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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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迅速躺下,摸到了枕头下的匕首,双眼紧盯着窗外。
    匕首和扳指都是叶涛从上个小镇出来之后,睡觉都会随身带着的东西,就是怕再次进入小镇之后没有防身的东西。
    黑影闪过之后,窗外似乎又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屋檐下的红绸飞舞的影子借着微弱的月光,张牙舞爪地映在窗户上。
    叶涛屏息凝神等待着。
    忽然,叶涛在一片呼噜声中,听到了几声悠扬而来的咔吱声,一下一下,十分有节奏。
    他不敢托大,直接捂着高谦的嘴,用扳指上的尖刺戳醒了他。
    高谦迷迷糊糊地睁眼,正准备出声儿,发现自己的被叶涛捂住了嘴。
    叶涛低声:叫醒所有人,不要出声。
    高谦瞬间清醒点头,赶紧捂着自己身旁人的嘴开始叫人。
    叶涛睡在最外面,他已经摸出了枕头下的匕首,一脸肃穆地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
    屋内的呼噜声已经停下来了,所有人都被叫醒,全都严阵以待地看着门外。
    咔吱咔吱的声音越来越亮,倏然,红木窗外出现了一个瘦削的身影。
    那影子在院子里逛了好几圈,映在窗户上的身影也忽大忽小。
    终于,那影子站在了正屋的门前,规律的咔吱声也停了下来。
    几个女孩儿都缩在了罗艺身后,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惊惧地睁大眼睛看着窗外的身影。
    说实在的,罗艺也怕得不行,但是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挡在了姑娘们的前面。
    嘎正屋的红木门被推开,一只枯手扶在了门边,紧接着,一身亮红的寿衣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门缝中穿过了一丝浓郁的香烛味,油纸窗户上还映着四处飞舞的红绸,影子随着风忽大忽小地变幻。
    几个女生挤在角落里,一瞬间都忘记了呼吸,只能抖着手互相从对方身上获得气力。
    别说这些女生害怕了,当那个红润透白的人脸从门缝里挤进来的时候,几个老爷们儿的心都跟着抖了起来。
    穿着寿衣的老人面色红润,嘴角甚至还勾出了一个诡异的角度,似笑非笑。他从进来后就没眨过眼,一直瞪着双眼睛打量着屋内的众人。
    老人脖子和手上的皮都皱皱巴巴的,但就是脸上一片光滑,那皮肤状态说是二十岁都有人信。
    高谦哆哆嗦嗦地直接拎紧了叶涛被子,整个人缩成了一个球,紧紧地贴在墙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叶涛神色冷静,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姿势已经变成了半蹲在床上,随时都能暴起。
    可那穿着寿衣的老人,站在门边突然就不动了。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门口穿着一身红的老人,有胆小的女生都已经开始无声地流起了眼泪。
    老人似有所感,咔吱咔吱地转过了脑袋,看向了最里面的几个女孩儿。
    呜赵悦没忍住,呜咽出声。
    罗艺吓得赶紧转身帮她捂住了她的嘴,还手忙脚乱地帮她擦起了眼泪
    但显然晚了。
    那老人已经咔吱咔吱地移动到了内里的床边,几个女生已经缩到恨不得嵌进墙里了。
    叶涛屏息凝神,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跳下来后,握着匕首就摸到了老人的身后。
    还未等老人对赵悦伸出那双干瘦的枯手,叶涛就拧眉高高举起了匕首。
    赵悦害怕地闭上了双眼,在感受到脖子上一阵冰凉粗糙的触感后,不受控制地尖叫了一声
    天亮了。
    沈亭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躺在灵堂旁睡了一夜。
    他揉着眼睛,看着面前已经一满盆的纸灰,晕了会儿神才清醒。
    身边是睡得四仰八叉的便宜干爹,对面是也刚刚转醒的春夏秋冬四姐妹。三房的那对龙凤胎貌似已经离开了。
    沈亭北从地上站起身,揉了一下僵硬的腰。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趁着众人还未察觉,赶紧又踮脚探头看了看棺椁里的便宜爷爷。
    看了一眼,沈亭北就疑惑地皱起了眉。
    难道是昨晚那幽暗的氛围让他产生了幻觉?
    现在棺椁里就是一个脸色灰白的过世老人而已,根本不是昨晚他看到的那副面色红润的样子。也没有什么诡异异常的地方,灵堂里的红绸子看着都不恐怖了。
    沈亭北还准备再仔细看看,猛然就听到东厢那边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
    肯定是伙伴更重要,沈亭北放弃了探头往棺椁里再仔细看看的念头,拔腿就往东厢狂奔。
    还没到地方,沈亭北就听到了叶涛一道厉声:把刀放下!
