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末召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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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
    莎儿翡被连续的敲门声吵醒。早上起床对她而言是件辛苦的事,而今天早晨的心情又特别差。
    也不是身体不舒服,但总觉得心情不是很好,或许是昨天第一次杀人留下的后遗症吧!
    「莎儿翡,出事了!出、事、了!赶快起床!」
    「喔……我已经醒了。」莎儿翡也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精打采,可是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事实上自己真的没精神。
    然而,由梨这位新朋友一点也不客气,莎儿翡还没请她进来之前,就大刺刺地推门而入。
    「莎儿翡,你还在睡觉啊!今天不是能够让你随心所欲的日子,真的出事了!」说着,由梨一下子就把莎儿翡的棉被拉了过去,速度快到莎儿翡来不及制止。
    「哎呀!你……你在干嘛?」睡意正浓的莎儿翡不由得包住胸部,身体缩成一团。
    「哎呀呀呀!」由梨话中带笑:「什么?天气这么冷,你只穿入衣裤睡觉!看起来还真妖艳动人呢!不过……条纹花样内裤,让你的姿色减损不少。」
    「别管我,反正我看起来像小孩子。」莎儿翡气冲冲地把被子拉回去,但偏偏对方比她有力气。
    「该起床,不要再睡了!」由梨喊道。
    尽管如此,莎儿翡还是倔强地拉着棉被。不久之后,觉得自己实在抢不过由梨才作罢。
    「你说出事了,到底是什么事?」莎儿翡只得开口问道。
    由梨迫不及待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上次战役中,大家以为战死的上将军沙斐尔还活着耶!听说昨晚已经回到城中了。」
    由梨以为莎儿翡会扯开嗓子大叫,但她却怯生生地反问:「呃……好在说谁呀?」
    「啊!你的反应和我一样啊!哈哈哈!」由梨爽朗地笑道:「我从其他实习骑士那里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也在想那个人到底是谁?因为从我们平民百姓来看,贵族叫什么名字关我们屁事!而且,听说很多人都不喜欢他。」
    莎儿翡说话较有分寸,当由梨在道人是非时不会瞎起哄,但她的心里却颇有同感。
    莎儿翡也知道,在之前与萨曼因的战役之前,萨威尔总共有七位上将军,当然包括雷恩在内。但是,有志当骑士的莎儿翡,在七名上将军之中,顶多知道三到四位将军的姓名。
    讲难听一点,无法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将军,就是人气不佳的将军。雷恩这个名字也是莎儿翡准备应考实习骑士时第一次听到的。当时,她是怀着「希望能够在这平民出身的将军毵下当差」的心情,来王城参加甄试,否则她会考虑到其他国家找工作。
    这个国家的上将军们,不管在为人处世或能力方面都很差劲,只有拉尔法那种人是例外中的例外。
    而且,莎儿翡个人不喜欢贵族阶级出身的上将军,是有原因的。
    「莎儿翡!」由梨的叫声中,她的神智逐渐清醒过来。
    「啊!什么事?」
    「怎么啦?肚子饿了没?」
    莎儿翡听了之后,顿时颓丧不已。
    她心想:由梨至少也该问「你在烦恼什么」嘛!怎么问这么没营养的问题?
    「没有,还不会太饿。那个『无关紧要的上将军』回来,问题有那么严重吗?」莎儿翡站起来,伸手去拿外衣。
    「嗯,事情是这样的…」由梨坐在床沿,很快地解说起来:「沙斐尔那个浑蛋,宣称自己拥有达克拉斯王托付给他的遗书。」
    「遗书?」
    「嗯!目前还只是传言,遗书上好像是写着『朕有不测时,将后事托付给忠贞不贰的沙斐尔』。」
    莎儿翡扣着衣扣,原本想随口回应:「喔!是这样啊!」但她细细咀嚼由梨的话语时,突然停下扣钮的动作,回过头瞪大眼看着由梨,「你……你是说事情不妙了!」
    「对,非常不妙,搞不好今天的登基大典就要告吹。」
    「告……告吹?那不是很糟糕吗?」
    「所以嘛,我一开始就说出事了。」由梨若无其事地说。
    莎儿翡听了之后,心情顿时烦燥起来。看她这个样尔由梨似乎兴味盎然,又告诉她一件更不得了的事:「而且,沙斐尔这个家伙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他好像率领了为数不少的骑士和士兵返国。沙斐尔已经回到王城,而他的部属正朝着首都前进。明天一大早,可能就会进入两军对峙的状态。」
    「啥!」莎儿翡残留的睡意立刻消失无影无踪。
    她思忖;这么说来,方才走廊上吵杂的声音,多半与这件事有关罗!而我竟浑然不觉,还在睡懒觉。
    莎儿翡在心中暗骂自己:我是怎么搞的,神经这么大条!
