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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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只要李德全一人在里间就够了,不过后来李德全坚持,于是她便与他一起呆在里间。
    这期间自然少不了各式各样的询问。所幸她与李德全二人的口供一致以及外出时还有不少人见到过,嫌疑暂且排除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陛下年岁已至四十上下,前些时候又大病过一场,身子不似以往,开始发起了热。这可急坏了太医署的太医,卫瑶卿跟李德全在外间来回走着,也是一脸的疲色。
    “卫监正。”李德全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她,“你们这种学阴阳十三科的会算卦么?”
    “算卦?”少女眼睛睁圆了一些,似乎有些诧异。
    虽说她同自己一样也熬了有两天的功夫了,眼神里满是疲倦,但到底年轻底子好,看上去还是跟新鲜的苹果似的新鲜水润,不像自己。李德全摸了摸自己干巴巴的脸,叹了口气:“算的准不?”
    “这个啊,”女孩子从袖中摸出一把铜钱来,“不好说,信的自然信,不信的自然不信。”
    “如此啊,那你帮陛下算一卦吧!”李德全看向躺在床上的陛下,几个太医轮流在一旁熬药,有专人看管,就怕药出了什么问题。
    帮陛下算么?女孩子收起来了铜钱:“陛下是真龙天子,自然洪福齐天,不用算的。”
    李德全对上了女孩子似笑非笑的神情时,蓦然明白了,干笑了两声喃喃:“是啊,陛下洪福齐天,不用算的。”
    能跑到陛下面前的红人,自然也是个人精,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卦象若显示不好,那就是咒天子,此事可大可小,严重一点诛九族都有可能;卦象若是显示的好,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同样严重了诛九族,因为没算好卦,是为蛊惑之罪。所以没有一丁点保障,傻子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那你帮咱家算一卦吧!”李德全道,“咱家心里头慌。”
    “公公已是大内第一人,这……用不着算了吧!”女孩子继续推辞道。
    李德全跺了跺脚,伸手一指,指向她的鼻尖:“那给你自己算,总行了吧!”
    “我自己算么?”少女摇了摇头,“公公没听说过一句话叫作算人者不算己么?给自己算的话,不准啊!”
    “没事,随便算算。”李德全叹道,“咱家心里慌!”
    是么?反正也没什么事,算的也未必准,一把铜钱抛了起来,李德全只看到眼前铜钱飞舞,发出嗡嗡的响声,手上的动作更是看不真切,太快了。
    最后,他只看到了末了的一排铜钱按序排列。反正也看不懂,李德全问道:“这什么意思?”
    “用六十四卦的卦象来解就是上卦泽水困,下卦天泽履。”
    李德全看着他:“什么意思?”
    “泽水困是说人会受困,龙游浅滩遭虾戏。”
    李德全似懂非懂的点着头:“我明白了,就是说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意思。”
    “也可以这么理解。”女孩子点头。
    他嘟囔了几句,重新看向女孩子:“那这不是什么好卦象啊!”
    “算人者不算己,无妨。”女孩子却不以为意,笑了笑,看向卦象,“更何况还有下卦。”
    “下卦天泽履的意思是如履虎尾,险中求胜。”
    “这个是好话的意思?”李德全问道。
    少女点头:“算是吧!”说罢便将铜钱收了起来,“反正也不一定准,随便看看吧!”
    又是相对无言,如此干坐着等的滋味真是不好受,李德全来回走了两步,对上少女略显疲倦的面容:“算了,反正要问的也问的差不多了,你先回去歇着吧,待陛下醒了,咱家再来通知你。”
    少女松了口气,显然也有些吃不消,立刻向他施礼道谢:“多谢公公了,那我先去了。”
    “去吧去吧!”李德全挥了挥手,转身在陛下不远处的地方坐了下来。
    ……
    ……
    陛下遇刺的消息不胫而走,虽说对外封锁了消息,但到底还是防不住传了出来,至少朝中文武百官知道了不少,这长安城又是官员关系遍地的地方,没过多久,长安城便有不少人知晓这个消息来了。
    原本守在长安四面城门的营兵一队队齐齐向皇宫的方向进发。
    街道两畔窃窃私语的百姓也在营兵漫不经心的视线中噤了声,不敢多话。
    好多营兵啊,这是要干什么去?
    营兵在,自然不敢乱说话,待到营兵离开了,百姓轻舒了一口气,正要说话,便见林立阳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了,瞧着这阵仗颇有倾巢出动的意思:“没什么事的不要在街上乱走,如若不然,一律视为心怀叵测之徒给老子进大理寺吃牢饭!”
