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记事_分节阅读_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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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行觉得,我跟父皇出资做生意,如何?”
    耶律平带着使团路过幽州城的时候,汉人的新年已经过了,街上还能闻得到鞭炮的味道,偶尔还有调皮的童儿将过年未曾放完的鞭炮拿出来吓唬小伙伴,响起零星的几声炮响。耶律平得到了燕王以及部下的热情欢迎。他从幽州出发前往长安的时候,燕王写给圣人的书信才刚刚递出去。
    耶律平还未到长安城,圣人就收到了燕王的书信,用民间儿子写给父亲的口气询问:父皇,您要不要与儿臣一起出资做生意?互市真的赚的不错哟!
    圣人万没想到,燕王会写这样一封信给他,再往下瞧,顿时心知肚明。
    燕王在信中写道,年前收到两位皇信家书一封,都想与儿做生意,可儿子思来想去,还是更想与父皇出资赚钱,到时侯若是儿子亏了,想来父亲不会责骂儿子,若是儿子赚了,自然多多孝敬父皇……
    圣人这两年对长安城中暗流视而不见,任其发展。没想到就连身在幽州的燕王都要受到波及。他倒是个好的,一心为国,不但大败辽人,还与辽人签订友好盟约,又开了互市,吸引了两国无数商人,还陆续为军中购置了不少马匹。
    如今互市就是一块大肥肉,从太子到二皇子瞧见了利益就想上前去咬一口。
    圣人冷笑一声,对这两个儿子趋利的本事倒是极为佩服,亲自提笔给燕王回信,又召人去自己的私库提了五万两银子,算是跟燕王做生意的资金。
    太子与二皇子听得圣人要跟燕王做生意,心里都暗骂燕王奸滑,倒会拍马屁,有了好事又撇开了他们。
    圣人如今是不敢再相信留守在京里的儿子们了,思来想去也就晋王可靠,便召了晋王进宫,吩咐由他押送银子前往幽州,顺道再置办些长安城中精巧之物,又有他私库里数百匹各地送来的云锦蜀锦之类,就等着燕王替他翻番。
    晋王接了这门差使,回家便想到了女儿。
    镇北侯府原来也是数辈积蓄,哪知道到了宁谦手里,这位是只管出不管入。轮到宁景世了,更了不得。他爹是吟诗会友,红粉阵中打滚,他倒好,还沾了赌字。女色上头不知收敛也就罢了,进了赌坊更是连亲爹娘是谁都忘了个精光,三不五时就有赌坊的人上门来堵着要帐。
    南平郡主如今对儿子是一筹莫展,说他两句罢,他笑嘻嘻应了,瞧着也是个孝顺听话的模样儿,她欣慰的想,儿子到底还是她生的,哪知道他转头出了门,就会直奔赌坊。
    宁景世如今是三日不赌手就痒的慌。
    南平郡主原本也是十里红妆的,镇北侯府又握在自己手里,总觉得无论儿子如何玩乐,总能够供得起,哪知道去年至今年,已经感觉到了据拮。秋日地里的租子收上来,还未入库,府里的冬衣都未添,要赌债的就上门了。
    年前自家铺子里的出息交上来,各铺子里置办的年货还未结帐,儿子的赌债,老子的脂粉债,都统统上门来讨。南平郡主都快要被这父子俩给气出病来。
    她身体自上回生病缓过来之后,本就不得劲,三五天就要卧病休息一回。原本总觉得日子有盼头,如今却觉得宁谦父子俩就是俩填不满的窟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到头。
    大年三十,赌坊里上门来讨债,她不得已,叫了儿媳妇到跟前敲打,想着用她的嫁妆填窟窿,好歹先把眼前的事儿平了。哪知道闫幼梅开口便诉起苦来:“世子爷将儿媳妇的头面首饰往外顺,也不知道是给了外面的哪个相好,如今儿媳连整套回娘家的头面首饰都没有了,这让儿媳如何有颜面回娘家啊?”反饶去了南平郡主一套嵌红宝的头面。
    闫幼梅满口子谢她,“多谢婆婆体谅!世子爷儿媳是说不动的,婆婆的话,想来他也能听几句的,求婆婆跟世子爷好好说说,再赌下去,咱们也只好往当铺跑了。”
    这话戳中了南平郡主的尴尬处,她如今常常处于焦虑之中,等到闫幼梅退下去之后,面上才带出愤愤之色:“我的嫁妆都填了家里的窟窿,她倒见了面就跟我哭穷。当初的嫁妆单子我还看过的,她的嫁妆也很丰厚,哪里就穷到了这个地步?”