    莎儿翡恨自己漫不经心,但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她问道:「情况怎么会演变成这样?沙斐尔不也是自己人吗?」
    「虽然是自己人,但是先不管拉尔法将军,雷恩将军就不是沙斐尔的亲戚啊!沙斐尔与他是贵族和平民的关系。如果遗言是真的,那么萨威尔就是沙斐尔的天下,雷恩将军很快就会被解除职务的。」
    「咦?那可就糟糕了!我就要有麻烦了。」莎儿翡不由得说出心里的担忧。她脑中很快就闪现几个情景:雷恩将军被解除职务,身为臣的自己也会丢了饭碗,再来是流落街头,最后沦为妓女。
    莎儿翡从小过着贫穷的生活,也有过许多受挫的经验,所以面临这样的事,就会先想到最惨的情况。
    她认为由梨的立场和自己相同,不过这个朋友似乎很镇定。
    看到莎儿翡一副慌张的神情,由梨似乎乐不可支。
    「她怎么那么镇定……哎呀!事到如今……」莎儿翡想赶紧将钮扣扣好,但手指颤抖,剩下的几个钮扣乾脆不扣了!还借题发挥拿由梨出气,什么事那么好笑?」
    「对不起,因为我猜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担心,结果被我猜中了。所以我觉得很好笑啊!」
    「有那么好笑吗?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莎儿翡板着脸回答。
    由梨似乎发觉自己说话有些过份,连忙正色回答:「哎呀,用不着那么着急嘛!你以为雷恩将军会那么老实地回答,『那是先王的遗书啊?要把我解除职务,那我只好回家当渔夫了!』他的为人没有那么令人钦佩啦!」
    「不,先不管雷恩是不是会回去当渔夫,就算那是先王的遗言,应该也还不至于解除雷恩的职务吧?」
    「唉呀!莎儿翡你就是因为迷恋雷恩将军,所以只要是他的事,你就会搞不清楚状况。先王活着的时候,雷恩将军就不太搭理他了!所以,他肯定是不会遵守先王遗言的人。」
    「是这样子的吗?」一丝不苟的莎儿翡自己也非常疑惑。
    她认为不管是多么叛逆的人,一旦当了骑士就应该忠于主君的命令,那是理所当然的事,也是一般常识。
    莎儿翡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由梨,由梨却自信满满地说:「我们走着瞧吧!你很快就会知道。不过……」由梨突然皱起眉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过怎么样?」
    「问题在于拉尔法将军的态度,不是吗?」由梨无精打采地说。
    ****
    虽然听到有人在走廊上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但雪菲仍在自己的房内发愣。
    情况的演变实在太快了,简直像在做梦。
    昨晚雪菲才刚睡入就被侍女叫醒,说刚回城的沙斐尔将军要向她致意。
    雪菲与沙斐尔并不熟,与他只有数面之绿。这还不打紧,沙斐尔还告诉雪菲,他手中握有先父的「遗书」,让雪菲当场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据说遗书的内容是「先王把后事托给沙斐尔」,但是雪菲从来没有听父亲谈谈过这件事,她也是第一次听说父亲留有遗书。不过,先王一向对雪菲冷淡,应当也不会先告诉她,所以她不知道有遗书,也不是件难以想像的事。沙斐尔给雪菲看了遗书,她觉得似乎也不假。
    有没有遗书倒也无所谓,但原本预定今天举行的登基大典,可能会因此而停办。
    对雪菲来说,取消登基大典她反而觉得庆幸;只有一件事让她担心:「沙斐尔大人到底有什么打算?」
    叫她让出王位,她没有异议;毋宁说她十分乐意让位给沙斐尔。但她知道沙斐尔和雷恩感情交恶。这样一来,沙斐尔对雷恩的态度,将决定雷恩的去留。
    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一个问题——雷恩可能会从将军的位置上被拉下来。
    雪菲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
