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铁血唐三葬_分节阅读_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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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仙酒却借了风,涌上心头,将猴子迷的七晕八素,也不知往什么方向走,恍恍惚惚走了阵,抬头只看见兜率宫,却不是齐天府,心中想着数日前就说要来拜访太上老君,如今恰好,先见他一见,便抬了腿,踉踉跄跄往里走,却也不见一童子,他直至丹房里面,见丹炉旁各有四五个葫芦,迷迷糊糊却还认得这是好东西,自己吃了一半,又倒了一半在怀里,醉眼惺忪,原路离开。刚出兜率宫,他便看见了那莲藕精朝他奔了来。
    猴子喜不自胜,也不顾自己身在何处,右手一罐酒,左手一把仙丹,递给那莲藕精,正欲说什么道歉的话,那莲藕精却夺了他手中之物,将那仙丹仙酒尽数扔回兜率宫门内,脚踏风火轮,手中混天绫束缚了他,将他从三十三天之上推了下去。
    这一推来的太过突然,猴子还未有所反应,便直直掉了下去,那混天绫急速提了提,将他扔到了云端上,又是收了回去。猴子这一上下晃荡,肚里仙丹反应大作,猛然醒了酒,回忆方才自己所做之事,心知自己此祸闯得不小,又想起那莲藕将他扔下来,心中恐怕对方代他受过,正要踩了云往上头去,那混天绫从天而降,又是重重一击,缠住他直接扔回了花果山处。
    猴子回花果山不多时,先前那班人马又是速速赶到,打头九曜恶星,李天王压阵,上下布了十八架天罗地网,把那花果山围得水泄不通,九曜恶星与那鬼王洞主酣战,而李天王唤出他三太子来,迎面对战。
    那混天绫方才还缠着过他,猴子看着莲藕精面无表情,站在了他面前,方知自己一直以为的天河中莲藕精,原来乃是这天王三太子。他不得不挥棒迎战,莲藕却施展了三头六臂之术,旁人看起来还觉得三太子用尽全力,猴子却知那些花架子根本无上次交手的半分实力,莲藕虚晃了一招,正面挨了他棒子一记,退了开来。那天王见自己儿子受伤,而九曜也占不了半点便宜,鸣鼓收兵。
    猴子看见了莲藕额头上红肿一记,这感觉恍若与他曾经抱了悟桃玩却一不小心摔了他一般,自己心内也不大好受,而第二日,却有一锦袍真君上门,在门口叫战。猴子与他无冤无仇,打了几百回合,也不愿提出百分精神,却不察自己一路打一路走,隐隐被调离了花果山,那真君手下便开始清理花果山内猴族,纵着鹰犬,搭弩张弓,一齐掩杀。待猴子发现时,慌慌收了神通,抽身就走,那真君也不肯放过,猴子只得变作一只麻雀儿,停在树梢待那真君离开,才急急飞回了花果山。
    他向来觉得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己对不起那莲藕,擒了自己去也无妨,但为何又残害了他那些无辜的猴子猴孙,不管垂老年幼,各个打死,水帘洞内猴尸遍布,死相惨烈,唯有数十个躲在隐蔽处,也是伤痕累累。
    猴子拄着金箍棒立在那洞口,默不作声,手背青筋暴露,转身扛了棒子就走,化妖风前去寻找那真君,两人又是各施神通,作万千变化,真君手下六人也前来帮忙,作轮流战势,却还是耐不了猴子半分。而天上观音同玉帝、王母、众仙等正立了云端,看真君不敌,太上老君掀起袖子,取下一个圈子,自天门上往下一掼,滴流流,径落花果山营盘里,直直地着猴子头上一下。
    至后事情他不愿再回想了。
    斩妖台上刀砍斧剁,八卦炉中真火焚烧,七七四十九日练就他金刚不败之身,火眼金睛之目,并一心头怒火,从兜率宫打将出去,一路气势难遏,无人可挡!论你是何等仙将,论你法术如何高深,身手如何矫健,也无法在他手下走过几招,全拼了一腔怒火,厮杀出去,却在通明殿上遥遥看到了那三太子,莲藕精。
    猴子也不知他是杀气熏红了眼,还是自八卦炉出来后眼睛就未有褪去过血色,瞪着那莲藕不说话。两人之间隔了一殿之遥,那莲藕依旧是面无表情,无喜无怒,在那处望了他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这就是最后的留存画面了。之后他力战四大天王、三十六员雷将,被那如来老儿压制在五指山下,五百年再回忆也近似弹指一瞬间,昔日愤怒也被泯灭,多少故人之情就此再也不提。
    五百年后,再见故人,他已不是当日潇洒猖狂一只猴妖,而对方面容未变,依旧是那么毫无神情动容,依旧是水葱粉嫩的莲藕一只,只是看了他半晌不语,忽道:
    “我没有怀孕,你不要始乱终弃了。”
    猴子半天说不住一句话来,心中莫名难受了起来,却是想起了自己曾经占山为王时的逍遥自在,逗那些猴子猴孙时漫不经心,望着满洞尸体时满心愤怒,又想他上天为官时,那些猴子猴孙儿是否也怀着被他抛弃的心情一般,一晃几百年,音讯消息全无。
    他只道那莲藕不存半点凡人情感,如今这样语调平淡无奇一说,却比责怪怨恨他更为难受。
    “……你们都对他做了什么?”
