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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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宁上京的师资力量很好, 但是不能排除其他连年出进士贡士的省会,如江浙一带,其水平就可与上京人士一比。
    还有其他一些小县,也可能出一两位奇才, 这在贡士之中常而有之, 且他们上殿时穿着打扮与世家弟子完全一致, 不会有歧视现象。
    天不亮, 楼天宝就洗漱完毕吃好了早饭, 在家门口等待朝车。
    卯时未到,门前就来了一辆考究低调的马车, 车上坐着一太监,对门口的人说:“胡贡士上来,其他人回去等好消息罢。”
    马车送楼天宝到乾德门正门,东厂派了人, 与御前侍卫和上京周围驻扎的天地营一起给殿试护法,并为贡生做检查。
    考生不能带任何东西, 就连玉佩香囊也是不可以的, 头发散开检查, 查完了一旁的小太监会再为他们束发。
    鞋袜衣衫, 头发耳朵, 哪里都要查。大约前后查了半个时辰, 御前有人来催, 这三班人才让贡生们前往皇极殿。
    楼天宝注意了一下,殿试的机算科贡生中,没有球球的身影。
    他到底去了哪里?
    这一次领路的是鸿胪寺少卿, 一会儿也是由他为众人主持殿试之前的仪式。
    等众贡生入场, 礼毕, 大太监赵云德与小太监通传,身着天子衮服的宁帝上座,焦作也身穿考官服,头戴纱帽,上了主考的位置。
    考场外放有日晷与滴漏,钦天监的人也在旁守着,查看天气状况,防止天色有变,看错了时间。
    等太监宣布开始了,楼天宝伸手打开眼前的试卷。
    一道题,一道策论。楼天宝脑海里有完整的答案,她只要稍作修饰,默写下来即可。
    然而,就在她看到考题的时候,楼天宝愣住了。
    她眼前考题与水文治理一点关系都没有,反而是沙土治理。讲的是西边的土地荒漠化情况。
    这……这……
    楼天宝抬头看向焦作,心里给了道令,让焦作看向自己。
    焦作果然看了过来,他的双眼看向楼天宝,似乎有些迷茫。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要看考生们,明明自己刚刚是想拿茶盏喝口水来着。
    楼天宝确定了,他依然被控制着。但是这题目为什么会变成沙土治理?
    她纳闷了一会儿,警惕也提高到百分之二百。
    这一次,老鬼把自己的身形压缩到了原来的十分之一,原本还有半个手掌那么大,现在只有两个指甲盖大小了。
    他藏在楼天宝的衣领之后,一直没有出来。给楼天宝搜身的人是看不到他的,他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摆件。
    老鬼不出来,因为他担心宁帝供养的鬼神也会在殿试上出现。
    他要一直藏着身形,确保没有任何问题。
    楼天宝小声咳嗽两声,提示老鬼观察周围的情况。
    老鬼十分小声地告诉她没有任何异样,让她认真答题。
    “鬼神不在这里。”他说。
    楼天宝叹了一声,她不是要老鬼注意这个。
    叹息声让老鬼明白楼天宝并不是在意这事,于是他说:“不如让焦作去看看情况。”
    对,现在她还可以使用焦作。
    于是,楼天宝让焦作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试卷上,驱使他看题。
    因为这题并不是焦作换上去的治水策论,他的脸上立刻浮起了疑惑之色。
    焦作拿着那卷子下了主考位,直接往龙座上去。
    他拿着卷子询问了宁帝,宁帝笑了一声,偏头说了两句话。
    焦作一脸恍然大悟,又回位置上去了。
    楼天宝不能抬头,也听不到两人的对话,但是探出小脑袋的老鬼可以看到听到。
    他缩了回去,小声和楼天宝说:“是宁帝换的。”
    楼天宝放在桌上的手攥紧了毛笔。她的动作十分细微,但也充满了她内心的不甘。
    宁帝这个人,十分狡猾多疑。
    他做的这些,对普通人来说没有什么问题,考前换卷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对她这个必须考到功名,并进入朝堂的人来说,就是阻碍。
