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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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牢房内,的确有人将妙心抱在怀中,便是忍不住过来看一看的折丹仙尊。
    他隐匿身形避开了守卫和狱吏,悄无声息进入天牢。
    本只打算在结界外瞧一眼,却发现她弓着背躺在地上,正吃力地喘气,这才不得不闯入牢房。
    看着怀中之人安静的睡颜,他才将手掌从她心口撤离,再两指合并轻轻点在她眉心,仙力缓缓自指尖涌出。
    周围密密麻麻的咒文因他释放出的仙力而灼亮起来,开始强横地反噬他的力量,侵蚀他的神思。
    他端然不动,继续催生仙力,源源不断地导入她眉心。
    直至妙心眉头舒展,整个人似乎平静下来,他才收手。
    他默然看着她,眉间忧色渐渐散去,目光柔和许多。
    “还有两年……你该兑现承诺了。”
    随着他的身影隐去,声音淡淡散落在寂静的牢房。
    ***
    三日后,妙心被带去冥府。
    将其押往地牢后,陆判官即与北阴大帝请示,由他亲自行刑,“若是交给牢中的刑官,即便再三交代小作惩罚,也难保他们不懂轻重。”
    因妙心多次助冥府收鬼,北阴大帝对她赞赏有加,还曾调侃地建议她来冥府当官,统领鬼差。所以他本意与天帝所想一致,尽量减轻她的处罚。
    大帝心知陆判官与妙心有些交情,便准了他,叮嘱道:“你拿刑鞭随意打两下便是,莫要真伤出血来,也无需铐上缚灵锁。”
    陆判官领命,即刻前往地牢。
    到了地牢,他便吩咐狱吏将妙心带到行刑间,并要他们暂且回避。待将石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他才转身看向牢房内的妙心。
    她面色虽不佳,看起来却不虚弱,似乎并没怎么受到雷刑的影响。
    “冥府的行刑间看起来并没想象中恐怖惊悚。”她抬头打量四周。
    “这只是最普通的行刑间,你想象的恐怖惊悚在十殿地狱之中。”陆判官起步朝她走去。
    妙心回头一看,才发现诺大的行刑间只剩他们二人,不由诧异:“难不成你是今日的行刑官?”
    陆判官没答话,指了指前方圆形台上的黑色铁墙:“你站在那里,后背靠在墙上,行刑的流程还是得走完。”
    “哦。”妙心转身走过去。
    靠在铁墙上,她抬眼见陆判官从刑具上取出铁鞭,故意嘲讽道:“难不成陆判官因为我上次将你困在结界中,今日亲自行刑打算公报私仇?”
    她对陆判官恶意误导阿泽一事仍耿耿于怀,遂语气没以前那么和气。
    陆判官走到她面前,平静地说:“我要给你铐上缚灵锁后才能行刑。”
    “怎么?怕我逃吗?”妙心哼了一声。
    陆判官没说话,抬手将掌心摁在铁墙上,忽闻咔咔声响,自铁墙里面钻出四个黑色的铁锁,刚好圈住妙心的手腕脚踝,即刻将她四肢牢牢扣住。
    陆判官低头见四个锁已将她锁住,却才收手,转身下了刑台。
    他站在圆台外六七步距离便停下,背对着妙心,没了动静。
    妙心瞧他呆呆杵在那儿,像根木桩似的,正要开口叫他。就见他突然转过身,手握长鞭啪地打在地上。
    原本光滑的铁鞭竟暗藏玄机,被他这一甩,瞬间张开尖刺,密密麻麻地排列在铁鞭上。
    妙心着实吃了一惊,这铁鞭要打在身上,可是皮开肉绽啊。
    “别打脸行吗?”她视线落向陆判官时,被他神色间少有的阴鸷给惊了惊。
    “我也不舍伤你的脸。”陆判官说罢,不等她反应,抬手就甩去第一鞭。
    力道十分狠劲,打在她身上的每一根尖刺都扎进了肉里。
    妙心猝不及防受下这鞭,差些叫出声。疼……实在太疼了!