    福嬷嬷听得这话,暗叹南平郡主心都偏到了肋下,原本是儿子的不是,儿媳妇日子也过的不好。以宁景世的脾性,拿了世子夫人的头面首饰去讨好外面的红粉佳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就算是南平郡主,也还时不时短少个钗环手镯之类,问及房里丫环,都说世子爷来过。
    南平郡主只瞧见自己的陪嫁银子填进去了,却不曾想过在宁景世的手里,世子夫人的嫁妆能不能保得住。
    她被派往晋王府去跟晋王诉过苦,对侯府的未来也不抱什么希望,只千万保佑别等到宁景世还未继承侯府,镇北府就先让他们父子俩给败光了。
    晋王这时候送消息来,对于南平郡主来说,真是喜出望外。
    借着圣人的光,她倒可以筹一笔银子,再将府里积存的好料子卖些出去,也能积存些银子做周转。
    只晋王也提,此次他是前往幽州办皇差,而南平郡主若是有意,要么让宁谦跟着去一趟,要么让宁景世跑一趟,在府里挑几个可靠的下人跟着打点,以后不用他前往幽州,镇北侯府也好立起来了。
    南平郡主如今对丈夫跟儿子都不放心。
    宁谦只要拿着银子出了门,多半都是风花雪月,好歹开销有限。但宁景世只要出了门,就不知道会有多少赌债上门了。
    虽然丈夫跟儿子比起来,丈夫似乎还好一点,但如今夫妻已成陌路,她贸然放了宁谦去幽州认长子,万一他脑子犯糊涂,转头将本金跟赚的银子全都拿来讨好长子一家,她岂不是鸡飞蛋打?
    比较起来,好歹儿子还跟她是一条心。
    南平郡主思虑再三,还是派人将宁景世从赌坊里拖回来,再三叮嘱了此事的重要性,只盼着他瞧在自己苦口婆心的份儿上,跟着晋王去走一趟,好歹缓解府中困境。
    宁景世听得要跟着晋王去幽州,先就嫌弃起辛苦来了。及止听得为着缓解府里的紧张的经济,顿时有几分丧气:“娘每次见了我都要叮嘱银子银子银子,咱们是侯府,又不是小门小户,难道儿子花一点就能将库里的银子花光了不成?”长安城快乐逍遥,每日高卧到太阳起来,吃完了饭就出门去乐一圈,夜深了才回来,岂不比奔波劳碌的舒服。
    南平郡主还要苦口婆心的劝他:“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家里的日子不好过,你跟你爹又对府里的事情不闻不问,难道要等到你做了侯爷,打开库门发现空空如此,才要再想辙生财路?你外祖父这回是办皇差,你就只管一路上跟着他老人家去,难道还能委屈了你不成?一则就当你去表孝心,一路上侍了外祖父去幽州;二则还能赚回来大笔银子,何乐而不为?”
    宁景世如今是真觉得南平郡主庸俗,不怪得亲爹不肯亲近娘亲,见到她也只有远远躲着的份儿。
    他房里闫幼梅若是每日里念叨银子,他恐怕连府门都不愿意踏进来,日日在外面高乐。
    想想外面那些美人儿,哪个不是琴棋书画,温柔解语?
