套。
    待两人整理好下楼时,顾老爷正在客厅里看报纸,他昨晚似乎没怎么睡好,脸色有些疲惫,微微一扯嘴角,脸上的皱纹就加深了:下来了,快去吃早餐吧。
    等会儿可以带这小孩去海边逛逛,晚上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贺寒舟脚步一滞,驻足在楼梯上,桃不知傻乎乎地没看路,一下子就撞到他结实的背上,差点摔下了楼梯。
    贺寒舟眼疾手快地将他扶稳了,才给贺老爷回话:我要去北郊一趟。
    他的语速不疾不徐,情绪也没有丝毫起伏,却能让人听出了一丝怨怼。
    贺老爷拿着报纸的手颤了一下,深陷的眼眸闪过一丝愧疚,过了半响才说,去吧,早点回来。
    通往北郊的道路又重新修缮了,但沿途的风景却和原来一样,昔日的落红已经融合在肥沃的土地上,在和暖的春风中滋生出新的生命。
    车子在一座墓园前停了下来,贺寒舟让桃不知下了车之后,自己在后备箱里拿出两束提前准备好的菊花。桃不知喜欢一切好看的事物,见此便想伸手去抢,贺寒舟把其中一束白色的菊花塞到他怀里,随后带他一块进了墓园。
    清晨的墓园很安静,晨风吹动落叶时才能听到一阵轻微的沙沙响。桃不知猜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他隐约能感觉,所有墓碑下的灵魂都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贺寒舟在某一处停下了脚步,一向锐利的视线仿佛失去了焦点,桃不知也跟着停了下来,茫然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落到了墓碑的照片上。
    那是一个女人,笑容大方优雅,那双黑色的眼睛跟贺寒舟如出一辙。相邻的墓碑上是一个男人,虽然神情有些严肃,但是目光却染着温柔,冷硬的面部轮廓与现在的贺寒舟有七分相似。
    躺在这下面的,正是贺寒舟的父母。
    关于他们的记忆只停留在贺寒舟七岁时,虽然如今已经十分模糊了,但是他每次都会重新挖出来,把每一块记忆碎片都擦得锃亮,想保留得更久一些,不过却仍然阻挡不了它们的流逝。
    桃不知无措地捧着那束白菊花,指了指其中一座墓碑上的女人,搜集了半天才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汇:妈妈妈!
    贺寒舟回过神来,语气都软了几分:嗯,那是我妈妈,你把菊花送给她吧。
    今天把桃不知带到这里来,贺寒舟其实存了私心,他想让自己父母知道,他至少暂时摆脱了孤独,摆脱了孑然一身的命运。
    桃不知没有面对过这种情况,难得有一点拘谨,他按照贺寒舟的指引把菊花放在墓碑前,又试探地确认了一遍:妈妈
    贺寒舟弯起了嘴角,随后将另一束菊花放到父亲的墓碑前,如同每一次来探望一般,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只能埋藏在心底。
    傍晚,贺家庄园的大门再次打开了,几辆黑色商务车开进来后,主宅里变得热闹了起来。那是贺寒舟的大伯和二伯的一家,他们都是滨海里的生意人,原本也住在庄园里,不过前两年搬出去了,逢年过节才能回来一趟。
    贺寒舟带着桃不知下楼时,客厅里已经坐满人了,众人看见他后脸色闪过一丝怪异,不过很快就伪装起来,熟络地跟他打招呼。
    贺大伯堆着笑脸说:寒舟回来了,几年不见,听说在外面干得挺好的,小杰还说在电视上见过你呢。
    贺家大伯只有一个独生子,叫贺文杰,比贺寒舟小两年,从小就跟他不对付,这会儿更是连招呼都不愿打,缩在沙发里玩游戏。
    贺老爷见此脸色一沉,不悦地说:小杰,还不叫大哥。
    贺文杰碍于爷爷的威严,只能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手里,半咬着牙喊了一声大哥。
    贺二伯也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目前都还在上中学,他们出生时贺寒舟已经搬出去了,所以都没怎么接触过,但这会儿也跟着乖巧地喊人了。
    贺寒舟淡漠地点了点头,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带着桃不知坐到了一旁。其他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氛围有些微妙,最终还是老爷子先开了口:既然都回来了,大家就准备吃饭吧。
    席间,众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话题都围绕着老爷子的身体状况,虽然都是关切的意思,但暗地里打什么主意谁都知道,贺寒舟对此表现得很冷漠。
    桃不知不爱吃东西,只是跟着喝了点汤水,外面的院子里都亮起了灯,藏在花圃里的小彩灯仿佛坠下的星辰一般,一下子就俘获了他的注意力。
    贺寒舟看出了他的心思,扯了张餐巾纸让他擦干净嘴巴后,才说:去吧,别跑到外面就行。
    桃不知眼神一亮,无视饭厅里的所有人,一下子窜到了院子里。
    贺二伯看到两人的互动后,就多问了一句:寒舟也到年龄了吧,怎么带个小孩回来,应该带个媳妇儿才对。
    贺寒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能不能带,你不清楚吗?
