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_分节阅读_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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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启他大伯呢,还有一点点大家长的意思,倒是要照顾一下侄子。他伯母就有些小心思了:颜启年幼,颜老娘一个妇道人家,都干不了多少活计,还不是得颜启大伯出力耕种?都这样了,婆婆还要偏疼二狗?——插一句,颜启他堂哥就叫大狗。
    伯母果断不干了,不能干啊!我男人给别人儿子当爹去了啊这是?一样的东西,得尽着小杂种先挑?!WQNMLGB!大伯母是个乡间泼妇啊!什么话都敢骂,还骂得花样百出,特别顺溜。
    大伯娶个媳妇儿不容易,真的,穷人娶老婆不容易!家世好的女人是人家老婆、漂亮的狐媚的是人家小老婆、能干点又有些姿色的当了人家侍婢、有特长的给人当个歌伎啥的……有权有势又或者是有钱的男人,一人占了几十个好资源。哪怕有剩女,人家也看不上你这没用的啊!
    大伯果断萎了。
    别看这位婆婆对那个“克夫的”有本事,对这个丈夫还在的,就一点本事也没有了。丈夫死了,她还得指望着大儿子养老呢。所以直到死,她都没再敢向着颜启,气闷时只好拿颜老娘开涮。
    颜启母子过得是真心苦逼,要不是遇上这乱世,估摸着颜启连媳妇儿都难娶得上了。别的不说,就说分家吧。虽然法律上说,父母在,不得别籍异财。但是,在乡间真没那么多讲究。一般就是爹死了,哪怕娘还在,就要邀请娘舅家来人做个见证,给兄弟们分家了。这个事儿呢,属于民不举、官不究。哪有个御史没事儿天天盯着这些个穷人家里分家呢?盯着当官儿有爵的还忙不过来呢。
    颜启这一房分家时就吃了大亏了,地分得少,理由是多了也耕不过来。房呢,没有单盖的,就只好住两间破烂偏屋,还是漏雨的。别人是“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颜启是混得如鱼得水,最后混得出人头地了。
    颜启的性子相当不好,他记着仇呢。自己衣锦还乡,接了老娘,理都没理大伯一家。什么?你说抗议?大伯是长辈,对他不礼貌是不合礼法的,要被参?颜启要是个守礼法的人,他至于死这么早吗?
    还是颜老娘,也不知是斯德哥尔摩了还是怎么了,被这些人一哭求,就让颜启继续跟他们走了亲戚。这些人呢,也就沾了颜启的许多光,过上了好日子。千不该万不该的,颜启堂妹太蠢,得罪了人家表妹,全家被发配回去了。熟知颜启性格的大柏一家屁也不敢放一个,灰溜溜走了,一直不敢露面儿。
    现在颜启死了,他们又出来蹦跶了。
    人是楚氏派去请来的,倒不是楚氏看重他们,实因大家还是一宗,没有兄弟死了不跟人家长房汇报的道理。按照宗法,颜启官再高,也是二房,正经的长房是大伯。哪怕颜启做了皇帝,正经论起来,大伯还是居长。长房要说什么话,尤其是家族宗法继承之类的,二房就不能当人家是放P!这,就是宗法。【1】
    当然,事情到了皇家,总会有许多其他的……嗯,不可言说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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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伯家接到消息,伯母就说:“钱财来了!”他们家自被颜启打发出京,就过得越来越差,颜启是个不讲理不要脸的人,对仇人,直如秋风扫落叶,是一点接济也没有的。日子紧巴巴,自然想要揩油水。可恨颜老娘原在封地的时候,颜启安排了上百士卒看家,不许大伯家去打秋风。大伯虽觉得自己是大家长,却是怕了颜启了,他们靠着在京中死命搜刮来的细软,勉强度日而已。
    儿女各自婚嫁,倒是借着颜启的名头高攀了几个财主,只可惜人家财主也不傻,不多时就摸清了底细,自然不会让他们占便宜。儿媳妇也带着嫁妆离婚另嫁了,女儿也被寻个由头休回。
    眼看要断粮,楚氏派来送信的人到了——颜启死了!
    所以大伯母才说“钱财来了!”
