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认识了你每天都在死人_分节阅读_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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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思睿和叶阜只好将红绸裹着的寿礼交给他登记造册,跟着小厮进去。安顺侯何权今日穿着一品常服,乌纱帽,绯色团领衫,麒麟补子,束玉带,竟比平时显得更加年轻有为。叶思睿和叶阜都上前行拜首礼。因为是拜寿,何权也就受了整礼。行完礼,何权便笑:“英儿,去把两位大人扶起来。”何英一边走过来扶他们一边说说:“爹,你别这么叫我。”
    何英也穿了玉色襕衫。叶思睿起身打量起周围。一扫看见一个青服男子,补子也是鹭鸶,眉眼与何英颇有几分相似,只是比起何英的风流俊俏更显得俊逸出尘。叶思睿便猜着了。安顺侯注意到他的视线也开口:“子奇,这是我长子何安。”何安是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与叶思睿同一品级。但他是京官,叶思睿不敢逞大,和他互相拱手见礼,叶阜依旧行揖礼。何安带着妻儿前来给父亲祝寿,妻子在后花园凉亭中招待其他女眷。儿子何昀正依偎在安顺侯身边。叶思睿目睹这天伦之乐,想起叶旷便觉心痛。
    “大人!”叶思睿突然听到叶阜一声惊呼,再看他已经拜倒。他行礼的人是位老者,须发皆白,笑意可亲。那位老人家穿着普通的深蓝团领衫,看不出身份。他正犹豫,安顺侯说:“子奇,快见过岑大人,这可是你的前辈。”岑光霁连声说:“受不起受不起,老夫致仕,乃是布身。玉~峰快起来。”叶思睿才知道这位大人是前任和临县知县,后升任国子监司业。也跟着行礼。
    叶阜说:“大人何时致仕归来,为何不遣人告诉玉~峰,好教玉~峰登门拜访?”
    岑光霁笑道:“老夫年纪大了,只想找个地方安享晚年。若非侯爷寿辰再三相请,老夫也不愿再你们眼前讨人烦。”他又移向叶思睿,温声道:“你做得很好。”叶思睿受宠若惊,忙道不敢。
    “玉~峰的性子,老夫是知道的,他早年果敢,一身杀伐之气,这二年已经温吞了很多,处理政事有余,刑狱诉讼就差得多。你二人正好互补。”
    叶阜被老上司这么评价,十分服气,只玩笑道:“大人一见面就在子奇面前拆我的台么?”叶思睿看他的样子,怎么都无法与杀伐果断联系起来。岑光霁便说:“拆不拆你太你心里清楚。”又缓声问叶思睿:“老夫恍惚听见你表字是子奇?名字是哪两个字?”叶思睿连忙报给他。
    “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视,四曰听,五曰思。貌曰恭,言曰从,视曰明,听曰聪,思曰睿。好名字。”岑光霁将《尚书·洪苑》那句话念完,又夸赞了一回。叶思睿也喜爱这老人和蔼可亲,哀伤叶旷失踪的心绪暂缓几分。与他细细攀谈。一旁的何英百无聊赖,与叶阜聊起了太原府边关风光。安顺侯在逗弄孙儿,与他一问一答。只有何安独立一旁,面色淡淡,似不欲与他们深交。
    叶思睿心里嘀咕,这位大人倒是气质出尘,可是也忒不食人间烟火了,倒不如何英好相处。
