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不从良_分节阅读_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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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与她所想差不多,果然是那座鳌山高灯燃了起来,且不知是何原因,那座鳌山灯塔一面燃着,一面往一侧倒了过来,而所倒的方向正是九娘所在的那处看台……
    当九娘这一众人到达安全的位置,转头去看得时候,那座看台的顶上已经燃烧了起来……
    这灯塔本就是大大小小的花灯垒造而成,下面是各式各样的花灯,最上端是一条巨大的五爪金龙,这一烧着且往下倒来,灯塔上的花灯便一个一个的掉了下来,就像是在下火雨一样,落在看台的顶上,以及看台前的空地之上,甚至波及到了对面那座看台……
    整个场上此时就仿若是陷入了一片火海,到处都是哭喊声与尖叫声……
    不知何时,烟花爆竹声已经停了,那处的声音传来更显惨烈……
    承元帝沉凝着龙颜,命人赶紧过去施救,大量的金吾卫往那处涌去……
    九娘抿了抿干白的唇,忍不住捏了楚王的手一下,从方一开始两人的手便一直拉着,直到此时都未松开。
    天很冷,风很急,更冷的却是九娘的心。
    *
    这是九娘第一次见识到作为一个帝王的手段。
    让你生则生,让你死则死,即使你占着大义,也多得是手段左右你的生死。
    九娘其实并不明白承元帝为何会用这样的手段,这么兴师动众且劳民伤财,甚至牵连了许多无辜的人,还是楚王给出了解答。
    “父皇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那皇宫里的人甚至包括我们这些做儿子的,所有人的心思俱在他的掌握之中。你觉得他这种手段兴师动众,其实并不,赵王和刘贵妃打的主意父皇很清楚,赵王之所以会毫无顾忌的透露出赵王妃有孕之事,为己造势是其一,搅乱成王一系的阵脚是其二,用大势从明面上胁迫父皇是其三……”
    “……赵王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管她生不生的下来,是男是女,到了时候他都一定会生出来,且一定是父皇的皇长孙……处在咱们这个位置,想狸猫换太子太容易了,是时赵王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一个病亡便足够解释一切了,至于以后,想生儿子还困难吗?”
    “……可惜,赵王和刘贵妃太小瞧父皇了……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一个众目睽睽之下所发生的意外,便足够摧毁一切,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反抗的余地……”
    “……当然,这其实也算是警告,也代表父皇急了……”
    那日场上情形看似惊险万分,实则并没有所看到的那么惊险。没有逃出来的人俱在看台之上,看台建得牢稳,上面又有看台的顶棚隔着,其实火并没有烧下来。众多金吾卫出动以后,很快火便被扑灭了。
    可是还是有很多人受了伤,其实当时那种情况,若是老老实实的呆着,等待施救,并不会受伤。可当时那种情形,人都是有从众心态,见大家都跑,不免就发生了许多踩踏事件。烧伤的人也有,但俱是在四处逃窜时被掉落下来的火砸中的,看台内的人并无烧伤,顶多就是被浓烟呛着了。
    尤其九娘所在的那处看台都是女眷们,这些贵妇们哪有男人们的镇定,事发之时俱是慌忙乱窜着,许多人都被踩伤了。
    赵王妃便是其中之一。
    她不光被慌乱的人群推倒踩伤了,人小产了不说,腿骨也被踩断了一根,浑身更是受创极多,幸好人没死。
    赵王妃被救出来以后,当即便被直接送进了宫里,太医诊断之后,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事实,赵王妃肚子里的胎儿没了。
    据众人知晓这一好消息,不过半月之久,便迎来了噩耗。
    事发之后,震惊了整个朝野,承元帝震怒,命人彻查。
    大理寺、刑部俱都出动了,因着有胡应荣这层关系,楚王对里面的一些事所知甚多,而他告诉九娘的这些真相,不过是他自己揣测兼拼凑而来,却已经非常接近事实真相。而兴师动众连查了这么多天,最后的结果竟是工匠的失职。
    当日参与建造这座鳌山高灯的所有工匠尽皆被处死,监造官员也没跑过一个,为整件事情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
    上元节那日事故,在许多人心中都留有阴影。
    虽当日并无紧要人员伤亡,只是死了几个金吾卫和宫人内侍,可很多人依旧心有余悸。
    尤其是九娘所在那处看台上的众命妇女眷们,受伤无数不说,魂差点都被吓没了。长安城各处城内城外的寺庙,最近香火鼎盛,各家各府的马车络绎不绝往寺庙涌了过去,城内各大药馆药铺也大赚了一笔。
    二月,本是举办春宴以及出城踏青的好日子,可发生了这种事,谁也没有这种心情,长安城突然便这么的沉寂了下来,一直到了夏日才缓过劲儿来,当然这是后话。
    连着多日楚王夫妇都非常沉默,沉默得有些异常,不提莲枝常顺这种感觉敏锐的,连莲芳这个迟钝的都感觉出来了异样。
    还是九娘先走了出来,见楚王最近这阵子神色有些不对,她忍了好几日,终于决定去找楚王好好谈谈。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知道我自己这几日在想什么。我在怕,我在庆幸,庆幸我自己生不出来,所以咱们暂且没有这种顾虑。”
    说白了,这次的事对九娘也造成了影响,她不光心有余悸,也是在害怕,害怕承元帝的手段。
    楚王眸光闪了闪,叹了一口气,将九娘拉入怀中。
    “我一直觉得自己所谋甚深,胜券在握,见识了父皇这次的手段,我才明白以前将父皇瞧低了。他也许在太子的事上愚昧且固执,但他当年既然能从那么惨烈的夺嫡中走上那个位置,就说明他……”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
    对于赵王和刘贵妃此次所谋,楚王一直感觉出异常,但探不明白异常究竟何在,还是在承元帝雷霆手段之后,那显露在迷雾之下的东西才彻底显露出来。
    所以说,楚王这是自愧不如了?
