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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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鸢被寒气迷了眼,觉察到掌风,下意识地往后避开。
    步清风趁势退开,与她隔了数步,半跪在山石旁。
    余鸢始料未及,错愕地瞪着他。
    “你!……你不要命了!”
    看着刃上一点血迹,她才反应过来方才仓促间,没能收住手。
    再看步清风,面色已然苍白下去,脖颈侧一道不深不浅的刀痕,血嘤嘤地从皮下渗出,周围的青筋因痛楚而绷出,他似浑然未觉,死死盯着她。
    这毒非她所配,这也是头一回用,虽说方才还拿此物威胁陵光和长潋等人,但她着实不知其毒性如何。
    但无尽给的东西,想来定是极难对付的,她的确起过杀心,但只要离开昆仑山,放这小子回去也无关紧要。
    可他偏要反抗,一心求死似的,愚蠢至极。
    不过片刻工夫,那道伤口已经开始发青,明明如此浅薄的划伤,血却怎么都止不住,顺着他的脖子流了一片刺目的暗红,染透了雪青的衣领。
    她下意识地往前一步,步清风当即拔出剑来,厉声道:“不许上前!”
    延维于漆夜中掀起阵阵罡风,阻挡她的路。
    余鸢陡然顿住,脚踝处仍被骤起的叶片划伤,看着那双决绝的眼,才确信他这回是当真的。
    她道不出此刻是何想法,但将昔日最是好说话的人逼得拔剑相向,多少有几分无奈。
    延维剑在颤抖,显得他的负隅顽抗如此无力,只剩下一腔固执与不甘在支撑着他挺直脊梁,与她对峙。
    看着那道愈发严重的伤口,余鸢皱了皱眉。
    “不解毒,你会死。”
    “那便死。”没有分毫犹豫。
    借着“余念归”这副躯壳在天虞山这么多年,她还真不晓得他有这么倔的一面。
    “想死还不容易?我手里可没解药,也不晓得一会儿毒性发作你会变成什么样,说不定是生不如死呢。”她忽地笑了出来。
    步清风蹙眉,却并未放下剑。
    如她所言,此毒性烈,他已经感到自己的身子在阵阵发寒,一阵微风都似激起千层浪,脑子一抽一抽地疼,眼前的人忽远忽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险些握不住剑了。
    “你敢再近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他咬着牙,几乎是将每个字都撕碎了般决绝。
    “滚出昆仑山,别再回来了。”
    他知道自己此时无力应付她,但只要还要一息尚存,哪怕自戕于此,他也绝不会屈从于她。
    “我就当这世上,从来没有余念归这个人。”
    就当从未认识过,过往数年,朝夕欢声,都一笔勾销。
    余鸢起初一愣,旋即冷笑开了:“甚好,正合我意。”
    她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突然留意到旁人气息。
    是紧追而来的陵光与长潋。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她呵了一声,突然闪身上前,不知从袖中摸出什么东西,趁他怔忡之际,一脚踏住延维剑,伸手掐着他的下颚,强行撬开他的牙关,把东西塞入他口中。
    而后毫不留情地将他推翻在地,跃入赤水中遁去。
    “咳咳咳!……咳咳!……”步清风呛得厉害,试图将方才吃下去的东西呕出,却已是徒劳。
    耳边一片嗡响,似是毒性发作之兆,只隐约听到长潋和陵光的失措的喊声,眼前的一切都在地转天旋。
    “清风!”长潋疾步上前,接住了瘫倒在山石旁的徒弟,观其面色,惨白泛青,颈部血肉模糊,不忍细看。
    陵光即刻封住他周身大穴,握住他的手注入灵力,将毒逼至心脉之外。
    再看赤水之上已无余鸢踪迹,便是追上去,也难再将其擒住了。
    看着命在旦夕的步清风,她暗暗收紧了拳。
    “先回主峰救人。”
    第八百九十一章 :心思难测
    长潋架着半身是血的步清风赶回云渺宫时,长琴等人自是瞧见的。
    孟逢君还是头一回见他伤得这么重,顾不得师父在后头喊了什么,紧跟着追进内殿。
    “将人放在椅子上,宁可靠着,不要让他躺下来。”陵光伸手拦住了正欲把步清风搁在榻上的长潋。
    长潋一愣,看了步清风一眼,依她所言转而将人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孟逢君急忙上前查看其状况,便是医术不精,也能看出这般脸色定是极为痛苦。
    她头皮发麻地看向陵光:“清风师兄他怎么会这样?难道余念归她真的敢——”
    “这些容后再说,速去打一桶热水来。”陵光打断了她。
    虽不知她这会儿要热水作甚,孟逢君还是匆匆奔了出去,给她弄了一桶热水来,跑得太急,还撒了不少。