    『虽然自己没有什么权力,但到那个时候,无论如何也要促请沙斐尔改变主意。』雪菲下定决心。
    人总会有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的事!「雷恩不在身边的生活」就是雪菲最不愿意见到的事。
    「啊!这群家伙没有接获命令,就擅自进行人员的部署。算了!我知道他们的心里在想什么?」雷恩低声说。
    雷恩背对着雪菲,站在窗边俯视王宫的中庭。雪菲从他背后望去,只觉得雷恩泰然自若、亮不惊慌。
    「雷恩……」雪菲的声音有些颤抖。
    雷恩似乎察觉出雪菲的声音中隐含不安,于是回过头来,他表情有些严肃地往雪菲身边走来,「怎么啦?一脸担忧的样子。」
    「我……」
    「什么事?」
    「以后你也会和我在一起吗?」雪菲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雷恩。
    这句话她不知已经问过雷恩多少次了!但是,没有此刻如此希望雷恩给她肯定的答覆。只要雷恩回答「我当然会和你在一起」,雪菲就会深感放心。
    「我会遵守约定。在上次战争结束后,我就承诺要守在你身边,只要你不认为这个约定会给你带来困扰,我就会遵守到底。」
    「绝对不会造成我的困扰!」雪菲激动地叫道。
    「吓我一跳!你说话怎么突然那么大声,这和你的身分不合。」雷恩精悍的脸上浮现一丝苦涩,「如果这样,那你就不需要担心,一切包在我身上。但这么一来,可能就有一个动荡的人生等着你。很对不起,我好像是在威胁你,但你必须要有心理准备。有时……哎呀!这种可能性很小……总之,可能无法像现在过着优渥的生活。即使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啊!你说那件事呀……」雪菲觉得刚的不安情绪,已完全消失了!「我不会放在心上,对于其他的事我没有任何期望,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感到心满意足了。」
    「喔!」雷恩笑着伸出大手拨弄雪菲的金发,「沙斐尔的事我不介意,我比较在意的是,想要杀害你的家伙。」雷恩带雪菲来到窗前,看着随意在中庭中走来走去的士兵们,他似乎颇感不快。
    「你是说昨天的那些刺客吗?」
    「不,那些刺客不在我考虑列。」
    「雷恩,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雪菲悄悄靠近雷恩,伸手环抱着他。雷恩看了雪菲一眼,没有特别在意,雪菲趁机抱得更紧。
    雷恩的视线朝向窗外,「事实上,丘特向我报告过,我早就知道沙斐尔要回来。
    由于时间实在太巧了,我原先以为是沙斐尔与刺客有关。」
    「你是说……他派人来暗杀我?」
    「我曾经认为他想杀了你,以夺取王位。不,正确来讲,他现在也觊觎着王位。可是,我昨晚审问了那个被我们抓来的小鬼,发现事情好像不是我想的那样……」
    雷恩摇摇头,开始说起他昨晚审讯的情况:
    那个带头刺杀公主的少年,并未如雷恩所担心地伤重身亡。当雷恩去看那少年时,他已经不像先前那么桀骜不驯了。
    当他见到雷恩打开厚重的木门、走进地牢时,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容。他的表情彷佛是摆脱了某种束缚,或是他已经预先看到自己命运的终点。
    「我想你也差不多该来了!」少年率先开口说。
    他从床上起身,侧坐望血雷恩,眼神中尽是茫然与空虚,只有在已经失去希望的人的眼瞳中,才会看到这种眼神。
    「呵呵!你的态度值得钦佩,那么你应该也可以回答我的问题。」雷恩站着问。
    「你是想问谁是幕后主使人吧?」
    「答得好!」
    「我先告诉你,你的判断错误。我也是刚获得这个情报……想必你是认为刚回来的沙斐尔是幕后主使人吧!」
    「你猜对了!不愧是****,那么快就获得情报,但现在我已经舍弃了『沙斐尔是主谋』的说法。」
    少年眉,雷恩接着说:「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的同僚——拉尔法的部队——白天已经去剿了你们的总部了!」