    这里几妖沉默时,忽然莲藕头上有东西惊奇问道,从那发髻中探出了根骨头,上立了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又瞪向猴子。
    第33章 逢知己
    那骨头并两只眼睛冒出的太突然,而这疑问的语气又带了浓烈的好奇与八卦意味,恨不得就此好好大肆讨论一番关于莲藕和猴子之间怀孕与不得不说的故事。猴子发酵了许久的悲伤怀念情绪就被那莫名蹿出的声音给硬生生打断了,最后酿成了一猴肚的恼羞成怒,指着那骨头喝问:“什么妖怪!”
    八戒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大师兄,我们之前见过它的。”
    猴子的表情僵硬了片刻,那骨头却嘎吱嘎吱地笑了几声,猴子也找不到发声源在何处,这声音听了也不甚熟悉,莲藕却将那骨头往回按了按,重新插回发髻内,骨头上的眼睛却硬是要挣脱了出来,从骨头上跳出,一弹一弹落到了发髻上上头,望着猴子。猴子立马果断否认:“二师弟莫非是眼瞎,爷爷怎不记得有遇到过这种智障妖怪?”
    他原本还欲加一句难不成这是那莲藕孵出的小莲藕,却被骨头抢了先,一改声音,娇滴滴地在那儿说:“爷爷真是记性差,怎就不记得奴奴了呢?”猴子一听这声音变认出是那祸害他与和尚在那里大战三百回合的白骨妖怪,怒从心起,骨头却机灵万分,嗖的一下又缩了回去,连两颗眼珠都缩回了发髻内,当做自己从未存在于莲藕头上。
    莲藕地捂住了自己发髻,抬脸望着猴子,眼睛里满满都写着无辜纯洁善良的表情,猴子方才还愧疚盈满心头,手中这棒子是如何也无法朝着莲藕打下去,只得恶声恶气,手中棒子一扛,问八戒究竟发生何事。八戒朝天翻了个白眼,心中问候那猴子花果山一百遍,才平心静气,露出个微笑,娓娓道来。
    话说那小白龙离去后,八戒与卷帘困束被在一起,如今神智逐渐恢复,但四肢仍不受控制,八戒仍是如同划水般在卷帘身上动来动去,手指扭曲着想要抓住他,从身上扭下一块肉来也好,一方面又嫌弃自己得很,这样狼狈不堪,在另外同性身上扭来扭去算什么事情!若是让仙界那些女娥们看到,保不出第二日,就有诸多流言。
    而正当他心里交战,又抵不过本能时,忽然一阵阴风从山洞外吹入内,那风带着白惨惨的颜色,八戒心中暗道不好,不知是哪路妖怪前来,如今这混天绫绑着他们手脚,难不成要折辱于杂鱼妖怪手下!而那阴风却也不显露原本模样,凑到他们身边,凭空出现了一张嘴,涂着红艳艳的唇脂,看着竟是熟悉的很,而一开口,这声音更为耳熟了:“师父们好兴致呀,偷偷躲在这里,连和尚都不做了么。”
    八戒苦于整张脸大部分埋在卷帘胸前,说话也不利索,更不能破口大骂那白骨精思想龌龊无耻下流,只能当做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心中语气温和无比问候天下所有白骨成的精,权作是麻痹自己。
    而那白骨精却乐衷的很,阴魂不散,依仗着自己身形方便,竟是绕着八戒与卷帘转圈,一边娇笑:“奴奴也是首回亲眼看到呢,师傅们怎么不亲热了?莫非是因为奴奴缘故?”它这话确是又刺激了番八戒心中的嗔,这嗔要的就是急躁、不理智与无法冷静,稍稍语言一激,就怒火冲天,恨不得咬下对方一块肉才心中罢休。八戒强忍着咬到自己头发的悲痛感,破口大骂你这妖怪脸皮甚厚,行为不端下流,鬼鬼祟祟,给爷爷种什么七情六欲,有本事正面肛,爷爷的九齿钉耙还会怕了你不成。
    白骨精却不以为然,道奴奴还不知自己居然有脸皮呢,师傅可是未见奴奴脸上就骨架么,而师傅口中这正面肛又是什么姿势,奴奴还未曾玩过,不知师傅可愿意奴奴观赏一二?