    长琴和陆端华在外头护法,示意她快些进去。
    “放在这。”屋中点起了数盏长明灯,将偌大的内殿照得昼亮,陵光指了指椅子边,案上此时已然备好了布帛和匕首,又取了一床毛毯盖在步清风身上。
    他体内的毒已然发作,浑身陷入火灼与严寒的交织折磨中,痛苦地紧皱着眉,瑟瑟发抖。
    霓旌也在一旁候着,显然已经看过他的伤势,面色极为凝重。
    长潋修为大损,便是他想为自己的徒弟分些灵力,陵光也是不许的,故而从她去取水至此,步清风体内的毒一直靠着陵光的灵气压制着。
    待热水放下,她立刻拿起案上的匕首,朝长潋使了个眼色。
    长潋心领神会,与霓旌一同按住了几欲痉挛的步清风。
    陵光捉住他的手,将袖子撕至上臂,露出了青白的皮肉。
    “这是要做什么……”
    孟逢君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刀尖儿抵着他的经脉,毫不犹豫地划开数寸长的口子。
    血霎时如泉涌,沿着胳膊汩汩地流。
    这血尽是乌色,其中还有血块淤积,阻滞了浑身的血液流动。
    出血后,陵光当即将这半截胳膊按入热水中,被浸泡的血无法凝住,不住地往外流,步清风的脸色也愈发苍白。
    霓旌同时施针,代替灵气护住他的心脉。
    清心丹也随即送入口中,虽不敢确保能解这种毒,但多少能暂且保住一命。
    步清风的状况急转直下,孟逢君心如火焚地看向陵光,她的处置几乎是当机立断的,没有分毫犹豫,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在她眼里仿佛都是熟记于心。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一盏茶工夫后,看到步清风脖子上的伤口终于止住了血,被染得乌红的热水中终于淌入了殷红的血色后,孟逢君不由得舒了口气。
    直至此刻,她才切实地感觉到眼前的人不再是同她一起入门的那个小姑娘了,稳重如掌门都慌了神,足以见得此毒厉害,她却还有如此冷静的决断力,力挽狂澜。
    仿佛只要她在,便什么都不用怕。
    “把人放到榻上歇着吧。”陵光将步清风的胳膊从桶中捞出,凝灵于掌,轻拂而过,便止住了血。
    长潋当即将人抱起,送入屋中静养。
    “我去开方子。”霓旌将银针收起,即刻去外殿开药。
    “清风师兄……没事了?”孟逢君还未从这骇人的状况中回转过来。
    长琴和陆端华也收了神通,进屋询问状况。
    陵光稍稍松了口气,看向屋内,道:“毒是解了,但命能不能保住还难说。”
    “怎会——”
    “这毒极烈,根本来不及配解药,所幸用药及时,毒未入心脉,将血放出便可解。”
    话虽听来曲折,但就结果而言,还是好的。
    长琴松了口气:“无论如何,人救回来就好,我去看看药方,端华你也一同来吧。”
    “师父,我留在这照应一二吧。”孟逢君着实放心不下。
    长琴思量片刻,点头应了。
    二人走后,孟逢君随陵光进屋看了步清风的状况。
    失血过多,以致面色惨白,瞧着状况很是不好。
    陵光予了他一些灵气,温养经脉,长潋则将伤口包扎了。
    这连番的变故,着实教人措手不及,一时间心绪烦乱也是正常的。
    陵光拍了拍他的肩,试图宽慰几句,话到嘴边却不知说些什么,终还是一声叹息,尽在不言中了。
    她的意思,长潋其实是明白的,只是作为师父,眼看其被妖邪掳去却未能阻拦,他甚是自责,而今能做的,也只有守在一旁,助他度过这一劫。
    未能抓回余鸢,徒弟又命在旦夕,他心中难免不忿。
    这股子怒火如鲠在喉,他道不出,讲不明,憋屈至极。
    “若是我再早些赶到……”
    话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悔不当初,是最无力的念头,即便晓得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却还是忍不住懊恼。
    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看个人造化。
    陵光晓得自己不擅安慰人,待了一会儿便与孟逢君一同出来了。
    “居然将清风师兄害成这样,她果真是铁石心肠!”孟逢君恨道,也懊悔自己之前居然还对其留有一丝不忍,就该多上几条捆仙绳,教她动弹不得!
    陵光叹了口气:“余鸢已经顺着赤水逃远了,一时半会也难觅其踪,她的心思我如今也难测,而今要紧的也不是她的去向……”
    “数栽同门,谁能想到最狠心的居然是她……清风师兄真是错信了这个蛇蝎女子!”孟逢君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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