    「然后呢?」那少年似乎被勺起兴趣,摧促雷恩往下说。
    雷恩豪迈地掀出底牌:「拉尔法抵达你们的总部时,所有杀手都已经遇害了。到底是谁…抢先一步把武功高强的杀手杀光的?」雷恩说着,目不转睛地观察男孩的反应。
    他看了少年一会儿,点头说道:「你竟然没有感到震惊,看来你己经猜到是谁袭击你们的总部了。」
    雷恩顿了一会儿,随即单刀直入地问道:「幕后主使人会不会是萨曼因?」
    「你觉得呢?」少年以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称的狡诈眼神望向雷恩。
    「是这样啊?看来你是加以否定罗!沙斐尔并没有摧毁地下组织的豪情壮志,再加上他手下也没有功力这么高的人,所以我原先认为幕后主使人是萨曼因……不过,后来我觉得这个推测也不对。」
    「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雷戈王非常明白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我不认为他会雇用杀手来刺杀公主。不过,要是有人想谋害公主,我当然会出面阻挠。」雷恩毫不客气地说。他双手环胸,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注视着少年的眼睛,「你就老老实实地说吧!幕后主使人是谁,或他们是什么组织?」
    「我不想全部告诉你。」少年极其简单地回答。他看了雷恩一眼,确认雷恩的脸上没有浮现怒意之后,继续说:「可是,幕后主使人的所作所为,让我实在无法忍受。所以我会给你一些暗示——我们的组织受到威胁!」
    「受到威胁?你们是****,谁敢威胁你们?不怕被你们暗杀?」
    「没错,听起来很荒谬,但却是事实。对方要求我们杀掉公主,成功的话,会付我们一笔庞大的报酬;要是我们拒绝,他们就要摧毁我们的组织。对于他们的狂妄自大,我们觉得可笑到极点,当然也不会接受他们的威胁,当场拒绝了对方的要求。但几天后,组织内的高层一个接一个暴毙。暂且不说总部内,我们的成员只要一走到外面,立刻就会遇到袭击,没有一个能够活命。」
    少年接着比了一下割喉的作:「有人这样被割断喉咙,有人被剑砍死。即使是这样,我们老大还是咬紧牙关,坚持不接受对方的威胁。但实在太多干部遭到杀害了!最后,我们老大才不得不屈服。对方要求我们尽早杀掉公主,我们也很无奈,在准备工作不充分的情况下出手,结果就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少年歪着脸,语调中透露着无限的悔意。
    雷恩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等待他进一步的说明,但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雷恩说出自己的疑问:「你的说法有一个明显的矛盾。假设那个幕后主使人真的存在,既然他们的武功那么高强,为何不自己下手?」
    「对方说过,他们不想浮出台面,也希望我们对外宣称,有人雇用我们杀公主。对方似乎很不愿意被世人知道他们的身分。」
    「他们真是不够光明磊落。你说你不想揭露对方的真面目,说不定连你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可是我们掌握的情报比你多。」少年眼中冒出怒火,欲言又止。隔了半晌,他又恢复了毛头小鬼的表情。
    「这件事我会自己去调查,尽管我认为想要查明他们的真面目并不是那么容易。」
    雷恩回答。
    少年有气无力地笑道:「对方是敌,但你是魔鬼的化身,魔鬼与魔鬼相斗,场面一定很精采。呵呵呵……哈哈哈……咳!」话才说到一半,他突然到。
    雷恩飞扑到少年前面,只听他的喉咙咕嘟一声,接着吐出血块,顿时双眼翻白。
    雷恩不晓得这是如何造成的,但可以看出是中毒现象。
    他抓起少年的手——脉搏已经停止跳动。
    「怎么那么快就死了!」雷恩用手阖上少年的双眼,喃喃地说。
    那少年连名字都不愿透露,可见****的训练多么严格。别看他年纪小,说起来也是非常老练的杀手。