    九娘抬起头去看楚王的脸色,俊脸如昔,如柳般长眉却是拧着的状态,暗黑色的眼眸绽放的不再是镇定自若,全权在握的光芒,而是多了一丝不确定和一些更深层的东西。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与父皇是处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位置,对于我们来说,因为位置不同,所以我们需要见序渐进,将最深层的东西挖掘出来,方能找到可利用之处。而站在父皇那个位置却并不需要如此,他只需要知道赵王等人的目的,然后从最根源处掐断即可……”
    确实如此,赵王所谋是什么?不外乎一个名正言顺的皇长孙。太子羸弱已久,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太子如今已经不再适合做一个储君,可承元帝却固执的不那么认为,甚至在眼见太子不成了,生出了让太子生子培养孙子的念头。
    可人但凡存于世,便不能你是如何想,便能怎么样。承元帝即使是皇帝,也不能一意孤行,他的下面还有无数朝臣。这些朝臣也许心思各异,但考虑江山社稷的还是占大多数。且不说太子能不能诞下龙孙,承元帝年纪已经不小了,太子体弱,这两人又能支撑几年?是时主弱臣强,便会为大齐的江山社稷埋下不稳。
    所以从成年皇子中挑选未来的皇位继承人是最稳当的,这也是为何附庸赵王成王的勋贵大臣会如此之多,而承元帝也不得不将楚王立起来与二人分庭相抗的最主要的原因,不光是在为太子一脉准备一把利器,也是在瓜分势力。
    同理,早先年废太子的呼声便不小,不过是被承元帝的雷霆手段压下来罢了。这些年来,赵王和成王已经成长起来,若是让赵王府诞下一个皇长孙,是时且不提赵王是否会如愿以偿,废太子改立储君的呼声又会掀起一股浪潮,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承元帝想压便能压下来的。
    所谓文死谏,武战死,这是当下作为文武官员的最高荣耀。因为太子之事,当年在太极殿里撞死的大臣不少,再来一次两次,承元帝是否还能承受?尤其赵王成王也不是当年的赵王成王了,他们已经成长起来。父弱子强,承元帝如今的身体乃至精神都早已不如当年。
    这也是承元帝为何会用这种雷霆手段,不光是从源头掐断,也是在警告。只是这种警告能维持多久呢,不过是饮鸩止渴,所以楚王才会说承元帝急了……
    ……
    九娘本是想来宽解楚王,到了最后反而是两人坐在一起分析当下局势。
    见楚王对各种事情逐一抽丝剥茧,九娘简直想捂脸。看来楚王根本不是失去了信心,或是自愧不如,只是一时迷惘罢了。
    当从一时迷惘中走出来,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更清明。
    迷惘并不可怕,反而能自省,如今楚王的优势便是一直隐藏在暗里,他可以各种积累资源,却不用担心被当做靶子。同时也是因为可以隐藏在暗里,坐山观虎斗,很多时候都会失去应有的警惕。所以这次的一时迷惘对楚王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让他能够再一次彻底自省,发掘不足弥补自身。
    深夜,九娘汗津津的缩在被窝里,连下榻去清洗一下都懒得动。
    楚王环着她的腰,半抚着她的柳眉,轻声喃喃:“别怕,本王会护好你……”
    九娘半阖着目,几不可查的勾了一下唇角。
    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接下来的路,总得继续走下去。不过有这样一个人陪伴,她无惧也无怖……
    *
    程雯婧来楚王府找九娘,这是她第一次来楚王府。
    被人引进了正院的花厅,程雯婧见到九娘之后,确定她安然无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不知道,我听到那个消息以后,快吓死了……”
    上元节那日,程雯婧并不在当场,以程家的家世还到不了陪当今赏花灯共度佳节的地步。而王家倒是够格了,却因程雯婧和王四郎之间的事,两家不若往常那般亲近,程家也就没有想借王家的风头。
    这是幸运,所以当日程家的女眷都安然无恙。
    事发之时,程家人在东市看烟花,待消息传来之后,整个事件已经结束了。却因为事情太严重,且波及太广,长安城内大小官员府邸上俱是彻夜未眠。
    到了次日,整个长安城差不多到了戒严的地步,因为对内情不明,很多府上都严禁自己子嗣后辈随意外出。程雯婧被拘在家里,一直心中忐忑不安,直到整件事水落石出之后,才终于找了空档前来探望九娘。
    “幸好九娘你没受伤,你不知道王家当日去的女眷差不多都受伤了,幸好人没大碍,养养也就好了……”
    其实不光是王家,安国公府上的女眷也是如此,除了成王妃因为九娘的原因,安然无恙,只是受了一点小小的惊吓,其他崔氏郑氏萧四娘萧五娘等人,都受了轻重不一的伤势。眼见临近萧四娘萧五娘的婚期,看样子也只能往后延了,不过现在长安城里这种事情并不少,也没什么值得挑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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