    沈亭北愕然瞪大了双眼,叶涛什么时候这么大声过?他赶紧加快了步伐。
    到了露天四合院后,沈亭北看到了宗海右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左手把赵悦锁在胳膊里,情绪激动,一脸涨红。
    叶涛站在离他不远处,半弓着身子,重心放低。虽然嘴上劝着宗海,但脚下也缓缓向前移动着。
    其余人站在要么站在正屋门口,要么站在叶涛身后,神色都十分难看。几个女孩儿想哭又不敢哭,正拼命掐着自己,使劲儿眨眼,总之绝对不让自己掉下眼泪。
    怎么了?沈亭北赶紧走到高谦和罗艺身边。
    罗艺整个人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胳膊和手都抖得不行,眼镜都滑到鼻尖了,也没抬手扶一下。高谦拍着她的背,但脸色也十分难看。
    昨晚,发生了一些事情
    那寿衣老人把手臂伸向赵悦的时候,叶涛手里的匕首也直直地插进了老人的心脏
    艳红的寿衣瞬间被黑血浸湿。
    那唇红齿白,面色红润的老人微笑着咔吱咔吱地缓慢转过了头,收回了自己的手,看向了叶涛。
    叶涛的手还握在匕首把上,对上老人纯黑的眼眸时,他突然觉得一阵眩晕。
    赫赫
    老人张嘴笑了笑。
    叶涛握着匕首倒在了地上,不光是他,正屋里所有人都晕晕乎乎地七横八竖地倒在了大通铺上。
    赫赫
    老人胸口还流着黑血,却一步一顿地走向了赵悦。
    他伸出那只老皮纵横的枯手,把赵悦脸上的泪痕拭尽。
    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几道黑痕。
    现在都能在她脸上看见。
    这女的肯定昨天晚上就死了,肯定昨晚上就死了!宗海死死扣着赵悦,唾沫横飞,她昨晚就被那个死人盯上了,她要死了!
    你们不懂,你们不懂!宗海双目暴突,只要死人就可以触发卡片上内容的变化,就可以出了这个鬼地方。反正赵悦昨天晚上已经死了,她哭了,你们都听到了,她哭了。这里不能哭的!她早就死了!
    赵悦现在双眼里也满满蓄着泪水,但是却没有流下泪来。
    她声音颤抖,哀求着宗海放了自己。
    叶涛也离宗海越来越近,宗海,你冷静点。你不能杀人。
    我没有杀人!
    她早就死了!
    说着,宗海把挥舞在空中的匕首收回,狠狠朝着赵悦的脖子砍去。
    叶涛一个暴起,跃起就踢中了宗海的胳膊,落地后,叶涛冲上前反拧住了宗海的胳膊,但就是这样,宗海也已经割中了赵悦的脖子。
    宗海被叶涛死死跪押在地上,沈亭北也赶紧跑过去帮着赵悦捂住了脖子。
    姜承贤也赶紧转身去屋里拿了一件红衣裳出来,冲出人群就吼道:我是医生,我是医生!
    快!沈亭北看着满手的鲜血,声音都在颤抖。
    别、别说话,姜承贤拿衣服按住了赵悦的脖子,手都在抖,也别睡,千万别睡。我给你处理、给你处理。
    沈亭北看着姜承贤手足无措的样子也急了,你行不行啊!
    老子是整形医生啊!老子是整形医生!姜承贤崩溃大哭,双手沾满了赵悦的血。
    赵悦咳咳了两声,嘴里都吐出了不少血。
    沈亭北稳住了心神,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抖,赵悦,保持清醒,我马上叫人去给你找医生,别放弃!
    赵悦现在总算能放心大胆地哭出来了,她眼眶里蓄的泪水和不要钱一样往外流着,和着嘴角的血液,一起落在了脖子上的红衣上,侵染了一片。
    脖子上传来的剧痛和耳边莫名的风声让她浑身都开始变得冰冷。眼前闪过了很多画面,最终却没有一幅画面定格。她的人生还没开始啊!
    我、我不想死
    赵悦死死抠着沈亭北的手,眼神哀求,求求求求你我不想死
    沈亭北喘着气,上下牙也紧张地打架: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屋檐下其余的人也都纷纷赶过来帮忙,按伤口的按伤口,打水的打水。谁都不想一起被卷入的伙伴是这样离开。
    东厢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整个王府的注意,春夏秋冬四姐妹从门口进来,看到这场面之后直呼造孽,最大的春姐也说去找大夫。
    倏然,一阵悠扬嘶哑的唢呐声响起,绵长有力的声音突破云霄
    赵悦也缓缓松开了紧扣在沈亭北胳膊上的双手。
    她瞪大双眼盯着晴好的蓝天,眼窝里还锁着未尽的泪水。
    (二更)
    沈亭北抖着手,摇晃着已经脱力的赵悦,赵悦、赵悦!
