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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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海将聚泉岭交给匠师会,实际是交给匠师会成员背后的势力共执,朝堂下文,捋夺他宿卫将军、墨甲工坊的衔职,他也没有在沥泉总管府担任任何职务,虽然沥泉总管府第一任大司丞及统领一万渔猎队精锐的府尉,应该是他的囊中之物,但陈海统统没有接受,甚至也不参与到匠师会之中,但此时的匠师会也不可能将昭阳亭侯府排斥在外,苏原、周景元、丁爽三人,作为匠师会的成员则代表着昭阳亭侯府的利益存在。
    喧喧嚷嚷的匠师会从倡议到正式成立沥泉总管府,仅仅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聚泉岭从此之后为沥泉总管府所有,周景元、丁爽、吴蒙以及扈卫营都要陆续从聚泉岭山里迁出去,他们将在聚泉岭东南麓,以曹氏、丁氏等族所居住的围院,重新建一座小城,作为昭阳亭侯府在沥泉的别院。
    陈海在中峰竹林的住院还保留着,大家看到陈海将聚泉岭这么干脆利落的交出来,也觉得很不好意思,总也要给陈海保留一定的特权。
    除了董氏及京郡八族等都心怀怨忿外,像苗氏、赵氏等家都还是极乐意看到当前局面的。
    ……
    秦潼山又开始下入冬后的第二场雪,雪花纷纷扬扬,很快就将四周的山头都覆白了。
    外界纷纷扰扰,陈海却在流瀑之下潜修了一个月,将玄胎淬金戟在溪畔磨刀石上磨了一遍又一遍,此时滔一勺溪水,将刃口洗将,苏绫捧着斩狼剑、玄胎铁弓及箭囊站在一旁,欲哭无泪地说道:
    “你这一次将董氏、文先生、英王殿下、华氏、刍氏以及杜氏、柴氏、姜氏及京郡八族都得罪干净了,为什么不留在沥泉潜修,还要外出游历?”
    “我对这个世界还是知道太少,这边的事情,暂时算了去我一桩心愿,我自然要出去走一走。”陈海将玄胎淬金戟折成两截,与玄胎铁弓、箭囊及斩狼剑都装入戟匣之中,又用黑布将重逾千斤的戟匣包裹起来,就想是一只长长的大包袍背到身后,仅仅将碧影剑系在腰间防身。
    陈海随身是有储物戒里,但里面的空间法阵需要他持续消耗真元才能维持,不到紧急之时,他宁可将玄兵战戟都背在身上。
    “……”辛苦经营了这么多年,拱手让给他人,这叫什么了却了心愿?
    苏绫猜不透陈海到底在想什么,猜不透他的心胸到底有多广,只是问道,“你不告而别,还是要去见董郡主的吧?”
    陈海身形一凝,转身看着苏绫楚楚可怜的脸蛋,伸手摸过去,微微叹道:“或许是要见去一面吧……”
    “我陪你一起去游历天下,陪你去见董郡主,一路风尘仆仆,你总得有个人能照顾你。”苏绫忍不住内心的冲动,说道。
    “匠师会里,我没有给赤眉教留席位,赤眉教要是还想继续从沥泉购买淬金级兵甲及淬金铁锭,就需要你留在沥泉居中协调,”陈海又将一封信递给苏绫,说道,“待我离开后,你将此信交给苏原他们,省得分别时大家都婆婆妈妈的,惹人心烦……”
    第三卷 大漠胡烟
    第227章 西行
    益天帝七十五年年关前的最后一天,一队五六百人的庞大车马队缓缓行出铁流关的瓮城。
    瓮城往外,还有一段是铺石大道,这时候积着厚厚一层雪,车辙碾压过去,辚辚作响,仿佛碾压在人的心上。
    铁流关是出河西的最后一道关城,也是出燕州的最后一道关城,但车马队从铁流关的瓮城驶出,就算是踏入异域的土地。
    董宁揭开车窗,风雪从车窗灌进来,吹面如割,吹得她迷眼噙泪,回头见建于狭窄山谷里的黑色关城,是那样的冷峻,是那样的无情——东望连绵山岭都覆盖在皑皑冰雪之下,数十座城垒分据险要地形,影影绰绰仿佛一把巨锁,将金州蛮敌彻底的镇锁在铁流岭以西。
    而那城头如雕塑般屹立的千百甲卒,将无数道目光往这边投来,但错综复杂的目光里,所掺杂的却是或怜悯、或愤怒、或不甘、或不忿的神色,却没有一丝丝对她的怜爱。
    “郡主,董都护的马队已经回关城了。”
    护送董宁西嫁的云骑尉冉虎策马过来,隔着车窗跟董宁说话。
    董宁对任铁流大营都护将军的族叔都不甚熟悉,也就年幼时或长大后觐见祖父时才有机会遇上,但都不记得以往所说的话,有没有途经铁流关送别说的话多,只晓得他是董氏唯数不多的道丹强者之一,都说他在董氏及河西的地位,仅仅父亲秦穆侯之下。
    权势对男人真就有那么重要吗?