    她镇定了一下心神。
    没事。沙土治理这一块,虽说她在国子监和塾师处接触的不多,但她的脑海里有更先进的知识。
    她想了想,将之前看过的纪录片内容,整理到了一张黄宣上。
    “荒漠化治理”。这是楼天宝整个策论的核心问题。
    沙土问题一直以来都困扰着北宁西部边境的百姓。
    题目上说到的“宁国西岭”这地方在地图上靠近沙漠,周围少有高山,沙土问题主要便是土地退化导致的荒漠化。
    荒漠化古来有之,但很少有边疆大臣能治理成功。
    土地荒漠化的最大原因是土地退化。
    而土地退化,可能是气候原因导致的;也有可能是当地的农民使用土地资源不当。
    如果是气候原因,那可以使用“草方格”治理方法,将一些容易生存的荆草和麦秸等,以格子的布置方式安插在土地里,这种方法可以稳固沙土,并使沙子往植物根部汇聚,无法轻易移动。
    正中间撒上野草草籽,草籽是不需照顾的,草籽往下溜,只要有一点水汽就能发芽。一片草方格可以固定一片荒漠,等土地的肥力稳定,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种植计划——按照不同的地貌种植不同种类的固沙植物,这一步也需要提前准备,专人培育。
    除了规划详细的“草方格”方案和固沙方案,从东到西还需制定不同的农业方案,比如东边推广节水农业;中部减少水井的数量;西部合理分配水资源。
    “草方格”方法唯一的问题就是成本高,还需要大量劳力。
    这里就引申出另一个问题了:劳动力都去做什么了?
    西北荒漠问题严重,耕地消减退化,另一个原因在于当地农民滥砍滥牧,甚至伐林做田。
    能耕种的田地越来越少,能放牧的区域也越来越小。
    楼天宝思考着,西北缺少耕田,可以让农民以草方格计数,每个人处理多少方格,最终耕地面积就有多大。
    减轻徭役,前六年不抽任何土地所得,等边疆大臣视察完确认土地的状况良好之后,再一点点恢复征税。
    这些操作里还有其他细节需要注意,比如如何说服农民,如何获取足够的麦秸和莎草和小灌木等,楼天宝依照题目中给出的地名和自己了解的知识,做出了一些猜想。
    殿试的策论不限字数,楼天宝洋洋洒洒写了两张,才停了下来。
    她回顾了一下自己书写的内容,删删减减确定了最后成稿。誊抄了一遍,殿试时间也到了尾声。
    前方的小太监击打磐鼓,宣告殿试结束。
    机算科、经义科与武科同时结束,主考与副考们拿着卷子上殿。
    殿试时间足有三个时辰,中间没有休息,宁帝和考生一起坐着,也不会中途下去休息。
    等主考副考与宁帝一同离开,诸位贡生才从自己的书案旁站起。这跪的时间有够长的,楼天宝坐了许久,又跪了好一阵,想站根本站不起,还是一旁的宁定远过来扶她,她才稳住了双腿。
    楼天宝扶住自己的书案,对宁定远说:“多谢。”
    日近傍晚,金光普照皇极殿,夕阳的光芒映照在楼天宝的脸颊上,将她脸上细细微微的绒毛都染成了金色。她身形纤瘦,即便贡士服改过了两遭,她穿起来还是空空落落的,像是一件衣服凭空飘着。
    宁定远眯起双眼,往后退了一步。
    这男子与青石方砖、鎏金细脚仙鹤和朱红长廊竟有说不出的配合,让他一时间觉得这不是个男子。
    宁定远默默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弟弟,他果然紧紧盯着自己,还有面前的楼天宝。
    他叹了口气,对楼天宝说:“揭榜之后,我给胡兄介绍一两位好女吧。”
    楼天宝从小太监手里拿了一块绿豆糕,正往嘴里塞,忽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愣了。
    谢允从旁过来,他说:“怎么突然说这个。天保的重心不在这些事情上,莫为难他了。”
    宁定远道:“我只是想提醒胡兄一声。要是不早点成亲,想捉你去成亲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没别的意思。”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其实他也在担心自己的傻弟弟宁更生,这小子之前还是对女子感兴趣的,怎么遇到这胡姓小子就转了性。