    可没有人能够回应他,只有后厅那唢呐声还余音绕梁。
    姜承贤已经拿着沾满血的衣服瘫坐到了地上,呆呆道:她已经死了动脉出血,活不下来的
    沈亭北不信邪,他把赵悦放平,拿上衣服绑住了她脖子上的伤口。蹲在了赵悦身旁就开始给她做心肺复苏。
    沈亭北重复着动作,重复着按压,重复着喊叫赵悦的名字。
    双眼通红,从未停下。
    叶涛让高谦把宗海绑起来,自己则是起身,拦腰把沈亭北抱起,还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感受到掌心的湿润,叶涛顿了顿,把人扣得更紧了些。
    沈亭北整个人都在颤抖,特别是那双刚刚给赵悦疯狂做心肺复苏的手,此时更是和筛糠一样。
    宗海整个人也在失神中,看着地上赵悦的尸体,半晌都没眨眼睛。
    高谦把他在柱子上绑好,众人也都离他远远的。
    几个姑娘还是不敢哭,干脆都别过了脸,背对着院中赵悦的尸体。
    春姐带着医生刚刚赶到,但是赵悦已经咽气了。
    医生叹了口气,拿了块不知道哪里来的白布盖在了赵悦脸上,人没了。
    夏姐站在东厢圆拱门处,尖着嗓子说道:真是些读过书的后生才能下手这么狠呢。
    王夏!春姐突然厉声。
    叶涛怀里的沈亭北突然挣脱,转身就朝着王夏走去,一把就拎住了她的衣领,把她抵在了柱子上,高举着右手就要扇人。
    王夏都闭上眼睛等着挨打了,最后却只听见了耳边一声捶打柱子的闷响。
    王夏抬眸对上了沈亭北发红的双眼。
    把、她、原、来、的、衣、服、还、回、来。沈亭北一字一顿。
    自从他们换上红布粗衣之后,他们从现实世界穿过来的衣服就不见了。
    王夏梗着脖子,还想说什么,却被沈亭北收紧的手臂痛得眯起了双眼。
    我不管你们把这么多无辜的人牵扯进这个奇怪的世界是干什么,有什么目的,但是现在,至少给他们一个体面的结局。
    沈亭北死死盯着王夏的双眸,半晌后,才松开了自己的手。
    院子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叶涛把地上染血的红衣捡了起来,丢进了木盆里。
    韩元和默默地拿出了自己的卡片,弱弱地插话道:卡片上的内容好像变化了
    众人闻言,都顿了一下,然后拿出了自己的卡片。
    本来只有一个大大奠字的卡片背后,出现了一小行黑字:小娃,这是你爷爷的喜丧,你可不能哭。
    韩元和轻声念完了卡片后的黑字,一脸为难地看向了站在屋檐下,垂眸不语的沈亭北。
    说实在的,小北哥在这个小镇里面的故事线太完整了,根本不像是和他们一样被卷进来的人。
    但是刚刚沈亭北救赵悦的模样,他是真真切切看在眼里的。
    他们是啥办法也想不出来的普通人,只能跟着小北哥和叶哥的思路走。甚至在昨天那么危机的时候,一个屁都放不出来,只能等待着命运的降临和叶哥的出手相救。
    而现在韩元和看着卡片上的内容,这才明白了昨日下午叠金元宝的时候,小北哥为什么会说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才是最大的。
    虽然他一直留在小镇里面,看似不会受到生命危险。
    但是每一次小镇都和他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奇怪联系,甚至多次把其余人的性命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肩上
    韩元和又看向了屋檐下垂眸不语的小北哥,半晌后眼神落在了不远处也沉默不语的叶哥身上,幽幽叹了口气。
    就在众人沉默消化着这眼前的一切时,沈亭北那个便宜老爹风风火火地过来了,他看了眼地上躺着的赵悦,什么多余的表情和话语都没有,急吼吼地就冲着满院子的人喊道:还在这里耽误什么时间,快去后厅帮忙。一会儿流水席就要开了!
    小老头总是这么急匆匆的模样,说完就离开了。
    王冬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赵悦刚进来这个小镇时穿的真丝睡衣。光滑的布料上画着不少粉红的草莓、西瓜,满满的夏天元气。
    罗艺一言不发地接过了衣裳,问另外两个女生要不要和她一起帮赵悦换衣服。
    一直头发散乱的迟之胆怯地咬着嘴唇摇了摇头,而看着瘦小的苗苗却坚定地答应了。
    迟之都要崩溃了,她想哭很久了,但是这个小镇到处都在提醒她不能哭,所以她现在只能咧着嘴角狂笑,边笑边掐着自己,别怪我,我太害怕了,我太害怕了
    罗艺抱了抱她,别自责,没关系。
    迟之又想哭了,她使劲拧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开始狂笑。
    高谦、韩元和以及姜承贤帮着两个女生把赵悦搬进了主屋里,一直沉默的牛向东默默打了一桶水放了进去。孙齐和轩然两个男学生帮忙擦干净了院子里面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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