    “我们这就上路了?”冉虎见董宁心神恍惚,又问了句。
    “哦!那就走吧。”董宁应了一声,放下车帘子里,坐回到香炉蒸腾、铺满锦榻的温暖车厢里。
    听着董宁空落落的声音,冉虎心里也不好受,但是风雪这么大,要是车马队继续在铁流关前耽搁下去,迟迟不动身,就无法赶在入夜前抵达两百里外的玉关残垒扎营宿夜。
    那样的话,这么大风雪车马队直接在野外宿营,人睡在帐蓬里能扛得住,但马匹怕是会冻伤不少。
    西行漫漫万余里,要在两个月赶到柴木湖畔的西羌国都完婚,时间上还是很紧。
    董宁与西羌国少君的婚事,大可以安排在来年春后,那时候冰雪融化、春暖花开,万余里路途也只需要一个月就能赶到西羌国,但河西急于与西羌国结盟,解除西边的威胁,甚至连半年的时间都等不得,却要赶在一年里最寒冷的季节、赶在万里冰封、寒煞刺骨的季节里,特别是赶在年关前一天离开故土西行,冉虎他都觉得心寒。
    只是他作为冉氏子弟,在河西武威军仅仅是云骑尉而已,在这种事没有他插话的余地。
    “陈海将聚泉岭交出去之后,就留书辞官而走,离开聚泉岭已经有一个多月,谁都不知道他的行踪。小姐,你说他不会突然跑过来,拦着不让小姐嫁到西羌国去?”
    这时候车厢里传来董宁贴身女侍董杏儿的小声询问。
    冉虎也禁不住竖起耳朵听起来,心里也意难平:陈海突然间将聚泉岭交给诸家共执,河西这边也像是平静的湖水被像扔进来一块巨石,一时间纷纷扰扰,但绝大多数都是指责陈海的声音。
    年初就从燕京返回河西任职的冉虎,也不清楚陈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但陈海身为河西太微宗弟子,还亏得河西早就在潼北府布下狮城岭这枚棋子,他不说将聚泉岭完全交给河西,最后仅仅是与北域苗氏、南域赵氏共持聚泉岭,这样的局面,也难怪绝大多数会指责陈海数典忘祖。
    冉虎却不知道董杏儿为什么说陈海会突然跑过来,心里想,这混球真要跑过来截道,自己倒想揪住他的衣领子问一问,当初为什么要拒绝,为什么要干出那样的混账事!
    “唉……”车厢里这时候传出一声令人心碎的轻叹,冉虎听在心里也不舒服,心知郡主董宁并不期待陈海这混账出现。
    换作他人当众受到那样的羞辱,不想手持利刃将其千刀万剐就算是客气的了,怎么还可能期待对方出现?
    这时候看到西羌国负责迎亲护驾的都武尉叶赫策马过来,似有什么事情要示越城郡主,冉虎轻轻咳了一声,提醒郡主董宁及董杏儿莫要再讨论陈海了。
    董宁被陈海当众拒婚之事,董氏脸上自然无光,而要是让西羌国的人听入耳里,也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能会让董宁在西羌国受到不应有的轻慢。
    该死的陈海。
    这一切都是陈海造成的,要不是被陈海当众拒婚,董宁在河西都没脸呆下去,怎么可能会主动提出嫁到西羌国这鬼地方去?
    董氏子女众多,随便挑个女儿嫁到西羌国联姻,何必让太微山的明珠丢到西羌苦寒之地蒙尘?