    雷恩摇摇头,看了躺在地上的少年一眼后,就离开了地牢。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如果那个小鬼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害怕自己身分被泄露的那些人,当然会摧毁****。」雷恩站在窗边俯视底下的情景,结束了冗长的谈话。
    雪菲全神贯注地点头。她不想表现出怯弱的样子让雷恩失望。
    雷恩彷佛赞美般地揽着她的腰,再紧紧地抱住她,「你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我会告诉你这些话,只是因为我认为当事人也应该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要是还有歹徒敢来偷袭弯,我一定会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谢谢。」雪菲充满感激地向雷恩致谢。
    雪菲暗忖:如果没有雷恩,我可能老早就不在人世了。
    「总而言之,我会继续保护你一段时间,尽可能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嗯!好的。」
    「哎呀!这可是要命的事耶,你怎么那么高兴?」雷恩作势用拳头敲她的头,却又轻柔地用掌缘抚摸。
    雪菲心中洋溢着幸福,喜不自禁地回答:「对不起啦!」
    她也觉得自己的言行举止十分不得体,但她衷心认为雷恩一直陪在身边,不管谁来杀害她都无所谓。
    雪菲靠在雷恩身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雷恩在雪菲开口前先出声问道。
    「是我。」
    「是你啊!」雷恩松开雪菲的手,走去开门。
    雪菲往外一望,原来是已经有数面之缘的丘特。他和往一样,不苟言笑地站在门旁,对雪菲轻轻点了个头,却对雷恩深深一鞠躬。
    一般人会认为他「很没礼貌」,但雪菲的杙法却不一样。她一直在观察这个人,并且得一个结论:这个名叫丘特?威洛亚的人,性格正直又自负,除了自己的主子雷恩之外,不会对其他人点头哈腰。
    很讽刺的是,他这种沉默寡言又顽固的态度,反而增加了雪菲对他的信赖。当然也因为他是雷恩的「左右手」,才会获得雪菲这么高的评价。
    丘特一如往常,面对唯一的主人雷恩进行报告:「已经完成准备了,再来就要看您的决定了。」
    「嗯,」雷恩将黑色的头发往上拢,气定神闲地回答:「看我的决定吗?应该说要看对方的情况来决定啊!」
    此时,有位侍女走了过来,丘特他们谈话的门前停下脚步。
    「公主,能不能耽搁您的时间?」
    「什么事?」
    「沙斐尔大人劳驾您前往议事厅。还有……」侍女怯生生地抬头看着雷恩,「沙斐尔大人也请雷恩将军过去。」
    「我也要去?」
    当侍女低下头时,雷恩皱起头说:「这个浑蛋,什么时候权势那么大,可以随便传唤人?总有一天,我会狠狠教训他一顿!议事厅是他可以随意使用的吗?他有没有搞错,应该是他来见公主啊!怎么可以叫公主去见他?」
    丘特插嘴道:「沙斐尔的军队才刚抵达城内,死怕他就是在等这个时机吧!」
    「哼!该来的事总是会来。」雷恩脸上浮现无所惧的笑容。
    侍女厅到丘特直呼沙斐尔的名字,惊讶得用手捂住嘴巴。但包括雪菲在内,谁也没有回头看她。
    「果然不出所料,幸好已经事先做好准备。」雷恩说。
    「一切都已经照您的意思去办了!」
    「我……」这次轮到雪菲按捺不住地插嘴,但当她察觉到侍女一脸好奇的表情时,立即对侍女说:「我马上就过去!」
    侍女十分不情愿地转身离去。
    雪菲重新问道:「我昨天就想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雷恩比了个手势,请雪菲稍等一会儿。他先指示丘特:「万一有什么情况发生,我会发出信号给你。最好是什么事都没有,你先去向大家说明,仔细转达我的意思。」
    「是。」丘特简短地回答,接着低头离去。