    此事最后由晋王拍板,最终定了宁景世跟着他一道出门。
    晋王倒是替外孙想的远,将来镇北侯府可是要落到宁景世手里的,他如今庶物不通,除了好色好赌,再无旁的爱好,侯府里那点子家业,眼瞧着要被他败光,让他出仕为官,晋王首先就在圣人面前张不了口。
    就算是恩荫,也得是没有爵位的子孙。
    宁景世如今可是世子爷,未来还会是侯爷,哪里就少得了那点爵俸。
    幽州城里,柳树才发了新芽,姑娘们就脱下了厚厚的袄裙,换上了掐腰春装。
    燕王妃在三月里生了个小闺女,何娉婷羡慕不已。
    洗三的时候,各府里的女眷们都往燕王府里去贺喜,夏景行赵则通等人更是无有遗漏。
    小平安如今在燕王府前院可是混的熟了,无论是跟文武师傅,还是王府侍卫,侍候的丫环小厮,他都能叫出名字来。这小子认人非常的快。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小听书听多了,见人第一眼,仔细观察其人身上特征。
    喻鸿才起先也奇怪,他跟康成荫一起出去,后者还是个小糊涂蛋,见到同样服色的侍卫就傻傻分不表,他已经能够嘴甜如蜜的叫人,后来问起来,他自己便随口道:“侍卫刘二叔耳朵边上有颗痦子,张叔脸盘漆黑,还有大胡子,林叔皮肤白,笑起来还有酒窝……”
    燕王府的小郡主洗三,夏景行敬了喻鸿才好几杯酒,谢他教导自己儿子,喻鸿才便感叹:“你家这小子脑瓜子灵活,天生一双利眼,假以时日必能成器!”
    夏景行还谦虚:“这小子淘气的不行,岳父又惯的厉害,寻常我跟内子教导的少,大多数倒是岳父带着他。以后还要多劳喻先生费心!”
    喻鸿才寻常就听小平安嘴里常挂着祖父,知道他们祖孙情深,“将军那位岳父倒是个妙人,教出来的孩子别具一格,眼利心正,聪明伶俐的很。”
    夏景行听得旁人夸他儿子,自然满心欢喜,又陪着喻鸿才多喝了几杯,才被同营的袍泽给拖走了。
    等他喝的半醉,才被人请到燕王书房里。
    燕王向他宣布了一件事,“晋王与宁景世要来幽州了。”倒让夏景行的酒醒了大半。
    他对晋王几乎有一种本能的反应,但凡听到这个人出现,警惕性就提高了十倍不止。
    燕王被他过激的反应给逗乐了,“难道夏大将军如今还害怕他不成?”同样的宠弟弟,辽国先帝耶律璟最后连命也宠没了,希望他父皇能够善始善终。
    “哪能够啊?”夏景行饮一口小厮沏上来的浓茶消消酒意,揉揉额角,“我这不是……多年的习惯嘛。听到他来,总觉得没什么好事儿。”更何况还有一个宁景世。
    燕王拍拍他的肩,深表理解。
    回头赵则通听到宁景世要来,手都痒痒了,还跟夏景行商量:“要不要我将家里那个闲置的铺面给改成赌坊?”何娉婷做生意没有长性,原来的铺子倒是开着,可也没有再进取的心思了。自生了荣哥儿,她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变成二十四个时辰,时时刻刻都守在儿子身边。
    夏景行顿时笑了:“赵六哥这是坑了宁景世一回,还想坑第二回?”
    幽州可是燕王的天下,就算是晋王来了,那也是客,他们却算得地头蛇了。
    燕王提早告诉他,夏景行都要怀疑这是燕王暗中示意他尽早挖坑。
    “要赌,也不能在自己家里赌,不然回头晋王在朝上参你一本,可就不好了,于官声有碍,咱们到时候视情况而定。”
    夏景行劝住了赵则通,又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夏芍药,她如今可不似在洛阳,听到晋王都觉得有压力。也许是身份地位不同,给了她底气,她一边盘着帐,将算盘珠子拨的噼哩叭啦响,一边道:“晋王老了,宁景世……就是晋王这棵大树上避雨的猢狲,将来晋王倒了,猢狲只能散了。”
    “你倒形容的妙!”夏景行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等到晋王带着队伍到达幽州城的时候,夏景行还跟着燕王前去迎接晋王,见到晋王就跟燕王手底下所有武将一个模样,团团手行礼,笑的热情礼貌。不知情的人瞧在眼里,断然不会想到这二人之间还结着多年仇怨未消。
    晋王还拉了宁景世过来与燕王见礼,“快与你堂舅见礼!阿宁也随我一起来玩玩。”
    “不必多礼,既然来了就玩的开心点。”燕王对晋王行叔侄礼,对宁景世却并不热络。
    晋王是办的是皇差,还有一重长辈的身份在,宁景世他却全然不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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