    冉虎虽然在陈海为将,极敬服他治军用兵的本事,但也恼他是这样的无情无义之徒,从那件事之后,他就与昭阳亭侯府的人绝了交情、不再往来。
    “西峡走廊长逾万里,南临高愈万丈的乌鞘岭、玉金山,北面是漫漫戈壁大漠。虽说乌鞘岭、玉金山深处的妖兽凶顽之极,令人心畏外,但真正可能威胁到我们的,还是漫漫大漠深处、出没无影的那几路马贼,冉虎对此行的凶险,可要有心里准备啊!”西羌国都武尉叶赫,是受西羌国君委派到河西迎亲的,此时与冉虎所率送亲的扈卫,精锐兵马仅五百余骑。
    大漠深处普通的马贼,他们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好怕的,但益天帝二十年前西征受创,河西兵马都被迫放弃西峡走廊内的兵垒,退守铁流岭之来,在长达万里的西峡长廊北边,漠漠大漠深处,一股接一股的马贼,占据大漠深处不多的绿洲,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这些马贼有些是二十年前益天帝西征途中剿灭的残羌势力,有些则是西羌国以西的一些势力,想要将手伸到东面来,也对西羌国虎视眈眈……
    要不是河西与西羌国的刀兵还算锋利,这些马贼估计都要进占西峡长廊,彻底切断河西与西羌国的联系了。
    听了叶赫的话,冉虎微微一哼,要不是河西这些年主要将精力放在铁流岭以东,尽心经营三郡之地,西峡走廊上,哪里有这些马贼肆虐的余地?
    当然,冉虎虽然是河西年轻一代将领里的佼佼者,有心高气傲的本钱,但也恰是如此,他心里清楚此行不会特别太平,毕竟并不是所有的势力都希望看到河西与西羌国联姻结盟的,相信贺兰剑宗及鹤翔军背后所站的黄氏,就是其中之一。
    也恰知道此行不会太平,身后五百余骑除了西羌国的百余精锐外,其他四百骑皆是河西最精锐的道衙兵,即便是有三五千马贼蜂拥而来,冉虎也有信心能将这些马贼撕成粉碎。
    ……
    太微山脉西北麓是马鬃山,往马鬃山的连绵群岭再往西,就是一望无垠的金州大漠。
    燕京并没有金州的详细地图,只有为数不多的修行游记里,对金州大漠有着还算详尽的记载跟描述。
    从乌鞘岭、玉金山、黑山等绝域往北,茫茫的戈壁大漠,东西南北都有七八万里纵横。
    唯有乌鞘岭、玉金山、黑山相接的大漠南部边缘地域,因为有大量的绝域冰川融水流下来,形成不计其数的湖泊、绿洲,繁衍出百羌诸族,也出现不少地接千里的诸侯国,西羌国仅仅是其中之一。
    而继续往北,除了少量的雨水外,没有大的河流延伸进来,在漫漫大漠深处的绿洲,无论是从规模,还是数量上,都急剧减少,除了大小马贼或在金州群雄争霸中失败的残余势力外,就很少再有真正意义的诸侯国或小国出现了。
    而继续往北,到金州大漠的北部边缘地区,则是妖蛮活跃的区域,人迹更是罕见。
    在西昌国与铁流关之间,由于紧挨着乌鞘岭的北山脚,有数以百计的溪涧河流从乌鞘岭深处倾泄而出,在这一万三四千里的狭长地域里形成一连串的大小绿洲。
    这里也是燕州从河西西进金州的主要通道,世人将其称为西峡走廊。有史以来,无论是燕州崛起往西扩张,还是金州诸羌部族联合起来东进,西峡走廊都是双方的必争之地。
    然而河西与西羌国作为西峡走廊最重要的两股势力,这些年却因为内忧外患等各种原因,在益天帝西征受挫后,都未能将西峡走廊彻底控制住,不能说不可惜。
    陈海出河西后,并没有走西峡走廊,而从马鬃山西进,直接踏入茫茫无垠的金州大漠深处。
    不过他也是轻视了茫茫戈壁大漠的威力,在大漠深处徒步走了十数天,也是困顿不堪,还被一群有上百头规模的铁脊沙狼盯上了。
    陈海坐在一块能避风雪的巨石后,掏出肉脯狠咬了两口,和酒咽下,这时候从茫茫风雪里,又冒出数头铁脊沙狼的身影,正警惕的盯过来,不靠近,不给陈海出手斩杀它们的机会,但也不离开,似要等陈海精疲力竭之后,就会召唤后方的狼群围上来,将陈海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第228章 万里相随
    铁脊沙狼,在金州茫茫大漠深处,绝对不能算多强横的妖兽,但也不弱。
    黄褐色的皮毛在无尽的风沙吹打下,变得极其粗糙、坚韧,又因为颜色与沙石相近,在沙地戈壁滩潜行无声,猎物很难提前警觉。
