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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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律法宗大考,虽然周良为裴家和嬴子黎献计,但陈音希和周良本质上是客人,自然不能直接参与其中。
    商君授意嬴氏宗族,帮忙协调大考之事,也算是缓和宗门与咸雍土地主之间因为嬴公伯投案而紧张的关系。嬴氏接了商君的示好,大手一挥,就把当歌楼包了下来,专门提供给前来见证大考的修士和世家弟子饮食起居。
    所以这大考还未正式开始,咸雍城内,倒是聚集了一波闲人名士,带来五山六城各处消息不说,更是相互交流拜访,商讨写修行见闻、诗词歌赋,甚至是科学技术。
    倒是个长见识、打听情报的好机会。
    嬴氏包下当歌楼,自然在酒楼内安置了自己人负责接待。陈音希与周良跨进门槛,一眼就看到站在门边与人冷着脸交流的青年——一袭黑色武服,身材修长苗条,端正的面孔略显阴沉。
    最重要的是,从他的下颌往下、锁骨往上,脖颈的正中间部分的皮肉彻底不见,以冰冷冷的机械义体作为肌肉、骨头、筋膜,甚至是呼吸道与食道的代替品。
    这正是当日咸雍城外,拘押周良的嬴二!
    陈音希和他单挑,以废掉双手和全身义体外壳的代价割破了他的喉管,自己也是九死一生。
    没想到的是,陈音希还活着,嬴二竟然也被抢救了下来。
    送走上一波客人,嬴二转身,看到停在门口的陈音希和周良,客气疏离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陈音希和周良震惊,嬴二更震惊,双方僵持瞬间,而后是嬴二率先低头。
    嬴氏义子,真真切切地做到了“低头”,他眼看着地面,也是客客气气地对着二人抱拳:“陈道友、周公子,许久不见。”
    嘶——
    陈音希看见他就开始幻肢疼。
    要他是嬴公伯的人,或许还能许以利益劝其反水,但嬴二亲自说明,他的救命恩人是被陈音希在家里当场捅了个大动脉喷泉的嬴子康,那就彻底没的说了。
    这可是人命债。
    要不是在当歌楼,恐怕嬴二会再次对陈音希亮出兵器。
    现在嘛……
    “负责当歌楼的是你?”陈音希问。
    “正是在下。”
    “那——”
    “我在当歌楼,只负责招待宾客,二位是宾客么?”
    嬴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不会为了个人私仇而和陈音希在当歌楼打起来,除非陈音希就是来踢馆的。
    行吧。
    见他不抬头,陈音希不再多言:“当然是宾客。”
    嬴二立刻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二位自便。”
    陈音希抿了抿嘴角,率先迈开步子,越过嬴二。
    她还没说话,周良就先行闷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肋骨。
    陈音希:“你干什么?”
    周良:“我看见他就肋骨疼。”
    之前嬴二也没客气,为了防止他反抗挣扎,直接打断了周良的骨头。
    书生很是警惕道:“他不会在咱们饭菜下毒吧?”
    这……还真说不好。
    “那就吃大锅饭嘛,你认识的人多,”陈音希顿时来了馊主意,“找几个什么名士当饭搭子不就得了!”
    说着他们走进当歌楼大堂。
    过往的时候,大堂中央的高台应是供以舞姬表演,或是评书大鼓。然而如今宾客如云,各个自诩才子名人,那跳舞的和说书的,自然就入不了眼。高台之上,干脆就摆了个长案,上面放着两套茶具,下面摆着两个蒲团。
    其中一个蒲团上坐着一儒生,生得白净俊俏,华贵白袍、衣襟大开,头顶发髻不好好梳,歪七扭八不说,连坐都没个坐相,基本算是半摊在台上。
    陈音希:“……”
    周良:“…………”
    这场景,未免过于眼熟了吧!
    就是把台上的儒生烧成灰,只剩下一把碳化的骨头,陈音希也能从这欠揍的卧姿中找出“祢霸霸”三个大字——蓬莱一别,合着他就回汴城过了个年,然后正月还没出,就马不停蹄离家跑来咸雍凑热闹。
    陈音希算是明白了周良的意思:他口中所谓名士,和祢临也差不多,一句话形容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才到处乱窜。
    只见祢临姿态嚣张地卧在高台上,挑衅般看着对面拍案而起的人:“我就不下去,你奈我何?”
    “你!”
    对面持剑的游侠很是气恼:“祢临,你别以为这是藏覆阁,没阁主看管,觉得我不会打你不成?”
