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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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完这一系列事以后,周善就瘫软在地上急急喘了一口气。
    这事还是太过冒险了,桃木剑刺得太重,只怕潘美凤会一命呜呼,而若刺得太轻,又杀不死鬼婴,它有了一次经验以后,下次想要杀它,就没那么简单了。
    但是时间不等人,她要上学,现在不料理,等月份大了,这鬼婴就越发难以对付。
    等周善平复了呼吸,她才把事情的首尾料理干净,又把那块黑色肉团给埋了,用符水化掉了这阴物身上的秽气。
    第二天,潘美凤起床的时候,就感觉到浑身轻松,身体状态好得不行,似乎恢复到了二十几岁的年轻巅峰状态。
    正好今天是产检的日子,他们一家三口就高高兴兴去人民医院做检查去了。
    哦,不对,傻高兴的只有周善的父母,而周善心里已然清楚了结果,整个人默默无语,安静得不可思议。
    ————
    “什么?你说我老婆根本没怀孕!”
    周家平拿着化验单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戴眼镜的医生。
    医生清咳了下,“先生,根据各项指标显示,尊夫人确实没有妊娠迹象。”
    “上次也是你检查的,怀孕这消息是你告诉我的,你现在又告诉我我老婆没有怀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医生心里叫苦不迭,“可能是因为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也有可能是样本是搞错了。”
    潘美凤的脸色有点白,摸了摸肚子,失落之余又带了点心安,没有也好,她本来就打算只要善善一个孩子,她年纪也不小了,再来一个,只怕还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来照顾。
    周家平却怎么都不信这个再三变卦的医生了,默默无语地拉着妻女去了另外一家医院又做了一次检查,这次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结果。
    不仅如此,医院还检查出潘美凤的身体失血过多,急需卧床保养。
    周家平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他想得挺开,想通了以后就反过头来安慰妻女。这孩子本来就来得意外,如今顶多算是一场空欢喜,给人带来短暂的幸福过后又成了浮光掠影。
    潘美凤自己早就想通了,压根就不用他安慰,而周善……正是这事的罪魁祸首,她垂下脑袋,故意装出了失落的模样,看得周家平极为心疼,差点没拍着胸脯表示一定送她个弟弟或妹妹。
    当然,幸好他忍住了。
    这件事并没有给他们一家人带来丁点阴霾,但是周家今天来的那个不速之客听到潘美凤压根就没有怀孕的消息时都快要疯了。
    “我花一万块钱才让樊仙姑给我们老周家请来的大孙子,你们还我的大孙子!”
    周善看着她奶奶在地上撒泼哀嚎,眼睛却迅速啸出了一番风云,整个人冷淡得不可思议。
    所以,她母亲这次怀的胎,是她奶奶干的?
    第40章
    饶春琴心里一直都有一个执念,就是周家的香火传承。
    在她心里, 女娃当然不能算是周家的根苗, 可大小儿媳都没用得很, 那么多年,也没能给周家生下一个男胎。
    本来陈红彩好不容易生出一个男胎,她喜得当时就去庙里还愿了, 还挨家挨户发了喜糖, 恨不能昭告天下她饶春琴也有孙子了。
    但是谁能想到,陈红彩那个臭不要脸的婊子,居然给她小儿子戴了绿帽,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孙子也不是周家的。
    周家自然不可能给别人养孩子,他们去省城做了亲子鉴定发现那双儿女真的不是周家昌的孩子以后,周家昌就跟陈红彩离了婚。
    现在国家管制严格,陈红彩又不可能真跟自家表哥结婚, 现在还待在娘家被人戳脊梁骨呢。她那个表哥也被骂狠了, 家里婆娘也跑了, 索性万事不管跑到外地打工去了,徒留陈红彩一人遭受万人指摘。
    想到这里, 饶春琴心里才算是称意,活该, 谁叫那贱人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
    因为陈红彩那个贱人, 她小儿子周家昌现在都还被人嘲讽成绿帽龟孙儿, 他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不是自己的, 当成眼珠子来疼的儿子也不是自己的。周家昌本就混, 因为儿子才开始有点洗心革面的迹象,现在又原形毕露,吃喝嫖赌五毒俱全。
    偏生饶春琴心高气傲,立志要给小儿子娶个比前头媳妇更好的儿媳,寡妇不要,结过婚的不要,生过孩子的也不要,身上有缺陷的不要,长得太丑的也不要……
    但是哪家漂漂亮亮的黄花大闺女能够看得上一无是处的周家昌?