    第327章 名单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被人撞开,几个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来人似乎很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张口便问:“怎么样了?”
    “戊戌年甲寅月乙酉日亥时一刻出生的和有大劫在身的都在这里了。”里屋坐着的人对来人的无礼并不在意,将手里那写满名字的十几张纸向前推了推,“这是集我等合族之力能算出的所有人的名单。”
    来人看向那密密麻麻的名字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这么多名字是要查到猴年马月么?”
    “当然不是。”一旁站着的另一个还不曾出声的男子开口了,“我家侯爷的意思是不用查那么多,若真是那种方法归来的话不会太远。所以我等将长安附近的这些人找了出来,一共二十一人。”
    只有二十一人了?来人眼前一亮:“可以了,就这二十一个。”
    “名单在这里。”那站着的人从中挑出了一份,“一共二十一人注定那一刻有大劫,当然,不保证那人回来是否会藏拙。但就这二十一人里头,还真有一人会阴阳术。”
    站着的那人指了指其中圈出来的一个名字:“但没有证据,不知道是不是她。”
    坐着的那个笑了两声:“虽说不敢保证,但宁肯错杀不可放过,干脆将这二十一人都除了便可以了。”
    来人冷笑了两声,将名单收了起来:“此事到此就与二位无关了,两位各随其主,心怀鬼胎,我们之间的交易到此为止。今日走出这个大门之后,你二位别怪我翻脸无情。”
    那一坐一站的两个人各自看了一眼对方,有一句话他还真没说错,他二人确实各怀心思,所谓的联盟也一戳即破。两人转身从窗边跳了出去,不过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二十一个人么?来人对着纸片刻,出了大门,径自穿过纵横交错的巷陌,向一座高宅大院走去。
    在门前扣了三声门环,有人探出头来,见到他时不由一愣,连忙开门请他入内。
    宅院主人似乎正在与人说话,时不时的发出两声惬意的笑声。
    “程相爷。”这一声清亮悦耳。
    程厉胜起身,抬手招呼:“羡之来了,坐坐坐!”
    裴羡之笑了笑,眼里却没有太大的笑意,只是将那张名单放在桌上,神情淡漠孤傲:“这是可能的二十一个人。”至于程相爷身旁的那位,他根本懒得分去一缕目光。
    “二十一个,也没有很多啊!”程厉胜笑着捋了捋长须,拍了拍那张纸,“最近南疆刘姓皇族入城,这些穷凶极恶的余孽连陛下都敢行刺,更别说百姓了。吩咐下去,小心看顾着这些百姓。”
    这句话说得并不算难懂,裴羡之听明白了,是要杀了这二十一个人,将罪责扣到前朝余孽身上了。扣就扣吧,反正这些前朝余孽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无他们相助,怎么可能找得出这二十一个人?
    这些都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这件事情他做到这里就可以了,其余的就与他无关了,杀人并不需要亲自动手,也可以借刀杀人。
    “既然如此,相爷,我便先走一步了。”裴羡之起身准备告辞,却听一旁之人轻呼了一声,“咦?这个名字……”
    他脚下略微停了一停,看了过去,这一次倒是认真打量了一番程厉胜身旁的那个年轻公子。一身青衫泠泠,凤眼微挑,青玉长簪斜挽乌发,光看这相貌倒有几分相似那等高门大族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但从他身边的长剑还有程厉胜对他的态度来看应当不是什么普通的翩翩公子。
    “东浅公子,”程厉胜似乎对这个人十分信任,捋着长须问道,“怎么了?”
    “这一个……”东浅公子指着名字说道,“很厉害啊!”
    “而且,最近已经成了陛下面前的红人,要抓住这个人,怕是不容易啊!”
    “如此啊!”程厉胜眯起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半晌之后,再次开口了:“你这张名单来的有点晚了,若是早上一两天,前两日陛下遇刺,这件事就可以栽到她跟李德全的头上,但现在嘛,有点晚了。”
    “或者,”东浅公子开口了,“只要给出一个足以能说服众人的理由,就能抓她。”
    裴羡之见东浅公子看着他,不由蹙起眉头:“什么意思?”
