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花开_分节阅读_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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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中原一片纷乱,原本一统的大唐帝国变成了无数的小国,各国间的情谊仇恨似乱麻般地交织在一起,战争如家常便饭,但也是反因为如此,各国的邦交却更加往来频繁,这些邦交之下各国想方设法谋求各自的利益。
    男
    子们在战场上、朝堂上的努力固然重要,但女子们也一样被付与了更多的责任。各国女眷们在来往中,如果能正确地表明本国的立场,透露想传达的消息,及时发现对方的意图,对于自己的国家是非常有益的,最有能力的女子甚至还能直接参与国家大事。
    这一次为了燕少主的亲事,前往德州的使臣竟然有几十个,就连一向与燕地不合的梁朝及周边的几个国也派了人来,基本中原大地上各国都有来人。这些人决不仅仅是来恭贺燕少主的亲事,而会带着另外的目的!
    可以想见,这几天在燕国的国主府上会有多少明里暗里的消息四处流通,多少利益间的博弈,多少国间的协议悄然达成!
    枇杷在刚刚已经得王淳提点了几句,已知今天应该如何应对,又需要注意些什么,一时间打起十分的用心,与厅内各地来人应酬往来。
    此次来到燕地的重多使臣中,最为重要的是梁使。
    篡夺了大唐帝国的梁,直接接收了大唐包括京城在内的大半疆土、大部分的官员士人百姓,以及典籍制度,尽管没能一统中原,但却成为中原最强大的势力。
    这股势力从成立起便是当时还自任为大唐治下的德州、营州、江州等地反对的,以王老大人为首的德州刺史曾传檄天下,准备推翻梁朝,恢复大唐。但是大唐气数已尽,天下并无人响应,只得坐视曲家篡了李唐朝廷。时日久了,也不可能再不承认梁朝。
    而梁朝由此与燕地成仇,后来王家得了燕地,更成为曲家的眼中钉。毕竟燕地与梁地接壤,如果梁能够将燕收为已有,那么就能将长江以北尽归掌中,方能再平江南诸国。
    是以短短几年内,梁朝已经向燕地几次出兵,试图攻下燕地。但打过几场仗后,非但没能占到便宜,却次次被燕地反击落败。而就在梁一心向东北的燕国出手时,梁朝内部频生民乱,局势非常不平静了。
    现在梁帝派了使臣前来燕地恭贺,其实就是认清了梁朝内部的矛盾已经很严重到了必须解决的状况,而燕地也不是那么好吞并的,他已经无力再战,只能改了策略,想重新走和平相处的路线。
    其实梁朝曲氏与求仁堂王家正是姻亲关系,最直系的姻亲——梁帝的嫡子与王家的嫡女在前朝末年就已经成亲。
    虽然曲七与王十六娘夫妻不和,且前几年王十六娘带了女儿回了娘家,但是双方并没有和离。就是在两方完全撕破脸的时候,曲七也没有另娶,十六娘也没有改嫁。
    现在枇杷身为燕国的少夫人,她不只要从国事上努力与梁保持良好的关系,毕竟梁的实力在在中原是最强的,又与燕地接壤,现在又主动示好,对燕地休养生息是极有利的,而且还要从家事上解决王十六娘与曲七的问题。
    虽然十六娘在她一进门时就想暗算自己,但是枇杷还是觉得自己做为王家的媳妇,要为十六娘做主。十六娘可以不懂事,但自己总不会与她一般见识。
    于是枇杷便特别将梁朝的副使夫人安排在自己左近。因曲七为正使,便没有正使夫人,只副使夫人来了。那副使夫人姓马,是个极伶俐的人,很快就找了机会与枇杷搭上了话,“前朝时,我们家大人就在京城任职,那时我还曾看过少夫人打马球,少夫人马球打得可真好,整个京城都要数第一呢。”
    枇杷虽然眼力极好,但看过她打马球的人实在太多,她怎么也不可能一一分辨出来,而且这位马副使夫人可能果真看过她打马球,也可能只是以此为借口前来搭话而已,便一笑道:“我那时年少贪玩罢了。”
    “虽然年少,但那时我一眼便看出玉家小姐非同等闲女子,”马夫人笑着恭维,“后来果真成为威名赫赫的小玉将军,又嫁入王家成了绝冠京城的王公子夫人,真是羡煞天下闺秀啊。”
    要是以前,枇杷早就用“长得好有什么”之类的话来反驳了,她自然是知道王淳的俊美,可是她却不像那些闺秀那样在意外表,而且还同情地理解过王淳的苦恼,太美有时也是很麻烦的事。