    是以,现在周家昌还在打光棍。饶春琴只能在心里骂着那些没眼光的女孩们,遣了一遭又一遭媒人,导致现在媒婆看到饶春琴登门就头疼不已。
    大孙子在周家昌那里是指望不上了,饶春琴只能重新瞄准大儿媳潘美凤。
    但是周家平断绝关系的话语犹然在前,饶春琴也不好腆着脸上门。不过幸好儿子是个心软的,她今天偷偷塞只鸡过去,明天偷偷拿只鸭,后天跟人抹把眼泪哭诉想大儿子,久而久之,周家平就真的心软了,抽空回了乡下一趟。
    回来以后,饶春琴也不再跟以前一样念叨着潘美凤的坏话,反而拉着他的手苦口婆心地说大儿媳受苦了,以前是她不懂事云云,导致周家平受宠若惊。
    回头周家平就跟潘美凤说了这件事,潘美凤心里存疑,在婆婆上门的时候,也不再跟以前一样抵触。
    饶春琴上门以后,收拾庭院做家务,还烧了一桌热腾腾的好饭菜,导致潘美凤想冷着脸对她看到那张殷勤的笑脸时也不好意思。
    加上七大姑八大姨的又来劝,父母跟儿女哪有隔夜仇呢,先前饶春琴再不对,她如此拉下脸来说和也该被原谅了。
    如是几番,婆媳关系已经有逐渐了复苏的迹象,虽然还没有完全破冰,但是提起婆婆,潘美凤的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当然,她心里还抵触,没有去过乡下一趟,都是饶春琴自己上门。
    但是如今,潘美凤看着哭天抢地仿佛死了爹妈一样的婆婆,不说手足冰凉,心却刹那间掉进了冰天雪地里。
    这些日子的亲近,恐怕全是装的吧,为的就是她肚子里可能存在的“大孙子”。
    从饶春琴断断续续的哭嚎中,一家人也听明白了。
    原来,饶春琴不知上哪认识了个樊姓的神婆,那个樊仙姑给她弟弟家做过一次法事,然后她弟弟多年不孕的女儿就怀孕了,而且还是一举得男。饶春琴见这仙姑居然真的这么神,心思也开始活跃起来,花了一万块钱,让樊仙姑给周家请来一个男孩子。
    樊仙姑没过两天就不知道上哪搞来一个刚生下就死了的男孩胎盘,神秘兮兮地告诉她,只要把这胎盘磨成粉,然后煮成胶糊给适龄生育的妇人吃下,那个妇女马上就能怀上男孩。
    因为那个男孩没有成功投胎,现在正想着要重新投胎。胎盘被妇人吃了,那男孩就会注意到妇人,然后投胎到妇人的肚子里。
    饶春琴信以为真,千方百计跟大儿媳打好了关系,把磨成粉末的胎盘让潘美凤吃了下去。
    胎盘又名“紫河车”,是一味上好的中药药材。常有人四处托寻人去找初生幼儿的胎盘,据说那个东西吃下去对人体有好处,医院因此也逐渐有了一门产业,就是偷偷把产妇生下来的胎盘拿到外面去卖,往往还能卖个好价钱。
    同时现在有个说法也逐渐兴起——孩子的胎盘被别人吃了对孩子不好。所以一般人家是不会卖胎盘的,会把从医院把胎盘拿回家埋在自己家里种的树下,给孩子祈福。
    是以,走正规门径从医院能够购置到的胎盘越来越少了,不少人就把眼睛盯到农村。
    但是乡下采买到的胎盘到底是什么东西,谁也不好说。比如说这死婴的胎盘,就是万万不能要的。
    谁知,这饶春琴不但要了,还如获至宝。
    潘美凤听着听着,脸都白了,她再一联想前些日子婆婆兴高采烈地端了一碗胶糊给她,说是买的上好阿胶,对妇女的身体好,叫她趁热吃完,她百般推脱,却还是在婆婆殷切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把那碗阿胶给吃了下去。
    就是从那天开始,她的身子开始乏力,同时泛酸作呕,三天以后,症状不但没有丝毫减轻,反而越来越严重,她去医院检查,然后就得知了怀孕的消息。
    自从“怀孕”以后,潘美凤的身子就十分糟糕,每日吃了吐吃了吐,而且手脚无力,走路一不小心都能摔了,她那时候满心以为是自己妊娠反应太过的缘故,殊不知,是这恶胎在肚子里作祟!
    潘美凤再也忍不住了,手指抠住喉咙就开始狂吐不止。直到肚子里翻江倒海,呕出的尽是酸水才作罢。
    饶春琴想到自己一万块请来的“金孙孙”就此打了水漂,就心疼不已。现在她看到潘美凤这副模样,顿时就气不打一出来,一骨碌从地上爬起,随手捞起一个扫帚就想往潘美凤身上抽,“你这个扫把星,还我的大孙子!”
    樊仙姑说了,她这个法子万无一失。是个正经妇人都能怀上男孩,偏偏潘美凤怀不上,一定是因为她是灾星,吓跑了她的孙子!