    而骨骼坚如铁石,也才有铁脊沙狼之称。
    成年的沙狼体形有半人高,四五百斤重,锋利的牙齿能轻易将精锻铁甲嘶咬开;也因为常年栖息在茫茫大漠深处,在沙地里的耐力极佳,奔行速度也快。
    这群沙狼是三天前就缀上了陈海,陈海到现在还没有将其甩脱掉。
    当然,这群沙狼最令人头痛的,还是这种集群行动的低级妖兽,有着不弱的灵慧,又在这条件极端恶劣的环境下,培养出极其难缠的猎食技巧。
    遇到实力强悍的猎物,先是三五头哨狼紧紧缠盯着,而狼王率领狼群远远缀在后面,在漫无边际的沙漠深处比拼耐力,待猎物疲备不堪的时候,再突然从后面或两翼包抄上来,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此时紧缀在陈海身后的那几头哨狼,都精壮像匹马,黄褐色的皮毛褪去,长出深青色的长毛,爪掌更粗壮,踩沙无声,有着在沙地疾行如飞的血脉天赋,被陈海出其不意斩杀两头,剩下的四头哨狼却没有离去,而是变得更小心翼翼。
    看前人所写的金州大漠游记,陈海知道铁脊沙狼的狼群有大有小,是茫茫大漠深处极难缠的角色,在沙海生长百年,毛皮才褪为深青色,实力不弱于辟灵境武修,又有着在沙海疾行如风的血脉天赋。
    即便是更强悍的妖兽、玄修,被五六头青毛沙狼盯上都是有死无生的局面,更何况后面还有狼王率领的狼群死死盯着。
    狼王的耐性更好,三天时间里,陈海只能远远看到其金色的身影站在沙丘上,妖瞳似有所思的盯着猎物,体形比寻常的战骑还要高大,利爪闪烁着金属般的寒芒。
    这头狼王绝对有着不弱于明窍境武修的强悍战力,但真正难缠的还是它好到令陈海都头痛的耐性,也或许是天生就有着对强敌的敏锐直觉,三天时间里竟然都没有主动出击过一次。
    没有将狼王诱出单独斩杀的机会,哨狼也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陈海都怀疑继续纠缠下去,他的体力、精气、精神念力乃至真元法力持续消耗下去,都未必能从这群沙狼的缠杀下安然脱身。
    陈海将手里的肉脯吃干净,连一丁点的肉丝都没有浪费,拍拍屁股站起来,准备逆着风雪,与这群沙狼继续在漫漫沙海里比拼耐力。
    当然,陈海也想好了脱身之策,沿着若隐若现的黑石岭,继续往前走,大约再走一天,在山坳子里有一处小绿洲,那被一伙马贼占据。他只要不断的接近绿洲,就有机会摆脱狼群,当然,他也不能真正就轻易接近那座绿洲。
    大漠深处真正难缠的还是那些马贼。
    马贼所用的战术,与狼群极像,而且更凶残、血腥,有着比狼群更严密的部署,通常也有着极为精锐的兵甲。
    陈海敢与狼群在大漠深处纠缠,慢慢摸索、熟悉狼群的战术,但绝不敢在大漠深处与上百名精锐马匪纠缠。
    当然,马贼也有马贼的好处,马贼通常只求财货,即便是绑了肉票,也更多是求赎金——当然有机会猎杀大群的沙狼,特别是几头有成了气候的青毛沙狼及狼王,皮毛筋骨都价值不菲。
    这群沙狼显然也应该清楚这一点,如果不想放走他这头猎物,必然会在接近那座小型绿洲前出击。
    陈海服下一枚益元丹,补充精气、体力的消耗,但三天三夜都没能真正的停下来歇一口气,心神的消耗才是最大的。
    陈海也已经修炼到辟灵境圆满,六识感知提升到极致,兼之他掌握多种真意雏形,即便是在沙石冰雪满天的茫茫沙海深处,他最初还能清晰感知三四千步的细微动静,但三天三夜过后,因为心神消耗太长,他六识感知的范围已经被压缩到两千步以内。
    那头狼王应该也已经开辟识海了,这才能敏锐的感受到陈海身体内实际蕴藏着远超辟灵境武修的战力,才如此的小心翼翼,才如此的有耐心缀在后面。
    这也是诱杀狼王最头痛的地方,狼王开辟祖窍识海之后,就能感应天地元息,一旦发动最凌厉的攻击,漫天的风沙冰雪皆是狼王所能借用的战兵玄刃,陈海既要摆脱大群沙狼的围杀,又要与狼王近身搏杀,难度要远比想象中艰难。
    然而也恰是艰难,才越能磨砺自己的战意与武道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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