    雪菲有预感似乎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但她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不要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嘛!」雷恩将手放在雪菲肩上,「你马上就会知道的。总之先去听听沙斐尔这个浑蛋怎么说?」雷恩露出洁白的牙齿,对着雪菲微微一笑。
    ****
    雷恩和雪菲前往议事厅,当他们转入走廊时,看见前面有个人的背影很像拉尔法。雷恩立刻开口唤他。
    拉尔法回过头,认为他们之后,堆着满脸笑容。他很恭敬地向雪菲行礼,雷恩只是轻轻点头,这种态度与方才的丘特形成强烈的对比。
    「什么!你也被叫去呀?」
    「嗯,不知道他有什么企图?」拉尔法令人看了觉得很舒服的微笑,很快就从脸上消失,他忧心忡忡地望着雷恩,「其实也无所谓啦!……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叫我的部队待命。不过我在想,难道你打算和沙斐尔对干?你可不要乱来喔!」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乱来。」雷恩暗自窃笑,与拉尔法并肩同行。雷恩棋了一眼他的朋友,「而且,就算我有这个念头,你也不会轻易配合。」
    「嗯。我也没有误解你的意思,所以并没有多问什么……你可千万不要太急躁喔!万一发生了什么状况,我会向沙斐尔提出抗议。」
    迎面而来的卫兵见到长官们立即敬礼,雷恩扬扬手,随便答个礼。他的嘴角向上牵动,「你也认为沙斐尔拿遗言作挡箭牌,想要迫使我们低头,所以,你就接受我乍看之下不是很合理的要求,对不对?」
    「或许是吧!我自己也觉得很遗憾。」拉尔法俊美的脸庞上眉头紧蹙,毫不矫饰地承认。
    雪菲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喑忖:拉尔法大人也在担心同一件事。她连想都没想,就以毅然决然的口吻插嘴道:「到那个时候,我也要向沙斐尔大人提出抗议。」
    两位上将军相视而笑。
    雷恩以温和的语气回答:「这家伙心里在想什么?直接问他本人最快。谢谢你,我领受你这份情——咦!他们到底在吵什么?」
    他们一行人爬上阶梯,到了来往行人明显减少许多的走廊,正面可以看见议事厅的大门,平常这里只有两名卫兵,现在却有四名,而且分成两组在争吵。
    「一边看起来像是沙斐尔的手下,另一边……我就不认识了。是你的部属吗?对了,今天是由你的部队执行站岗的勤务。」拉尔法肯定地说。
    「这个嘛……」雷恩眯起眼睛,「嗯,这两个士兵我认识。喂!」他大刺刺地走到争执的现场,「你们在干什么?今天怎么四个人在站岗?」
    「啊——!」雷恩两名手下看到长官来,立刻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其中一名稚气未脱的士兵,气愤得比手画脚说:「我们在这里站岗时,沙斐尔大人突然带了一群人过来,强行进入议事厅。不仅如此,这两个人……」那名年轻士兵指着对方,「他们说从今天起,由他们接管防务,不需要我们这些臭老百姓来担任警卫。」
    这名年轻士兵情绪非常激动,紧咬嘴唇直视着雷恩,彷佛他受的委屈,比自己说的还要严重。
    雪菲也终于发现到,那名卫兵的一侧脸颊有些红肿。
    「对不起,我们曾试图制止沙斐尔大人,但……」雷恩的两名部属垂下头来。
    雪菲心头罩上一团乌云,心想那士兵一定是被沙斐尔大人打了一巴掌。
    「别放在心上。」雷恩拍拍年轻士兵皂肩膀,「喔,你不就是米兰吗?今天轮到你在这里站岗啊!我跟你说,沙斐尔大人和我一样都是上将军,我无法去砍他的头,这也无可奈何的事。你被那个浑蛋揍,还能勇敢地制止他。干得好!值得褒奖。」
    「是……是的。」名叫米兰的年轻人面露微笑,非常高兴的样子。
    「好、今天就不必站岗了!到中庭去,大伙儿都在那里。」
    「咦?不——是!」米兰原本有事想请示雷恩,但随即改变主意,与他的伙伴一起向雷恩行礼后离去,雷恩也以比平常更正经的表情回礼。
    那两名忠心耿耿的卫兵离开之后,拉尔法突然转向其余两名卫兵:「我话不说第二遍,你们也给我滚蛋!」