    而且现在死胎越来越少了,想要弄来出生即死的紫河车也非常麻烦,更何况这法子只能在同一个人身上施用一次,绝对没有第二次的可能。
    也就是说,她在潘美凤身上别想要她的大孙子了,一想到这,饶春琴心里就恨不得把大儿媳抽筋扒皮!
    不能用第二次是因为用了这法子的母体等把婴灵诞下后,母体就会折损,而且死相凄惨,自然没有用第二次的必要。
    周善在心里猜测,即使饶春琴知道了想要生下大孙子,大儿媳就必须得死这个内幕,恐怕她也会毫不犹豫就用这个法子。毕竟,一个关系糟糕的大儿媳,在她心里怎么比得上宝贵如金疙瘩的大孙子呢。
    周善在心里本就不忿这个心眼都快偏到太平洋的“奶奶”,现在又看见饶春琴抄起扫帚要对潘美凤动手,如何能忍,当下眼神一冷,凭空捻起一粒小石子往饶春琴身上激射而去。
    周家平正被母亲话语里的惊人信息量给震得不知所措,他离妻子最远,根本护不到妻子,眼见母亲手上的扫帚就要往妻子身上招呼,顿时目眦尽裂。
    饶春琴的扫帚刚要狠狠地抽到潘美凤身上那一刻,她突然就觉得腰上剧痛袭来,前些年的旧伤在此时发作,饶春琴的眼前密密麻麻全是黑影,身上也冒出了涔涔冷汗,她“哎哟”了一声,扫帚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人也痛晕了过去。
    周家平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妈?”
    饶春琴伏在地上,生死不知。
    两口子顿时又乱了套,掐人中的掐人中,打120的打120,只有周善还立在那里,漠然地看着饶春琴蜷缩在地的瘦小身躯。
    她不动声色地把小石子扔回地上踢开,唔,看这样子,她下手好像重了点?
    但是一想到自己要不是正好有假期提前回来,她要是晚回几天,那个时候这婴灵说不定真在潘美凤身体里扎根了,她那个时候即便是想要除掉这孽胎,也要掂量一下她母亲的身体。周善就怒不可遏。
    死老婆子,活该!
    ————
    “中风?”
    得知这个结果,周家平的脸上俱是茫然。
    他妈要强了大半辈子,现在却中风了,还有可能下半身瘫痪?
    再多的怨恨,得知这个结果时,也异常无措。
    周家昌很快也接到了大哥的消息赶到医院,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去病房,而是先去医生办公室确认了母亲的病情。
    从医生口里得知母亲可能余生都要瘫痪在床被人伺候时,他的反应却跟周家平截然不同。
    他眼珠子转了几转,把周家平拉到医院的拐角低声说了几句话。
    “哥,妈在家一直好好的,现在上你家突然就查出中风了,肯定是因为你家的缘故。”
    “而且我现在打光棍,又没有正经工作挣不上钱,身边也没个能伺候咱妈的可心人。”
    “我看不如,咱妈以后就住在你家了,让大嫂照顾吧?”
    第41章
    “你真是这么想的?”周家平的眼神就像一盏聚光灯,将周家昌角落里的那点阴暗小心思照得无所遁形。
    周家昌的脸先是一红, 而后又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 “妈是在你这里中风的, 你不照顾谁还来照顾?”
    他早就看这个老好人哥哥不顺眼了,明明是一母同胞,凭什么他总是这么倒霉, 而周家平却事事顺遂。
    但他这个一向忠厚的同胞哥哥却没有立马答应下来, 而是深深地看着周家昌,眼神里是明显的失望。
    饶春琴这辈子对不起很多人,她对女儿不慈,对儿媳不仁,对公婆父母不孝,对丈夫更是非打即骂异常泼辣。但是她对周家昌这个小儿子,却是一直恨不得把心肝挖出来给他的, 她拼了老命从大儿子身上吸血, 就是想让小儿子过得好点, 从小到大,更是没有动过小儿子一根手指头, 有一块肉,走十八里山路也要眼巴巴地捧回来给小儿子吃。
    周家平一直都在心里嫉妒这个“好弟弟”, 但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那么奇怪, 他再孝顺, 也抵不上周家昌头疼脑热时候唤的那句娘亲。他做得再多, 饶春琴眼里心里念叨的仍是小儿子。
    久而久之, 周家平也就心冷了。等他成家以后,对父母家里那点奢望才算是彻底熄灭。
    但是,眼下这个好弟弟对母亲那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还是让他觉得无比可笑。
    饶春琴能拿到的所有东西都给了周家昌,他是大儿子,所以什么都没有。但是,你看,你再疼他,等你老了动弹不得的时候,在他眼里,恐怕还不如街角那堆垃圾呢,至少那堆垃圾还有人来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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