    可是才成亲一天,耳鬃厮磨之下,她却无法再像过去一样不以为然地觉得相貌不重要了,毕竟她果真被王淳的俊颜一直震撼着。
    既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枇杷便尽可能淡然地说:“我们王玉两家是世交,当年一同北上收复诸州,击退突厥,便休戚相关,联姻是很自然的。”
    “所以说少夫人不只是有才干,而且命也特别好呢!”马夫人倒不全是恭维,当年王淳与枇杷在京城时,她果真也在京城做官夫人,果真亲眼见了枇杷的英姿,也目睹过小王公子的风采,更是知道他们的声名。而且偏巧她家中子侄辈中的孩子,几乎全部是他们两位的拥护者,听到他们订亲的消息,在家中议论了数年,各种的欢喜、羡慕、嫉妒的语言,她听得多了,心里也记得不少。
    枇杷听马夫人说起京城旧事,便只随声应和着,果然过了一会儿,马夫人便又道:“京城中仍有故人惦记着少夫人呢。”
    枇杷在京城住了几年,果真也曾交下了不少好友:王泽、临川王、青河、曲瑞华,静安公主、王十五娘等人。但时局变化,做了皇上的临川王已经离世了,王泽成了仇人,而与青河公主、曲瑞华,静安公主、王十五娘等人再无联系。
    别人尚且罢了,但是枇杷却知道青河和曲瑞华一定是惦记自己的,就像自己也会关切地打听她们的消息一样。只是大家并不方便互通信息而已,但其实对彼此的情况却还都清楚。
    自马铺县换回皇上后,曲家与王泽将朝政大权自永平公主手中夺回,并囚禁了永平公主。不过,青河与王泽的婚约并没有解除,他们在王家太夫人的孝期过后如约成亲了,而且还生了一个女儿。后来曲家废帝自立,青河便失去了公主的尊位,虽然王泽先后纳了很多姬妾,又生下了好几个庶子,但她依旧还是王泽的正妻。
    枇杷能想到青河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也曾动过派人接青河到营州的念头,但她还是没有实施,毕竟青河是那样一个高傲的人,她的境况再难也不会求助于别人的。而且她又有母亲永平公主和女儿牵袢,恐也不能离开京城。
    还有曲瑞华,枇杷早听她说想出家修行,没想到却当真的。当年在青河失了公主之位时她反成了公主,到了十八岁便由梁帝为她挑了附马下嫁。不过嫁后没几日附马病死了,现在果真在玉真观出家。
    身份完全相颠覆了的两个人现在都在京城,她们应该有很多机会相见,只是不知道她们见了面会不会尴尬呢。
    现在听马副使夫人提到故人,枇杷立即就想到了青河和曲瑞华,一定是她们!听到自己要与王淳成亲了,便让马夫人给自己带话。
    枇杷恨不得马上催促马副使夫人讲出青河、曲瑞华给自己捎的话,但是她却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青河也好,曲瑞华也好,她们就是能捎信来,也只能是简单的问候,毕竟形势如此复杂,而大家也不再是当年打马球的单纯少女了!
    就听马副使夫人笑道:“魏国公夫人和清妙道长令我给少夫人带信,说她们都很好,又恭喜少夫人。”
    果然只是简单的几句问候,枇杷点头笑答:“还麻烦夫人回梁都替我谢谢她们,问她们的好,也告诉她们我很好。”
    马副使夫人说过后又觑着枇杷的神色,轻声道:“也不只两位夫人,还有魏国公也问少夫人好呢。”
    枇杷突然醒悟过来,其实青河和曲瑞华可能都没有能力指使马副使夫人帮她们传话,只有王泽有这样的力量。而他给自己带话,肯定是不会只想传一句平安道一声祝福的。
    果然马副使夫人又道:“哀帝之事,魏国公本能保住他的性命,为他争一个王位荣养,但是哀帝不知怎么,一改以往温和的性子,说什么也不肯顺应潮流,禅让于新帝,还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大明宫中慨然就死。”
    对于皇帝的离开,枇杷原来也有类似的推测,当年在高台最后一别时,他就表示了如此的决心,现在听到,虽然悲伤,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骄傲。大唐的末代皇帝,她曾以身从突厥人手中换回来的皇帝,并不是一个无能的懦夫,他虽然不能重新挽回大唐的江山,但最后却以身殉了社稷,够得上一个真正的皇帝。
    求仁得仁,枇杷做为他的好友,更要理解他,赞成他!