    拉尔法的声音为严厉,感觉不出丝毫玩笑的意味,卫兵不由得啪地一声把背脊挺直。
    雪菲略感震惊地望向拉尔法,方才还是语气温和、面带微笑的表情,怎么变得那么快,让雪菲觉得很意外。
    拉尔法的怒喝声,对那两名士兵产生非比寻常的效果。
    那两名卫兵方才还傻呼呼地看着雷恩与米兰的对话,现在脸色却倏地苍白了。贵族们休戚与共的心理非常强烈,贵族通常比较照顾世袭的士兵,他们万万也没想到会遭到拉尔法斥责。
    其中一名士兵支支吾吾地说:「可……可是,上级命令我们在这里站岗啊!」
    「你这个浑蛋,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很少看到拉尔法不容对方辩、破口大骂的模样。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拉尔法骂人「浑蛋」。
    「刚才我不是说过,我话不说第二遍。如果你们想提出进一步的抗议,根本是徒费唇舌。今天,我就在这里奉陪到底!」拉尔法没有争强斗胜,也没有摆架子,只是很自然地说出这番话。
    可是,拉尔法的碧眼深处,却射出慑人的光芒,这两名卫兵顿时全身鸡皮疙瘩。
    他们了解到拉尔法是认真的,并非开玩笑。
    两名卫兵不再提出任何疑问或意见,立即离开,速度之快令人不禁哑然失笑。
    雷恩装摸作样地观看全程,说道:「哎呀,你可真不简单喔!下次如果有我不喜欢的人在我面前出现,我就叫你来,比我揍他们还有效。」
    「别嘲笑我了!」拉尔法立即恢复原有沉稳的笑容,那是雪菲习惯的神。雷恩在她身边时,拉尔法总是露出这种表情。
    雪菲知道侍女们老是谈论拉尔法的原因。
    若是不牵扯男女之情,雪菲也蛮欣赏拉尔法。如果把自己排除在外的话,她觉拉尔法会受到女性欢迎,也不是没有道理。
    「该去好好会会沙斐尔这个浑蛋了!」雷恩月手推开比自己高两倍的大门。
    三人一起走入议事厅。
    ****
    议事厅内有数根雪白的圆形石柱,支撑着挑高的天花板,地板全都铺上了黑色的大理石。
    正面的墙壁中央有一座高台,前有数级阶梯,可沿着阶梯步上高台,台上则摆着一张高背的王位。从王位到门口之间,铺着宽度可让两人并肩而行的红色地毯。
    平常,文武大臣站立的位置分列两厢,按功勋等级依序排列。
    但是,今天大臣站立的位置不一样。
    贵族们全部集中在王位的四周,其中有些人,雪菲也认识。
    在雪菲的眼中看来,他们似乎是在保护坐在王位上的沙斐尔;雷恩小声咒着,他好像也有相同的想法。拉尔法则面无表情,大概是气在心里。
    沙斐尔坐在装饰得非常华美的黄金宝座上,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们三人走进来。
    他的五官其实也长得不错,鬈曲的金发在白色礼服的衬托下,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但是……他目光混浊,一副有所图谋的样子。
    雪菲本身也不太喜欢他,讨厌的程度只略低于以前那个上将军喀诺亚。
    过去雪菲幽居在宫殿内,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令她讨厌沙斐尔,也只见过几次而已。她相信再多见几次面,就会把他列入「最不喜欢的人」的名单内。沙斐尔沉醉在胜利感之中,他以傲慢的眼神望着雷恩,同时大声说:「呵呵呵!我正想说『你可来罗!』。记忆中,很少对你讲过这句话。不仅如此,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沙斐尔露出喜不自胜的表情,他的周围则传出「咯咯」的笑声。
    他似乎想提高效果而停顿片刻,接着开口说:「你已经被革职了,准备卷铺走路吧!王宫内总算可以不用再昁到臭老百姓的味道了,我甚至觉得现在的空气都变清新起来。啊!从今天起,你的部队当然也要拼在我旗下罗!」
    雪菲顿觉眼前一昏黑。
    昨天她还在想,「如果沙斐尔大人把雷恩革职的话,那该怎么办?」但她做梦也没想到,沙斐尔竟然直截了当地将雷恩免职。
    刹那间,她因为过度惊讶而哑然失声,一股激烈的情绪涌了上来,她出生至今首次想骂人!