    正好也有宁家分家族内有适龄女子,不如干脆做了亲家,也好断绝宁更生的心思。
    谢允知道宁定远想拉拢自己的这个书童,但他书童不可以为人制,于是再次拒绝了他。
    楼天宝叹了口气,她说:“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大家刚考完,还会回去吃一碗热汤饭,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吧。”
    在场几个人还在对峙,听她这么一番劝,突然没了脾气。
    这说辞也太像祖母的腔调了。
    楼天宝一脸无奈,嘴角带笑,看起来的确有几分慈祥。在她看来,面前的少年都只是些弟弟而已。
    ……闹什么闹。老娘要回家吃饭睡觉。
    楼天宝依然笑着看他们。
    一旁的小太监插进来打断:“你们干什么呢?赶紧走了。皇极殿不招待晚饭,吃完点心就回家去。”
    众人赶忙跟着其他贡生,一同离开皇极殿。
    隔门全开,夕阳仿佛醇厚的蜜酪,层层叠叠从上浇下,将所有人锁在了这层氛围里。楼天宝抬头看了眼远处的亭台朱楼,又把目光收回来,望向远处的皇极门。
    虽不知自己的成果如何,但应该差不到哪里,毕竟草方格与按地种植法都在后世被人大力推广了,特别是草方格沙障法,华国推行数年此法后,成功回收了万亩良田。
    她这么想着,脚步不由得轻快起来。
    离开之前,她给焦作施加了一道暗示,让他今晚留在宫中连夜阅卷,等明后日阅卷完毕,再让人送他回府。
    黾头蚤的暗示会逐步加强,起先的一两日他还会对自己的行为有所疑惑,等到了中后期,蚤头入耳,它将脑袋整个埋进皮下血管中时,只需给焦作一个逻辑链完整的暗示,他就完全不会怀疑了。
    甚至于,他会成为楼天宝与丁荃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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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荒漠化知识我忘得差不多了,这里是瞎扯的,大家还是以课本为主哈。
    -
    下面是理央同学点的绒绒小剧场~绒绒的剧场是绒绒视角的南刘故事,如果点顾景成就是顾景成视角。如果点南刘国就是流水账历史故事哈,请注意。
    纪绒绒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被送进宫里选秀。
    当然,走到那一步了,她也没法推脱,总不能临阵脱逃吧,她要是逃走了,家里人就要全部下大狱杀头了。
    从选秀车上下来,纪绒绒排了队跟着太监进宫,先是百无聊赖地等了许久,那太监就在门口喊人了,叫她“纪晓蓝”。
    纪绒绒十分不喜欢这个名字,但她也没办法,只好排在队伍最后,跟着进了宫。
    她此次特意用自己调的药“料理”了自己:人肿了一圈,好像一百五十斤;皮肤黑了一度,像是海边的渔民;头发也三天没洗了,出门前扑了痱子粉,这会儿她抓了好几下,又原形毕露了。
    .
    这下,那老皇帝总看不上自己了吧。
    .
    “纪岚山之女纪晓蓝,留牌,赐香囊——”
    .
    纪绒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咦?
    .
    旁边一众香香软软的漂亮小姐姐小妹妹朝她投来鄙视的目光。
    纪绒绒十分尴尬。怎么回事。
    .
    这皇帝,是近视还是恋丑啊?这一排里,就属自己最难看了。
    .
    她想着不行,于是又故意行错了礼,旁边的太监都开始翻白眼了,但上面的皇帝却无动于衷。
    .
    纪绒绒不明白了。
    纪绒绒绞着帕子下去了。
    .
    “皇上,那种货色进了后宫,不出三天就会被人弄死吧?”
    一旁的老太监问。
    .
    “由她去。她活得下来。”说着,龙椅上的皇帝拿过旁边的茶盏喝了一口。
    但是回想起她殿上的表现,还是忍不住喷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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