    这刺看起来不长,却陷得很深,仿似穿破肌肉,打在了骨头上,钻心地疼。
    陆判官见她眉头痛苦地拧起,面上一沉,抽回鞭子。妙心身上的白裳瞬间印出一道血痕。
    第二鞭他也没犹豫,在妙心正想歇口气的工夫就打了过去。
    一鞭追着一鞭,每一鞭都不遗余力地打在她身上,直把她打得鲜血染透白裳,顺着裳摆滴落在地。
    缚灵锁束缚了妙心的力量,她没法施法抵御攻击,更没法使仙术止血。只能咬牙忍受身上皮肉绽裂的剧痛,瞪向那还在挥鞭的男人。
    她以为是大帝有所交代,才派与她熟识的陆判官过来,没想到这狠心的陆判官将她往死里打。
    他眼中瞧不见一丝曾有的温和,满目冷冽、尽是绝情,似乎真要置她于死地。
    妙心还没喘两口气,陆判官提鞭又甩了过去。
    妙心忍不住要挣脱四肢的枷锁。可她越是拼命使力挣扎,缚灵锁便越收越紧,几乎要陷入她的筋骨之中,力道大得能将她手腕脚踝扼断。
    “啊!!”妙心愤然大吼:“枉我将你视为好友,你却三番两次与我作对,而今更是将我打得皮伤肉绽!你这朋友,绝交也罢!”
    陆判官停了一下,看着她眼中恨不能将他就地吞灭的熊熊怒火,他迟疑地握了握鞭子,最后绷着脸,再次狠狠打过去。
    直到妙心再没挣扎的力气,他才将铁鞭丢在地上,朝她走过去。
    站在她面前,迎着她愤怒的目光,他眼底流转百般情绪,复杂难辨,最终收为一池冷冽。
    他右手一展,判官笔赫然握在手上。
    “要怪就怪折丹仙尊吧。”陆判官没头没尾地说,听得妙心莫名其妙。
    “倘或不是他曾将仙力渡给你,我也不会如此对你……”陆判官苦涩一笑:“若是别人该多好。”
    妙心闻言惊愕不已,折丹仙尊何时渡过仙力给她?
    “你究竟想说什么!”妙心厉然吼道,没心思与这胡说八道之人绕圈子。
    “我最不想伤你,也最怕你恨我,但我别无选择。”陆判官紧握判官笔,猛然插入妙心腹部,再狠狠贯入丹田。
    行刑房内陡然安静下来,就连空气也似乎凝滞了。
    滴答滴答的鲜血坠落声,在这沉寂的空间格外清晰,逐渐在地上汇成血滩。
    妙心垂着头,骇然失色地看着刺入自己腹中的判官笔。
    第三十二章 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妙心尚未从鞭刑的痛苦中恢复过来, 腹部就被蛮横捅穿,疼得她冷汗淋漓,身子发抖。
    鲜血顺着笔杆滴落, 有些则没入陆判官的指缝中。那修长的指节上,青筋突起、骨节发白, 可想他攥得十分紧。
    也不知他是怕什么,还是用力太猛, 每当她的血滑过他握笔的手指, 他指头便微微发颤。
    妙心愤然抬起头, 满脸怒容地瞪着眼前之人。
    心里涌现太多情绪,恼火、惊疑、错愕、痛恨......最后注视他的目光中, 更多是愤怒和难以置信。
    陆判官今日仿佛变了个人,下手如此狠绝, 心思这等歹毒。伤她如同伤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面上尽是冷漠之态。与她曾熟知的那个性子虽沉闷但温和有礼的男子判若两人。
    “陆判!!”妙心发狠地吼道, 恨不能将这名字如同他本人一样,泄恨地咬碎在齿间。
    她正要开口质问,丹田猝然涌上一阵剧烈的绞痛, 剐肉挖肠一般, 痛得她直抽气, 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紧接着,那判官笔甚是诡异, 似乎正在将她体内的力量从丹田之处蛮横地往外拉扯。力量被生扯硬拽的痛苦犹如撕裂筋骨一般,她连呼吸都渐渐困难,心跳更因难忍的苦痛而紊乱不堪。
    妙心大口地喘着粗气,低头看去,只见笔杆内闪过一道碧色的光, 须臾隐没。接着又一闪,再隐没,反反复复。
    “这判官笔怎么回事?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妙心咬牙切齿地质问:“我与你并无仇怨,你为何要杀我!”