    祢临一抖折扇,放声大笑:“要打就打,恼羞成怒、手下败家,我怕你?”
    游侠:“你要辩论,就好好辩论,学那市井无赖撒泼打滚,你就不怕丢脸吗!”
    祢临:“不怕。”
    游侠:“你就是个畜生!祢家怎么出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行不正、坐不端,连祢家的那汉白玉礼车落到你手上,都和文物般颠簸一下掉出三层土。你还要意思赖着不走?”
    祢临:“就不走。”
    游侠:“……”
    不管游侠怎么出言攻击,祢临雷打不动半卧在台上,一副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去的嘴脸。
    陈音希算是服了他了!
    她扭头随便抓了一个看客:“他们在这里辩论什么啊?”
    看客瞧见陈音希白玉质地的面孔,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反应过来她的身份。
    在咸雍,她这张脸也算是个招牌了。
    “女仙有所不知,”看客压低声音,耐心解释道,“当歌楼的老板刚刚改了辩论主题,老板放话,谁能把祢临从台上请下来,就给五千灵石,要是一炷香内还没下来,就再加钱。”
    陈音希愕然:“就这还不把他打出去?”
    周良忍俊不禁:“祢家公子不好相与,却也不是什么坏人。他名气在外,走到哪儿都有新鲜事发生,多少酒家旅店请他来呢。”
    也是。
    今日他在当歌楼耍赖,留下五千灵石的故事,明日老板就能挂上招牌:祢家公子祢临在当歌楼赖着不走。
    对于行商的人来说,这祢临就是个行走的话题议论机,兼职免费打广告。
    “这下不用找什么名士当饭搭子了,”陈音希说,“天底下也没人敢给祢临下毒吧?”
    “那音希的意思是?”周良讶然。
    “你过来。”
    陈音希凑到周良耳边,低语几句,而后看着书生面孔神情变换,最终是没绷住,笑出声来。
    “就按我的意思做。”
    说完,她不等周良回应,翻身上台。
    陈音希拍了拍游侠的肩膀:“兄台下去吧,你不行,对付这人我最有经验。”
    说完她直接坐到祢临对面,只见祢临原本神态嚣张的面孔突然一怔,而后他瞪大眼:“郝解解?!”
    第76章 画王八。
    37
    离开蓬莱的时候, 祢临也算是帮了陈音希一把。
    咸雍重逢,刚刚还一副蛮不讲理无赖状的儒生一溜烟起身,扶正发簪又拢了拢外袍, 立刻改变了态度。
    他上上下下把陈音希打量好几遍,而后长舒口气, 展露笑颜。
    “好、好!”
    祢临一拍折扇,大喜道:“算嬴子黎那东西识货, 三千万灵石投资你, 算是投资对了!”
    连嬴子黎在他口中都是“那东西”, 天底下能狂到祢临这个水平的,也是独一份。
    还没等陈音希说话, 祢临就当着一众人的面, 无比热情的嘘寒问暖起来。
    “你现在经脉旧伤没问题了吧?”
    “换义体有没有什么麻烦?”
    “郝解解,你可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
    祢临说着,见陈音希伸手想拿茶壶,手脚麻利地抢先一步, 无比殷勤地端起茶壶为陈音希倒茶:“喝,这当歌楼的客人水平稀松,但茶叶的水准还是有的。”
    台下一众客人纷纷无辜中枪。
    但对祢临感兴趣的,也早就习惯了。他们就是来围观吵架现场,甚至顾不得他张口骂人,见祢临一改常态,各个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要知道祢临这家伙名声在外, 谁见过他对人这般热情客气的?诸位看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是脑子灵活地转过弯来, 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祢临和陈音希在论道大会上切磋过。”
    这么一说,大家纷纷回过神来。
    当时在论剑台上,祢临也是这么一口一个郝解解,完全是痴情儒生见梦中女神的模样。
    “我看这二人,”台下有人总结,“肯定关系不一般!”
    “祢临这家伙,栽到陈音希裙下,倒也算是一物降一物。”
    “我觉得也是。”
    周良:“……”
    落拓书生站在一旁,白净面孔中还是挂着那副好脾气的笑容。
    “我说祢临,”他一双手抄进宽大袖袍里,“你还辩论不辩论了?”
    祢临倒茶的手一顿,侧头看向周良:“啊?”
    周良:“坐在台上,就是要辩论。若你不辩论,就下台来,让给别人。”
    祢临:“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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