    “裴先生是你兄长,只要他开口定下这个人的身份,就有无数条理由能抓住她,令她万劫不复。”东浅公子说道。
    裴羡之深吸了一口气,摇头:“我不是不想这么做,而是他未必肯说话。”
    “那就算了,先抓住再说。”程厉胜捋着胡须笑道,只要抓住了,有没有罪,什么身份还不是他程厉胜一句话的事。
    “而且,现在正是好时候。”程厉胜道,“陛下仁厚,凡事多爱琢磨,若是报到陛下面前,她若狡猾,没准陛下会被她说动。而眼下,陛下还未醒来,我等为救主,也算师出有名。正逢陛下被前朝余孽所伤,为追捕余孽,云麾归德两营的三百营兵现归我调遣,正是难得的好时候。”人只要一死,什么罪名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死去的人永远比不过活着的人的,就如当年张家再厉害又如何?到底是死了,这笔账怎么算,只要不是头脑发热,都懂的。
    “三百营兵之下,我看她插翅难逃!”
    “既然定下了,现在就开始吧!”程厉胜说着看向东浅公子,“东浅公子,这一回以防万一,你随我走一趟吧!”顿了顿又看向裴羡之,“阴阳司那边……”
    “我还未将此事告知李大天师,他前些时日为除鬼胎似乎心力用的有些过,以至于精神不济。”裴羡之皱着眉头回想着这几日李修缘的状态,“此事便不劳大天师出手了。”不知为何,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让李修缘参与进来,可能反而会坏事。
    “抓一个女子,”程厉胜起身,“也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却在此时,之前还站在原地,神色淡漠疏离的裴羡之微微变了脸色。他到长安没几日,很多人都不曾去拜会。当然自称京官的长安官员也不会去注意一个尚未入仕的小子。但是那个名字,那个名单上唯一一个会阴阳术之人名字,他却记得,而且清清楚楚,就在裴宗之的身边出现过。
    神情不可抑制的激动了起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若没有错的话,应当就是她。
    但是,激动过后,脸色垮了下来,没有证据,没有足以说服人的证据。就连那封信也被裴宗之夺走了,他这里只有一份描摹的信件。
    第328章 诈之
    身着钦天监监正官袍的女孩子伸手打了个大哈欠,手指白皙纤细,这双手同一般的闺阁女子无二,适合弹琴绣花,看起来没有半点威胁,柔软而美丽。
    她神情慵懒带着疲倦,也是。作为这段时日陛下身边的红人,陛下出事,自然不能离开的。于是便熬了两夜,整个人看起来绵软无力,走路轻飘飘的。
    一路走来,她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了。也未看着前方,只是耷拉着眼皮,一副将睡未睡的模样。虽然如此,但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这条宫道上似乎有些不同,格外的安静。打哈欠的间隙,摸了摸直跳的右眼皮,似乎不太秒啊!格外的安静和格外的喧哗都不对劲啊!
    眼下她已经出了进出森严的内宫,处在内宫外围,宫墙之内。是阴阳司、钦天监还有一些低等的太监宫女所居住的地方。这个地方属于真正的皇宫与宫外的过渡之地。严格来讲,并不算得上是真正的皇宫,是以众人又称之为外宫。
    她脚下这条宫道十分宽阔,直通宫门,宫门大开之后就是黄天道,整个长安城的区域划分就极其的方正,讲究天圆地方之说,正中黄天道将长安城一分为二的同时也将整座大楚的皇宫,这座回形的宫殿一分为二。这样的建造其实很有讲究,当年大楚朝新建,皇宫的建造自然不乏能工巧匠的参与,同时也不缺风水大师的点化。其中自然少不了当时如日中天的张家族人。这条宫道将整座大楚皇宫一分为二,一面为阴,一面为阳。取自二炁交感,化生万物的意思。
    风水之好另当别论,但一分为二,两面对立宛如明镜立在中央倒是真的。
    她抬头,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眼下又是一天中阳光正好的时候,她微微眯眼,阳光刺目,太阳的中央一条寻常人很难看到的银线微微倾斜。
    中轴线都倾斜了,这条看似无人的宫道之后有人,而且人数至少有上百人左右,但眼前看去却是空无一人。
    藏起来了么?这上百人吃饱了没事干同自己玩捉迷藏么?呸,谁有那么无聊啊!看来来者不善啊!
    她的步子稍稍慢下来:如果……这时候,有个人来就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鬼神当真听到了她的心里话,还是她这个人运气足够好。从前方不远处的侧道上走出来几个人,虽说只看到背影,但她还是认了出来,正是两个熟人,是林甫跟两个钦天监的监生。
    “林甫。”
    突然听到有人说话,仿佛就在耳边。这是什么?传说中的传音入密么?林甫双目圆睁,正要回头看去,却听她又道了一声:“不要回头看,继续往前走。”
    “我的丫鬟在宫外等我,你让她去寻王老太爷或者乔相爷,就说有人想要在宫中伏击暗杀我。”
    前头的林甫似乎被吓到了,脚下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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