    也是他们夫妻大意了,以为颜老娘好哄(确实,有历史经验为证),楚氏好欺(假的,当时那是因为时机不成熟她才没翻脸),颜孝之兄弟是晚辈(正确,孙子辈儿了),大好的机会,可以一举脱贫致富。
    他们以乡民的生活习惯,认为颜启死了,儿子们要分家,必要争家产的。到时候伯父老舅都得到,伯父、老舅偏向谁,谁就能分得多。许多不肖子孙为了能比兄弟多分一点东西,还要偷偷向伯父、舅父送礼。颜启家产丰厚,这些个儿子们会不想争吗?想争?快来孝敬大长辈们吧!
    颜启没兄弟,可大伯家是长房,很有发言权的呢!为壮声势,大伯还将六个儿子都带了来,两个女儿也跟着来了,就为了哄颜老娘、对楚氏等人撒泼。戏都写好了,一路往京中迤逦来而。
    一来扑了个空!
    大伯家里被颜启打发出京好有快三十年了,住得又远,还是先报信儿,再回来,路上还有大雨。道还被冲毁了,这来得就晚。等到了京,颜家都搬走了!再在颜家仆役的指引下,一路往庄园而来。连楚丰这个“亲戚”都没来得及见。这就匆匆忙忙,奔着颜启的家产去了。
    大伯夫妇二人亲自来,就是为了拿辈份压人。这个他们倒是想到了,派了儿子去,虽然是颜孝之这些人的长辈,却还有个颜老娘,辈份更高。大伯夫妇不同,虽然辈份与颜老娘持平,却是长房,有发言权,颜老娘也动不得他。
    漏算了楚氏,是他们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
    他们到来之前,楚氏已经跟颜老娘报备过了:“长房来人了呢,怕是要责问为甚不等他们来便发丧了,是天热,将军等不得,等了他们来,就要误了出殡,尸身也要朽坏了。我还怕他们要拿将军不回家乡安葬来说事哩,当年听将军说过,祖坟里分的地方,很不好。这要迁回去,不知道他们又要生出什么事来。”
    颜老娘对于关系她儿子的事情总是执着的,一听就说:“他们敢!”
    还真敢呢。
    来了先是哭,哭着嚎:“我的大侄子/兄弟啊,你怎么不等等我呀,就这么走了~~~都没能回到祖坟里去呀!”
    颜老娘先被下了舌头,再一听“祖坟”快要被气炸了。这祖坟也是有讲究的,事死如事生嘛,当年大伯家欺负颜启家,这祖坟上也是做了文章的,分的地方也不好。颜老娘当时争不过,丈夫埋的还行,分给她们母子的区域就很差了。
    只是一听到哭儿子,她心里难受,也哭了起来。
    大伯家一看有门儿,鼻涕一攥,往地上一甩,吐一口浓痰,还伸脚拿鞋底搓了两搓,把这液体搓成一滩。乡间生活条件不好,泥土地多,就在一溜铺一片芦席就得。这正厅上铺的是上等的席子,拿挑的草,染而复熏、编出花纹,进门就要脱鞋拿袜子踩的……
    颜神佑站门口儿一看,又退后半步把鞋给穿上了。穿好了,觉得四周动静不对,左右瞄了瞄,她爹娘、刚刚赶过来的叔伯两家人也齐刷刷正那儿穿鞋呢。
    穿好了鞋子,就听那位伯祖父语重心长地道:“他婶子,大侄子去了,你可不能倒啊,活着的人,还得过日子呢。”
    这话说得很以,颜老娘点头道:“是。”
    伯祖父又说了:“他去了,我这做大伯的知道晚,但也不能不管他的身后事。祖坟里他原分的那块地不甚好,须与他换上一换,只是既已分妥,再要换,你们须拿出千匹帛来!不然也不好换不是?还有,他去了,这家也得分呢,我做长辈的,便与你们主持一下。”
    颜老娘其实一点也不糊涂,自打颜启死了,她老实得很。颜启没死,她都知道楚氏生了三个儿子,不能再欺负得太厉害了。现在一听要分家,她就怒了:“我还没死呐!”她想的是,这尼玛要分家了,她怎么办啊?