    堂下还有十余人,年青的年老的都有,都穿着布衣,安顺侯也没有介绍的意思,不知是何身份。叶思睿扫了两眼心中纳罕,倒是岑光霁察觉到,为他解释:“那是何家旁系的子侄。”叶思睿心中了然。老何公没有亲兄弟,自己也只有一儿一女,女儿入宫,诞下一子封为妃。但是先帝体弱,皇后专断,不久就传出宁妃自缢的消息,小皇子也被皇后抱养。老何公气到吐血却无可奈何。何家旁系支脉乃至老何公的堂兄弟纷纷落井下石,讨好后戚。老何公郁郁寡欢,不久便病逝。谁料先帝逝世后湘王执政,太子因谋反被软禁,那个失去了母亲和母族的小皇子继位,便是当今陛下了。等到陛下亲政,加封侯爵,何安中第,何家重新光耀门楣,那些旁系亲属又纷纷攀附过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何权亲眼目睹姐姐自缢后家中惨状,无怪对这些人态度冷淡。
    快到正午时,管家来请。安顺侯便带着宾客们到花园中入座。花园中已经撑起了彩棚,小几案上摆好了各种珍馐美味,琼浆玉露。凉亭里另外摆了宴席,唱着一出小戏,是安顺侯夫人并何安的夫人一同招待来访的女眷。入座后,众人先一齐举杯贺寿,安顺侯与大家共饮一杯。然后由管家一一唱名,小厮将寿礼呈上,给安顺侯和大家观赏。
    首先唱到的是何家自己人。何安为父亲寻了一副顾恺之的画,展开画轴,画上正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寿星,拄杖驾云,旁边的童子托着仙桃寿饼祝寿。细细品鉴,那老寿星眉眼与安顺侯竟有三分相似。宾客们纷纷鼓掌叫好,安顺侯也大悦,赞叹不已。叶阜也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那顾恺之真迹。叶思睿提醒他注意仪态,“行了,侯爷那么大方,你宴后再找他去品鉴,没准他还能借你临摹。”叶阜讪笑。
    之后是何英,何英献上的是一个马鞍。马鞍是乌木做的,鹿皮包裹,银线封口。两头也镶嵌了各种翠宝。船队没有回来,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淘来的。叶思睿想起夏天舒,又想起叶旷,刚提起的兴致又无影无踪了。安顺侯倒是兴致颇高,见到那马鞍大喜过望,连声大笑,对宾客们说:“我这小子虽然平时顽劣些,却是最明白我心意的。”何英一脸自得,宾客们连声称赞安顺侯父子英勇。何安依旧神色淡淡。
    叶思睿看出了这一对父子的相近之处,只是不知道何安作何感想。在正堂中何安和何英甚少互动,此刻挨着落座也没有交头接耳,不知兄弟感情如何。
    何昀年纪小,给爷爷的寿礼是亲手抄的一千个寿字。洒金红纸上斗大的一个个墨字,写出来也颇不容易。安顺侯并宾客又是一番称道。何昀坐在叔叔何英下手,安顺侯叫人拿寿糕寿桃给他吃。
    接下来就是宾客们。岑光霁送的是一个古朴的錾银香炉,安顺侯便命人点上香。叶思睿和叶旷联名送了一方松烟寿礼墨,一面雕刻童子如意献寿图,一面草书“寿百如意”四字。安顺侯称赞后命人拿去书房日日赏玩。何家族人送上的是一挑挑寿桃寿饼,看不出新意。
    再是女眷。安顺侯夫人为求个彩头,送了丈夫一个浮雕松柏山河的玉枕,并一套亲手裁剪的衣裳。何安的夫人献给公公一柄通亮的玉如意。叶思睿只看一眼便断定造价不菲。何安的女儿何昫送给爷爷亲手绣的翠竹荷包。其他人,包括岑光霁的女儿媳妇,何氏族人的女眷,送的无非是各色针线。
    等到把这些寿礼一一看过,管家将安顺侯手写的“福”、“寿”等字分给大家作为答谢,然后安顺侯宣布开宴。
    锣鼓声一时响彻云霄。香炉里飘出的香雾顺着风一阵阵扑来,宾客们举杯共饮,搭讪闲聊。
    戏班子先上来唱了一出三国演义,叶思睿听了听才知道唱的是“屯土山关公约三事,救白马曹操解重围”一折。红脸的关云长唱约法三章,要曹孟德善待嫂夫人。他正发呆,岑光霁却接着刚才的话,问他家中有谁,年龄属相,甚至生辰八字。
    叶思睿越听越不对劲,怎么俨然一副准备婚配的模样?
    第41章 生死抉择(四)
    果然听到岑光霁说:“我有一孙女, 今年年方十六,教她读了女四书,也学一些诗书。我观子奇才气十足, 想来需要一个解语人。子奇若有意, 不如见上一见?”