    就在这个时候,雷恩以一贯的口吻说:「能否稍等一下?」
    「如果你要发牢骚,我敬谢不敏。」沙斐尔以一副兴致缺缺的表情回答。
    雷恩笑咪咪地摇手说:「我以前就认为你是个浑蛋,现在觉得你达比我想像中还要更浑蛋。」
    一时之间,议事厅变得鸦雀无声。
    沙斐尔的脸登时垮了下来,不久后便面色铁青。他以嘶哑的声音呢喃道:「你在说什么?」
    「就因如此,我才会说你是浑蛋。」雷恩一脸不在乎地说道:「你的要求我没有理由接受,我和你从来没有正式打过交道,你并不是很了解我。所以,才会提出这么浑蛋顶透的建议。」
    沙斐尔的脸红得有如熟柿子,他瞪着雷恩,再看了一下雪菲,勉强抑制住内心的愤怒,「公主,请您先过来这里,因为你的座位在这里。如果和这个人在一起,恐怕会弄脏您的玉体。」沙斐尔指着自己身旁,那里摆着一张小椅子,似乎是专为雪菲准备的。
    雪菲断然拒绝前,雷恩悄悄地低声末语:「去吧!那家伙心胸狭窄,要是被人看不起,就会大发雷霆。上面的位子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啊!」
    「既然雷恩你这么说,那我就上去罗!」雪菲很不情愿地低声说,接着碎步快速走到台上,坐在王位旁。
    沙斐尔的怒气稍被平息,说了一声:「公主早。」
    然而雪菲却两眼直视正前方,敷衍了事地回了个礼。因为方才那句话的关,沙斐尔在雪菲心目中的评价已然暴跌。
    「那么……」沙斐尔并未察觉雪菲对自己的厌恶,随即注视雷恩说:「公主大概还没有向你提起吧!好,我告诉你,先王……」
    「啊,慢着。」雷恩一句话顶回去,打断了沙斐尔的话:「这件事我知道,因为我不想见到你,所以昨天冕上并没有找你问个清楚,后来,公主和拉尔法才告诉我。你手上有先王的遗书吧?」
    「是、是的,你已经晓得这件事啦?」
    「大致晓得,遗书是真的吗?能不能给我看一下?」
    「呵呵呵!你以为这么说,就能难倒我吗?」沙斐尔一脸从容,把手指向背后的人大群人,从其中一人的手上接过卷轴。
    他装摸作样地解开封印的带子,毫不保留地将卷轴展开。
    卷轴上乌漆黑地写着一些字,字迹拙劣、内容极尽雕琢之能事,有些甚至不知所云;但确实有写着类似「寡人将后事托付给我忠贞的臣下沙斐尔」之类的文字。
    雷恩一副事不关己神情哼了几声,要雪菲大致确认一下,「公主,你看是不是?确实是达克拉斯王的笔迹吗?」
    沙斐尔挺起胸膛,举起羊皮纸的卷轴,雪菲仔细看过后,以不感兴趣的口吻说:「看起来确实是父王的字,可是父王的字我并不常见到。」
    「你、你在说什么?没有错?这正是先王的笔迹,就算公主不承认,还有很多人可以作证。」
    「喂,不要责备公主。」雷恩立刻插嘴:「你那么惊慌,难道遗书是伪造的吗?」
    沙斐尔脸色大变,口中低声咒骂,想要把卷轴收起来。
    进来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拉尔法上前一步道:「沙斐尔,先不管遗书是真是假,我有些事要问你。」
    「喔!拉尔法大人,如果是你的话,自然就另当别论罗!请尽管口。」
    「那么我问你,你坐在王位上,是不是表示从今天起,你就要以国王的身份来执掌中权?」
    「拉尔法大人,」沙斐尔对拉尔法彬彬有礼,故作悲哀状(其实,他的演技很烂)说道:「我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但是陛下在出征之前,便将国事托付给我。既然先王对我有如此深切的期许,我只好不顾自身能力,尽己所能为国家奉献心力,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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