    马夫人也叹,又道:“京中也多有人思念哀帝,只是天不佑大唐,亦无可奈何。就说哀帝,还有先前的僖宗皆无子嗣,就是哀帝身后遗腹之女也于生后不久就夭折了。其实魏国公本已经将先皇后接回家中,等她产下孩子好生抚养,结果竟然还是没能养住小公主生下没多久就夭折了。李家真是气数尽了啊!是以曲梁方才代替了李唐。”
    枇杷自动忽略了马夫人对于曲梁的赞美,心里只想着,原来木子是皇后所生,又是王泽遣人送出来的。无怪送木子的人什么也不肯对家里人说,留下木子就走了。想到可爱的木子,枇杷突然对王泽的恶感减轻了,毕竟自己要替木子感谢他。
    至于眼前的马夫人,枇杷并不肯定她知道多少内情,又要向自己传达多少消息,便只微笑着听马夫人继续讲,“魏国公还曾经对我说过,他曾经向一个女子发地誓言,可是那女子不肯信他,可是他终将会让她相信的。”
    ☆、第202章 发现实情
    枇杷默然,王泽想向自己表明什么?其实自己从未不相信他,只是不能接受他的想法而已。但是聪明如他却总不能明白,也许他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愿意明白。因为他只希望一切都按他的愿望实现。
    但是,自己并不愿意。
    马夫人还在一旁说着,“魏国公还说,他会完成那个女子对自己的托付,绝不会亏待她的朋友。”
    这是在表明他不会对青河不好吗?
    但永平公主被囚,一定少不了王泽的原因。只这一点,青河便不会原谅他的。
    可是这些,枇杷自然都不会告诉马夫人。
    而马夫人大约也知道不会得到任何回答,于是重新坐直了,重新谈起了梁燕两地的事情,“这一次我们到燕国,除了恭贺少主成亲外,还准备接平原郡公夫人回京城。”又一笑道:“毕竟夫妻总要团圆的嘛。”
    平原郡公正是曲家得到帝位后给曲七的封号,枇杷因得到王淳的提点,便笑道:“似乎并没有听到梁帝册封平原郡公夫人呢?也不知是哪一个?”
    马夫人尴尬地一笑,当年梁帝初登大位,册封诸子诸媳时,确实将七夫人特别剔了出来,但那时梁燕两国势同水火,而七夫人又不在京城,有此结果并不意外。但现在燕国少主夫人一定要拿着这一点做文章,她只得按了来前商议的话回道:“只要七夫人回了京城,还怕不能册封平原郡公夫人?毕竟是明媒正娶的嫡夫人呢。”
    枇杷立即追问道:“即是嫡夫人,平原郡公又为要将她赶出家门?这样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过呢?”
    十六娘是可恨,可是她毕竟是燕国国主的亲女儿,她这一次是否回梁地,不只关系到她个人的前途命运,也会涉及到燕国,是以尽管枇杷觉得十六娘与曲七间孰是孰非很难判断,但她却只能没有选择地站在十六娘一边。
    当年,世七与十六娘争吵时要将她赶回娘家,十六娘果然带着女儿就走了,马夫人亦知这种事情若想辩出对错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是梁主动向燕示好,少不了要做些姿态,便笑道:“当年平原郡公年纪尚幼,一时言语不当恐怕是有的,现在为了诚心接回十六娘,这一次他一定要做正使亲自到德州来接夫人呢。”
    虽然曲七表达了他的诚意,但是王家却自他到了德州,就只把他当成梁朝正使,却没有将他当成自家姻亲,也不许他入内见十六娘。
    是以马夫人见少主夫人但笑不语,便道:“还请少夫人帮忙让平原郡公与七夫人见面陪个不是,夫妻再次团聚。”
    枇杷会帮十六娘,但却不会替她出主意,只是道:“此事我尚要与七夫人商量,你们且等等吧。”见马夫人再无它事,便将她打发了。
    后来又有蜀国、闽国等使臣夫人前来拜见说话,枇杷用心听着,遇到些拿不定主意的便将谈话记在心里,准备回去请王淳帮忙。接着又是酒宴,枇杷细心注意各处的情况,及时处理一切事情,但不管怎么样都还要保持着娴静从容,竟然觉得很是劳累。
    总算到了宴会散时,枇杷见母亲没有随着命妇们离开,而是留在最后,知她不放心自己,便带着她去了暖阁小坐,果然听杨夫人问道:“你怎么来了?你婆母果真病了?”
    看着母亲眼里的疑问,枇杷真担心她猜到些什么,赶紧道:“果真有点小恙,不能过来。”又解释道:“本来十六娘要来的,我便说我来好了。后来国主就让我来了,王淳也指导我应该怎么做。娘,你看我表现得还行吧?”
    杨夫人的心思果然被她引离梅氏生病一事,马上道:“十六娘怎么好在这里露面?你是王家的媳妇,正应该你出头才是。好在你公公和淳哥儿都不是糊涂的,没有让她出来,否则岂汪会让大家嘲笑?”又不忘向女儿赞道:“我还以为你只会打仗呢,今天竟然颇有国主少夫人的风姿,我倒是白担心了!”
    “我有什么不会的?”枇杷得意地道:“我刚正觉得主持在这样的宴会,竟然与大打仗很是相同,对于宴会上的情况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收集各种消息;遇到问题又要静如处女,动如脱兔,一击得中;至于兵书上的各种计谋,正好用在与各位夫人的周旋上!还有,为将者,不论遇到何种情况,都要不动如山,现在做了少夫人,不也是要在上面榻上俨然端坐?所以正是因为我会打仗,才能当好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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