    叶思睿哭笑不得。他正担忧侄儿,哪有娶妻的兴致?只得耐心听岑老说完再回绝。“不敢相瞒, 子奇今年二十有四,还有侄儿抚养, 实在不敢耽误您家女儿的芳华。”
    岑老却并不吃这套。“你这是什么话, 你二十四正是男儿的大好年龄。你抚养侄儿说明你孝悌, 这才是读书人应有的。你要大展宏图,怎么能天天挂心后宅?正需要有人帮你管理家业、抚养孩子。”
    他这话说得叶思睿难以反驳。恰好叶阜来敬酒,叶思睿借机脱身。台上咿咿呀呀, 已经换了一出戏。叶思睿超远离人群的方向走了几步,凝神细听。这出唱的是刘项之争,楚霸王欲烹太公,刘邦唱道:“吾翁即若翁, 比欲烹而翁,而幸分一杯羹。”他不禁心中纳罕。安顺侯寿辰,戏班子为何要唱这出戏?
    “你怎么在这儿发呆?”叶思睿转过身, 何英端着酒杯看着他。“我烦他们恭维,一开宴就跑开了,可是你不应该在席上应酬吗?”
    叶思睿笑了。
    “你笑什么?”何英狐疑地问。
    “我笑你年少风流,岑老为何不把孙女许给你。”叶思睿说。
    何英不屑地撇嘴。“老爷子估计就喜欢我哥那样古板正经的读书人。小爷我眼光高着呢, 和临哪个青楼的头牌我没见过,还稀罕他一个孙女不成?”叶思睿连忙说:“你快闭嘴,别被人听去了,好人家的姑娘怎么叫你拿来跟那些不干不净的人比。”
    何英不以为然,“大惊小怪做什么,我就是这样的性子。”
    叶思睿想来也是。“你和你兄长可真不一样。”
    “他?”何英夸张地做了个鬼脸,这幼稚的动作他一个十七八岁的人坐起来却如稚童一样自然,“他就是一副正经的样子,一回来就念叨我。我可受不了他。”
    看来关系还不错。叶思睿浅浅一勾唇,又听他低声问:“岑老头子想把孙女许配给你?”
    叶思睿已经懒得去纠正她的称呼了。“别往外乱说。他大约也是随口一问。”
    “那你是怎么想的啊?”何英那张俊俏的脸,在日光下明媚,透着一点困惑,和小心翼翼。
    “我?”
    气氛如此安静,园子里的喧哗一瞬间消失了。叶思睿一时也有些困惑,但他只是摇摇头,“旷儿还没找到,我没心思想这些。”
    绕了一大圈,话题又回到了这里。何英也一时沉默。他们安静地看园中树上红色布条招摇,香炉烟气弥漫。
    小戏~子们拿着棍棒在台上装模作样打了起来,锣鼓声一时紧密。打完他们停下来摆好架势接着唱,这唱的又是纣王烹杀伯邑考,姬昌含恨食肉糜。
    叶思睿借机打破尴尬的沉默。“这戏是谁点的?刚刚唱楚霸王烹太公我就奇怪了,怎么好端端的又唱起这个来?”
    “不知道,应当是管家点的吧?”何英也十分困惑,“可能是夸赞老爷子贤明如文王?威武如霸王?”
    叶思睿心里还是觉得奇怪。安顺侯两个儿子都在,将他比作文王?再说那出戏可不是夸项羽的。可能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吧。他旋即又想。叶旷失踪后,他看什么都透着一股奇怪。
    “玉~峰?”他突然看到叶阜白着脸走过来,额上冷汗涔~涔。“你不是陪岑老说话么?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吗?”何英和他一左一右扶住叶阜。叶阜摇摇头。“我没事,心里不大舒服,出来透透气。”
    叶思睿看他背上的外衣已经湿透了,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我扶你回去坐坐吧。”
    “别!”叶阜立刻拒绝,甚至挣脱了他。
    “你到底怎么了?”
    “我……”叶阜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勉强笑道,“我不想回去听戏,太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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