    陆判官迎着她勃然大怒的双目,回道:“我并没打算杀你。”似乎怕她不信,又强调:“你会活着,不会死。”
    “我问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别给我在这里装聋作哑!”妙心吼道。
    看着愤恨难抑的她,陆判官嗓子里堆积无数话语,迟疑不知该道出哪一句。
    今日过后,他们之间绝无可能再如昔日一样,听她谈笑闲聊、看她嬉闹耍赖、与她共斩妖魔。
    那熟识的百年光景在他脑中极速闪过,犹如一闪而过的流星,嗟咄之间,光芒敛于黑暗尽头。
    他似做了百年虚妄的幻梦,镜花水月在此刻被他亲手戳破,显现出原本张牙舞爪的真面目。
    这利爪早在百年前就被他磨得锋利,只等将她一步步引入铺好的陷阱。猎物一旦落入,身为捕猎者的他又岂能有心疼这般可笑的情绪。
    可他到底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有了万不能有的私情......
    陆判官握住笔杆的手紧得发颤,他盯着她双目,将她眼中充斥的怒恨化作巨锤,狠狠碾碎心底的情丝。
    直到眼底彻底沉寂为一片幽暗的死潭,他缓缓地道:“判官笔不仅能拟定轮回簿,你可知判官笔的由来吗?”
    “远古之时,盘古开天辟地后,盘古斧便四分五裂。斧头化作大地高山,斧柄则埋入土中生根发芽,长成苍天大树。还有一些未能开花结果的碎木,散落在三界各处。”
    “其中有一根碎木被创立冥府的后土娘娘偶然发现。她将其淬炼成笔杆,上头嵌入神兽的毫毛,做成判官笔。”
    “虽说经过长久年月,这残留的碎屑再无开天辟地的神力,却也继承了盘古斧的力量。倘或将其真正的力量激发,便有劈山斩海的威势。”
    “三界之中,能与折丹仙尊的修为匹敌的神仙屈指可数,他的仙力必定可以触发深埋于笔杆内的力量。但我万不可能冒险取他的仙力,只好委屈你......”
    陆判官的话徐徐传入妙心耳中,每一句都犹有千百斤之重,砸得她脑袋嗡嗡发昏。
    且不说她身上为何会有折丹仙尊的仙力,就是判官笔的由来都足以令她咋舌。
    盘古斧也好,折丹仙尊也罢,丹田之处越来越加剧的痛苦令她无暇细思种种疑惑,她只希望他赶紧将这折磨人的判官笔从腹部拔出去!
    “将它拿走……拿走!”妙心有气无力地催促。
    “它不会要你的命,只会吸取你的仙力。等它彻底觉醒,我便将判官笔拿出来。至于你折损的修为,重新修炼些时日便能恢复。”陆判官冷漠的声音在她耳边似近似远。
    她意识昏沉地低着头,心中冷笑——说得可真轻巧,她本就失去了一半仙力,这要是再被强行拽走一半,别说重新修炼,她的仙体都不知还能不能维持。
    妙心越发虚弱,眼睛几乎阖上大半。她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只能任由判官笔从她丹田之处将仙力源源不断地拉扯吸尽。
    原本褐色暗沉的木杆焕发出清新的草绿色光芒,内里的纹理逐渐清晰可见。碧色的纹路就像是这笔的筋脉一般,正因食入体内的仙力而兴奋地颤动。
    她实在忍受不住,疼得哼了起来。她想咬牙压抑痛声,不愿在他面前示弱,却隐忍得牙齿打颤、眉头扭曲。
    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透明,就像濒临死亡一般惨白冰冷。
    妙心连说话的力气也使不出,而判官笔似要将她浑身仙力掏尽,还在贪婪地抽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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