    贺二伯被他的眼神震慑了,饭桌上霎时间安静下来,没人再敢说话了。
    花圃旁边挂着一个老旧的秋千,上面也缠绕着一些彩灯,桃不知坐在上面晃了几下,感觉漫天星河都坠入了眼底。
    一个身影慢慢靠近,站在他旁边嗤了一声,桃不知抬眼望去,便看到贺大伯的儿子贺文杰。
    贺文杰对贺寒舟充满恶意,对桃不知的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的:你跟那灾星是什么关系?你怎么敢跟他回来?
    灾星?桃不知显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贺文杰挑眉道:他是天煞孤星,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桃不知诚实摇了摇头,表示真的不知道。
    贺文杰起了坏心思,故意挑拨道:他生来不祥,父母就是被他克死的,你还敢跟他回来,小心他克你。
    克我?
    桃不知认真想了想,疑惑道:我都凉透了,他还能怎么克?
    贺文杰看他傻乎乎的,还当他说笑,于是瞎扯道:谁知道呢?物极必反,说不定你凉透了他都能把你克活。
    桃不知:还有这种好事?
    这时候贺寒舟走出来了,桃不知兴奋地跑过去,手脚并用地挂在他身上,脸上难掩兴奋之意。
    快,克我!
    贺文杰:!!
    贺寒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221:38:57~2021072321:1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脸猫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第 50 章
    自从桃不知得知贺寒舟能把他克活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了,当天晚上就缠上了贺寒舟,不肯再回客房睡觉了。
    贺寒舟不知道贺文杰说了什么,让这家伙突然变得粘乎乎的,一有空就往他身上蹭,像一只没骨头的八爪鱼一般缠人。
    庄园里那么多人,不比家里自在,过年也就这几天的时间,贺寒舟不想再引起什么是非,就把他哄回隔壁客房了。
    桃不知一开始还不愿意,等贺寒舟好说歹说才勉强放开了他,但小脑袋还是搁在他颈窝处乱蹭,难得有点撒娇的意味。
    贺寒舟捏了一下他的耳朵,往身后挪开一点,行了,别蹭了,明天带你出去玩儿。
    桃不知顿时来了兴趣,微微仰起好看的下颚线:去哪玩儿?
    贺寒舟看了眼窗外说:去海边,想不想去。
    桃不知向来对新奇的事物感兴趣,连忙点头道:要去。
    要去就自己睡觉。贺寒舟掀开了被子,让他规矩地躺回床上,碰上那亮晶晶的眼神时,恍然有一种老父亲哄熊孩子睡觉的错觉。
    桃不知好像听到了海浪的声音,怀着美好的期待闭上了眼睛。
    贺寒舟这才离开了他的房间,现在大家都入睡了,庄园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他本来想到楼下喝点水,不料在楼梯口碰上了晚归的贺文杰。
    贺文杰既看不惯他,又对他有点胆怯,经过他身边时忍不住小声哼了一句:灾星。
    贺寒舟面不改色,眼底也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出其不意地将长腿往外一伸,正巧撂到了贺文杰的脚跟。
    贺文杰一个踉跄就扑到楼梯上了,鼻子被磕了一下,疼的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你
    他愤恨地回头,碰上贺寒舟凛冽的眼神后,略一哆嗦就收了声。
    贺寒舟懒得再搭理他,径直走进了厨房,只留下一个强大的背影。
    第二天就是除夕了,在贺老爷的指点下,庄园里的佣人一大早就开始除旧迎新,把主宅从里到外都打扫了一遍,并且添上了一些新的摆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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