    八戒活生生被那妖怪气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在天庭也是当元帅训斥手下的主,只有他滔滔不绝思维活跃的时候,何时有被一妖怪挤兑的话也不敢说,他在上方怒不可遏,思索着要如何反驳这臭不要脸的白骨精,而底下卷帘却猝不及防,几根手指拽住了从八戒背上慢悠悠飘过的阴风。
    那白骨精娇喘一声,阴风竟是被硬生生扯下一截来,在卷帘手中作散,白骨精仿佛吃痛,自己化作一团,风中伸出一只幼小骨爪拉拉扯扯,终于把自己尾部缺少的一块填了平:“师傅们好心急!奴奴还未答应,就将奴奴的尾部也扯了下来!疼死奴奴了!”
    那声音愈发甜腻娇嫩,仿佛要滴出水来,又是东扯西扯了些关于“奴奴晓得些妖怪们喜欢玩的姿势,不知道师傅们是否感兴趣”和“奴奴在旁边真是寂寞的很”,后句还是飘到了八戒面前,又称赞了句师傅们相貌可都是堂堂,只可惜爱那分桃短袖的龙阳之事,八戒忍不住喝了声住嘴,这妖怪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整坨风往后微微一颤,风里掉下两滴眼泪来:“师傅们为何嫌弃奴奴,莫不成是因为奴奴是女人这个缘由——”
    八戒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可动的非常不容易了,那白骨精顿了顿,沉默片刻,再开口时,整个声音都变了,转成带着青涩傲气的少年音调:“小爷如此声音,师傅们可喜欢不?”
    八戒没有回答,他正在反思,正在深沉地自我思考与鞭挞记忆,追问自己如何忘了眼前这妖怪可男可女,可人可妖,可老可少,因为没有脸皮所以厚颜无耻到飞起,因为性别不嫌种族亦可忽视所以满口都带调戏,他只能期望卷帘再出个手什么,将那白骨精多撕扯了部位下来。白骨精可却学乖了,再也不靠近他们,只是远远地出口调戏。
    这难熬的时光终于等到了洞外什么东西忽然砸了下来,又是一阵闷哼,而后脚步声伴随着拖动重物声自远而近,八戒扭动着发现是莲藕三太子归来,手中还拖了条半死不活的小白龙。白骨精一见有生人,早就将自己身躯缩小,窝在崖壁缝隙中,观看情况。
    莲藕扔下了手中的小白龙,走到了他们身边,伸手撩开八戒头发,将手指凑到了他们鼻子下,八戒怒哼一声道爷爷还没死呢,莲藕面无表情道了声哦,而后想了想,左手一使劲,将自己右手两根手指扳了下来,那水葱一般的手指离了本体便迅速地化成了一小节莲藕,被一人一根塞到八戒与卷帘嘴里。
    两妖都心知那莲藕本体乃佛子所饲养,一根手指也能算蕴含了无限佛力,虽说想起它的原型还有些入不了口,此时别无他法,只能咀嚼地咽了下去,瞬觉体内厌恶憎怒之思去除了不少,而莲藕那缺失的两截手指又是很快长出,从寻常莲藕转化成继续水葱粉嫩的手指,毫无变化。他看了看手指,才站了起来,望着白骨精躲藏的那个隙缝:“出来。你是来勾引我家卷帘的吗。”
    白骨精一时还吃不透这个莲藕精喜公喜母,只能先飘了出来,娇笑道:“奴奴怎好意思说来勾引师傅,师傅们自己玩还来不及,又怎么顾得上奴奴呢?”莲藕瞬间转了脸,蹲在卷帘身旁,伸手戳着他,“你果然是因为这妖怪才不肯随我回去的吧。”卷帘此时感受到了那个“妖怪”愤怒地在他上扭动以表示抗议,只得皱眉沉声道:“不要胡闹,先将我俩解开。”
    “不,奴奴不开心,你明明是要抛弃我。”莲藕平心静气道,顺手拎住了那正欲飘走的白骨精,扔到自己肩膀上,那白骨精却是被莲藕身上佛力灼烧了阵,吃痛唤了一声,阴风里却伸出了两只小爪子,抓住了莲藕的发髻。
    “真是不开心那,奴奴也被抛弃了,怎么办?”白骨精那小爪子痛得很,佛光从莲藕体内往外射,还未触碰到皮肤便是疼痛万分,而它却不愿意松手。莲藕按着那阴风,也不知想了什么,忽然使了个法术,捏诀将那白骨精变成了真正的一截骨头,塞在自己发髻里。