    门外颜神佑惊呆了,这人带了脑子没有啊?这真是颜启他亲大伯啊!一样的蠢呐!亲妈还活着呢,怎么可能分家产啊?真要分了,颜孝之就别想袭爵了!颜孝之虽已是确定袭爵做县公,但是要走手续,尤其是还要定制个官服、佩饰之类的,这得量体裁衣,且得准备呢。越好的官服,花的时间就越长。
    里面楚氏也没想到这一位这么配合,居然想分家!只说了一句:“家不可分。人已入土,怎么可以打扰安宁?”
    大伯母差点啐到她脸上:“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擦!猛士!】门外一言不发的人们集体用看烈士的眼光看着这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大妈……
    颜老娘火力很猛地对她大嫂道:“我家的事,她男人的事,她没说话的份儿,你有么?你这老娼妇!当年狗儿要多吃个野菜团子你且要剁着刀板儿骂三天,你这老猪狗倒有份儿说话的了?!”
    大伯母傻眼了,亲,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亲,这货不是很好糊弄的吗?她一呆,她的女儿们却机灵,事先说好了的,得一把拿下颜老娘,然后才好施压!一齐上来,一人把住颜老娘一条胳膊,左右摇着:“婶娘,这也是为了您好。”
    颜老娘天生听强势的人的话,死活不肯答应,手一抖,硬要把这俩给抖开了去。颜孝之深吸一口气,举步入内,先给祖母、母亲行礼,再问:“这是何人?”对呀,他见这些人的时候还小,不怎么记事儿呢。
    又是一套认亲。长房来人便如此这般将事一说,还觑着他们兄弟的脸色,看他们对“分家”有什么看法。看法个P!分个P!天下都快大乱了,分分分,分散了好被人各个击破吗?哪怕分,也是分完了还要抱团的好吗?这些人猥琐的眼神是要干什么呢?
    没人答应。颜老娘已经哭起她儿子死后不得安宁来了,挣扎着要往门外走“去衙门说理去”。不能去呀!大伯家是要求财来的,让衙门判分家,好处就让衙门占了。于是六个侄子一齐涌上来,抱胳膊抱腿儿:“婶娘,不能去啊,家丑不可外扬。为个分家闹上衙门,不好听。”
    【卧槽!谁TM要分家了啊?!】楚氏一系心里全在爆粗口!
    还没感慨完,颜老娘已经一声惨叫——老腰扭了,脚也拐了。
    楚氏当场发令:“将这些殴伤叔母、离间骨肉的贼人捆了!大郎,具表入京!分宗!”
    颜神佑当场膝盖一软,差点给她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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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房一家就这么被捆了,嘴巴还全堵了,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一齐扔到牢里关着了。这么大个坞堡,怎么可能没有牢房?还附带地下室呢,保管什么惨叫都传不出去哩。
    人都捆走了,楚氏对颜老娘道:“阿家,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他们三天两头来闹一回,要给将军移坟,那可受不了。还有阿翁的尸骨,也很该移回来。难道您还要葬回老家去?”
    颜老娘的坟地很不好,她一点也不想回去。只是:“我们当然要跟狗儿埋在一处。只是,这分宗?”她当然是知道什么叫分宗的,因为听过。
    楚氏道:“分了家还要这般闹,除开分宗,难道还有旁的办法不成?”
    颜老娘本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儿子这座大靠山一去,自然就听楚氏的了。当即点头:“你说甚就是甚。”
    楚氏道:“还须以阿家之名,诉他们殴伤长辈,才好顺当地分宗。”
    颜老娘一手捂脸,一手连挥:“都行都行,你随便,我就说他们不好!”
    楚氏给她一个微笑:“我便命大郎去奏本给圣上了。阿家且歇息去,热敷一下才好。”
    打发走了颜老娘,楚氏一挑眉:“将这里的席子全换了!”
    柴氏答应一声:“我这便唤人去。”却也不走开,只吩咐身边管事的婆子去传话而已。
    颜孝之道:“分宗是极好的,只是……何必要闹到御前呢?说出去,与家声有损。先前与姬家闹那一场,已是无奈,如今又……”
    楚氏便问他:“你觉得不当与姬家翻脸?”
    颜孝之道:“自然不是!”
    “那何以如今又有顾忌了呢?”
    “这……”
    楚氏只轻描淡写了一句:“不过是一样的道理罢了,怎么有不付出代价的事情呢?端看值不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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