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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流大会如期开始了,马晓也被放了回来。我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佩服他神经线条的坚韧。本来想和他说几句感谢的话,但是看到他那冷冰冰的样子,我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但是我心里知道,这一下,人情算是欠下了,只有留待将来才能慢慢还了。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无穷无尽的会议,发言的人在台上漫无目的地说着,我们在下面同样漫无目的地听着。真不知道主办方耗时耗力地搞这个活动有什么意义,难道说就仅仅是为了给领导看一点成绩?
    不过这些都不是操心的事儿,我心里想的就是怎样给陈怡回信。
    写封信对于我来说,根本不难,难的是,我想要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简直到了不知从何说起的地步。
    我想问问她,这些日来过得怎样,是否已经从过去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我想问问她,对于以后是怎么想的?我是否能有机会照顾她?
    我想问问她,能不能等到我刑满的那一天,在历经艰辛之后我们一起去过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
    我的问题太多,太多,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问她,但是我却又不敢就这样轻易地问她,因为如果不问,那么我就一直还有希望,真的要是问了,万一她要是无情地拒绝了我,那我情何以堪?那不是所有的梦想都要破碎?
    我没有这个勇气,我也不愿意接受被拒绝的结局。所以我想了两天,依然还是没有一个头绪。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古人说: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在这次来的人里面,有一个人和我的关系很好,他叫王褒,我们都叫他包子。一九九七年因职务侵占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在w监狱服刑,也是这次征文大赛的获奖作者。
    他的案子很简单,就是上级建了小金库,挥霍无度之后东窗事发,最后跳楼毙命,而他作为唯一的知情人,则承担所有的罪责。
    这是个和许多犯人都不一样的人,用时下流行的话说,就是个人素质很高!
    具体表现在,他极其讲究个人和环境卫生,从不乱扔烟头和垃圾,更不会随地吐痰。晚上我们都曾听见他在一阵咳嗽后,从睡梦中起身将痰吐到厕所里去。
    不仅仅是这样,他说话总是喜欢使用敬语,您、谢谢、抱歉、之类的话从不离口,而且我们看得出来,这不是装逼,这已经成为人家的一种习惯。
    包子和人说话,从来不抢着发言,别人说话时,他总是注视着人家的眼睛,很认真地听人家讲。
    还有,就是他的气度也很好,大家来自不同的监狱,骤然间住在一起,自然免不了有许多磕磕碰碰,就连我也不能免俗,经常和人发生一些口角。
    但是我们的包子,却真真坐到了虚怀若谷的地步,凡事总是宁让不争,别人说他两句,他也不争辩,就是笑眯眯地看着人家。
    凡此种种,要是放在社会上,放在什么cbd之类的高级场所,自然是很正常,但大家不要忘了,这可是监狱啊!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人渣荟萃,魔鬼横行的地方,能一直保持这样,真的是个异数。
    就因为这样,所以很多人对他行为都嗤之以鼻,大家都不怎么待见他。认为他这样的人,混在监狱里,那就是典型的马槽里伸出了个驴嘴!
    但事有例外,我就很欣赏这样的人。
    虽然我现在穿着囚服,虽然我也是个犯人,但是在我的心里,我从来都没有认为自己和他们一样。我一直害怕自己在这个大染缸里被影响,被染黑。虽然这么长时间以来,为了生存,为了更好地向上爬,我也做过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我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冷漠,但是我的是非观还在,我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更不会对正确的事去施以嘲笑和打击,而是本能的产生一种亲近。
    所以我就有意识的和包子亲近,反正这里我除了马晓又不认识别人,马晓和我根本就没有一点的共同语言。
    我们接触了几次,发现彼此真的很谈得来,从写文章到看书,从电影到电视剧,从监狱整体的改造大环境到犯人个体的取舍。我们之间竟然难得默契。到后来,我们简直整天形影不离,惹得其他人看我们的眼光怪怪的,还以为我们是一对姐妹花。
    我们不管他人,该怎样还是怎样,我们都已经不是刚入监时那什么都不懂的菜鸟了,早已明白一个道理——坐自己的车,让别人开着拖拉机笑我们吧!
    这几天里陈怡一直没有和我联系,我知道她有可能是生气我为什么一直没有给她回信。并不是我不想回,而是我真的还没想好,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们尚且没事,但是中国有句话,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每次遇见那个打扫卫生的女犯人,就是那个叫安静的,都是欲言又止,一副幽怨的神情,搞的我始终成为大伙嘲笑的对象。
    我想着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我有机会到女监,又如此顺利地找到陈怡,这或许正是老天爷给我们安排的机会,或许也就是暗示我们是有缘的,一定会有个结果。不行!我必须要跟她问个清楚,犹豫不是办法,也不符合我的性格!
    主意已定,我就连夜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将始终萦绕在我心头几个主要问题,一一向陈陈怡问明。
    信只有通过安静给陈怡,说来也怪,当我信没有写好的时候,几乎天天都可以碰见他。现在正要找她的时候,却一连几天都不见人。
    这个孙二娘,跑到哪去了?我心里暗骂道。孙二娘是我们给她的外号,单从外形上说,她倒是也当的。
    一直到第六天,我才在楼道里看见打扫卫生的她,我故意拖在后面,在经过她的时候,嘴唇微动,做了一个“厕所”的口型。
    幸亏她的智商还不低,迅速明白了我的意图,在我刚刚进入厕所的时候,她即尾随而至。
    谁知道,这次见面出现了我意想不到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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