    这便是莫名其妙,那白骨精缠上了莲藕三太子,八戒呈述完整桩事情,将其归类为戏文小公子遇上千面半人妖的感动故事,道小公子如此可不再孤单,他称奴奴,就有一妖陪他演相公,他道小爷,就有一妖自唤奴奴迎上去,简直感人万分,知己难相遇,并劝猴子与其把那白骨精交给观音让它干不知什么活祸害什么人,倒不如就这样安安稳稳,内部解决。猴子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道那岂不是便宜了这个妖怪,八戒却道并非如此,莲藕身上佛光对那白骨是洗涤也是伤害,它一日罪孽不除,一日要受如此疼痛。那白骨从发髻里探出两颗眼珠来,娇声称道是。
    它在这山里过了不知多少岁月,连甲子也要再乘作个甲子,曾经的村民祭祀某个自称山神的妖怪,最后也被那妖怪吃了,它将那妖怪吞食,从妖怪心里肺里胃里吃出了无数个七情六欲,借以慰聊那漫长的时光,只有它叠了那些碎骨,披了人皮,感受那凡人情绪,恍若有谁每天陪伴在它身边一般。而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了那只莲藕,虽然疼痛万分呢,但又怎舍得放开。
    八戒又道:“大师兄也不必如此纠结,不妨先牵挂下小师弟还是光溜溜一条龙哩!”
    第34章 辞故人
    听闻八戒一番话,猴子便将目光挪下云端,见那底下依旧是赤条条白龙卧倒在三藏脚旁,巨大的龙首贴着三藏手背,却怎样也不愿意变成人形。猴子啧啧道:“不要紧,反正小师弟变成龙马时也不需穿着衣服,抵不过变成人形时,师兄们给他找些兽皮树叶便是。”他这时却忘了自己曾也是光溜溜的猴一只,猴一走,胯/下之物一抖,不得不依仗着三藏的衣服过日子,八戒率先反应过来,朝着猴子上下打量了一眼,目光犀利如同透过那层衣服,看着个不着半缕的猴子:“兽皮怎能穿在龙子身上,如此可好,大师兄捐条下裤,我捐一件汗衣,三师弟来双鞋子,给小白龙凑一整套,也算是尽到了师兄弟之情。”
    猴子朝着他怒目而视,手中棒子蠢蠢欲动,八戒横了他一眼,口中却不停:“大师兄怒什么?要知上衣长了,还能遮掩点腿部,裤子再高却也挡不住胸口,师弟我已是不顾自己,大师兄也无私奉献下呗。”一猴一猪正拌嘴时,那卷帘却在一旁望着莲藕:“你下凡已有多时,先回去天庭禀告,以免多生不必要麻烦。”莲藕抬脸看向他没有说话,似在回忆自己下凡有几个时辰,半晌后才点了点头,还要说什么,八戒的注意力已经从猴子身上挪了过来,抢先道:“我这妖怪定不会抢你卷帘,三太子放心。”莲藕动了动嘴唇,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垂目抿唇,睫毛在眼下盖出一片阴影,最后又望了眼猴子,眼底毫无异样情绪,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转身离去。
    一直以来他便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而后变成孤零零的一只莲藕,再后才遇见了自称齐天大圣的妖猴,吃了桃打了架交了手,又进了卷帘司,那妖猴也上了天庭,身边不知何时多了数个,出任务也好,回天庭也罢,他从关押他的小房间出来,再也不是一人独行,而区区时光他也未数清究竟是几何,卷帘也好,小白龙也好,妖猴也罢,忽然各自去的去,贬的贬。五百年销声匿迹,将他留在那空荡荡的卷帘司,剩下蟠桃的蟠桃园,和落满灰尘的齐天府。他知自身莲藕化身后,不再拥有七情六欲,昔日母亲疼爱无比却完全无法再回忆起那情感,如今五百年后又重逢故人,故人不再是昔日模样,金甲卸尽,仙气涤荡,妖气满身,布衣裹体,也不愿聊起先前往事。这漫长间隔岁月仿佛不复存在一般,而却再也回不到之前。
    莲藕转身脚踏风火轮而去。他熟读多少戏文传说,离别之时戚戚哀哀总免不了抱头痛哭,一个哭声唤公子一个忍泪喊娘子,而他发现那眼泪于他来说竟是奢侈物,奢侈胜于悲伤情绪,戏文写的再入胜,他也无法身感同受,身周空荡荡毫无一人,他也无法为之体会到悲伤苦离,留下那一滴珍贵的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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