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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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我的问题有点失礼,可既是如此赚钱的活,掌柜难道还怕找不到人吗?如此金饭碗尽是没人抢着要?”
    这个金饭碗指的就是画春.宫.图,但这一问题就有些假了。
    虽然这个时代的文人墨客会住在青楼里写出流传颇广的词曲,必然少不得一笔润笔费,但诗词与春.宫.图是有很大的差别。
    文人风骨讲究的是不怕贫穷,何况真的能读书识字,家里总还有一两分薄财,家里人也不太喜欢读书人出来画春.宫.图。这总会留下一笔痕迹,对于未来出仕难说有何影响。想要找个好的春.宫.图画师,其实并不容易。
    例如乐远岑这种情况,在前世识字断文,后来由神雕传以天地之法,再临摹独孤求败的碑文自成一派,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比之文人作画春.宫.图,如果被人识破是身为女子作画春.宫.图,才是真的离经叛道。不过,她难道还会顾忌世间的流言蜚语?何况对她而言,什么是经,什么是道,是由她的心说了算,不是他人的人云亦云说了算。
    乐远岑觉得奇怪的是,原本的画师怎么就离职了?
    掌柜笑着透露出了些许原委,“说来真的太巧了。书坊的几位画师,有两位都告老还乡了,还有两位高中之后不再继续作画了,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先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足见你我极为有缘。
    先生别看我家仅是小小的书坊,其实说到底,谁不看春.宫.图呢?先生只要不介意人言可畏,那么又何惧剑走偏锋,通过书局也能结识不少读书人。等到先生某日飞黄腾达,书坊还请先生多多关照。”
    乐远岑看着很会做生意的掌柜,对于欲扬先抑,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并且勾勒美好未来是很有一套。她又不去科举,并不需要那些官场里的人脉,但如果书坊的书能免费读,这就很有吸引力了,省去了一大笔开销。
    “掌柜是个实在人,我也是实在人,若是错过了你我两个实在人之间的缘分,恐怕都会遗憾叹息。我没有把银子往外推的喜好,看我这样子,肚子也不饱了,谈什么清高。
    既然已经把话摊开来说了,那我就直接问了。现在您能给我多少工钱,以后能否有涨幅,书坊包食宿吗?还有一点,我没有这方面的作画经验,书坊是否有什么参考书籍让我先看一看?”
    “我叫章筠,大家一般都叫章掌柜,先生觉得怎么称呼顺口,随意就好。你的这些问题,我们坐下来谈。”
    章掌柜暗中松了一口气,话到此处就是具体商议待遇了,其实没人比他希望早日招到一位好的画师,他负责书坊里这一块的买卖。
    虫二书坊能在宋朝境内一开好几家,背后的东家必是有些来历。所谓虫二既是风月无边,书坊的春.宫.图在暗中何止闻名江南江北,远到金国、西夏也都是被奉为上品。
    能买得起虫二书坊春.宫.图的人,都是不缺钱的主,但是接连走了四位画技高超的画师,眼见就要出现书源断层,那么直接损失的则是银子,当然要广纳贤士,找一个画技高超还能好好画春.宫.图的画师。
    乐远岑与章掌柜商谈了一番,在能够保质保量的前提下,第一年她的月薪可达二十两银子,这在富贵人家看来许是随手打赏的数目,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绝不是小数目。然而,乐远岑也知道一般能习得一笔精妙画技的读书人,说不定还真看不上二十两银子一个月,可是她的情况特别,为什么要与银子过不去。
    书坊包一顿午饭,但不包住宿。
    章掌柜听闻乐远岑住在城郊,如果每日都要来回那很费时费力,就提议她可以宿在平日作画的屋子里,自己出钱打一张小床。屋子就在书坊后侧的小院里,屋子本身并不大,除了能放下一张小床、一张书桌、一个书架,也没有多余的空间,但好歹算是一个落脚地。
    乐远岑参观了小院子,除了茅厕之外,共有五间房,算是内部办公地点,也不只有她一位画师,可是其余都已经拖家带口,不住在小院里。
    在书坊打样之后,小院与书坊之间的门就会落锁,她可以从另一道边门进出。让她觉得不错的是茅厕很干净,章掌柜表示书坊应该只让人闻到书香,其余杂味要能避则避,所以还有两处设计方便的洗手处,千万不能把书籍弄脏了。
    章掌柜也答应了乐远岑想要免费借阅书籍的心愿,新书自是不能借阅,但是书店里总有些旧书,那可以借着翻阅,反正只要乐远岑每个月按时交稿就行。至于乐远岑所问的如何学习去画春.宫.图,章掌柜表示生意场是个圈子,书坊与青楼总些关联。
    “纸上得来终觉浅,一睹前辈的书籍是初级入门。此事虽不必亲身体会,但是不妨亲眼观摩。我们与嘉兴城最好的青楼听雨楼有些往来,能算半个听雨楼内部的人。
    明天我就带你去见识一下,这里面有不少讲究,头牌是不会让你一睹春光,但次几等就不同了。我们交一笔银子,可以通过墙上圆洞窥见一二,或者直接在屋里学习一下。你只要别害羞不敢直视就好,这都是为了工作。”
    章掌柜也不是全然开玩笑,读书人难免想这事有辱斯文,但也不想想,儿女出嫁的时候,有能力的家庭都会备上一套春.宫.图,那么就总要有人将此画画得精妙。有些夸张的说,春.宫.图的画师实则也算肩负着了一个家庭的和谐快乐。
    乐远岑在章掌柜打趣的眼神里波澜不惊地点头,她又不是真的青葱少年,也都已经借宿雕身很多年,几乎没有什么场面会引得她不适,感受过生吞血肉与直面撕裂猎物,观赏男女情.事都不值一提。
    既是离经叛道,也不差这一步了。她也有些好奇此时的青楼是何模样,更好奇听雨楼的菜好吃的什么程度?她好久没吃过热腾腾的食物了。
    第二日,章掌柜预支了一笔工钱给乐远岑,让她买了合适的衣物、置办生活用品,还有夜间观摩的费用也是算她的。
    入夜时分,他们就一同前往了听雨楼,这个点也没有哪位恩客直奔主题,还都在吃晚膳,两人也就在一楼的大厅里吃了些。青楼有南来北往的客人,也就有各种小道消息。
    “你们听说了吗?半个月前在衢州搞出不小事情的邪怪大侠,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嘉兴?”
    第5章
    章掌柜听人说起了邪怪大侠就先将筷子放了下来,他向乐远岑微微点头,这意思是听一听也无妨。
    “听说那个邪怪大侠先是去打毁了庆元府明伦堂,后来在临安城兵部尚书衙门口,还有衢州南迁孔府门外张贴大告示,诋毁圣贤,更说了不少朝廷的坏话,说是应该图谋北伐,恢复故土,而非窝在江南一带不敢作为。”
    “我有些不懂了。这人闹出了此等事,虽说没伤及人命,但把朝廷的脸面往地上踩,怎么就没见到贴出他的通缉令?难道说他上头有人?”
    “这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他会戴着一张巨丑的面具,我猜他的武功该是不错,也没被揭去面具。朝廷要怎么出通缉令?画一张巨丑的面具吗?”
    乐远岑听着点头,看来面具是好东西,它配合武功能构成特别的逃命手段。
    至于这位成为近期热点的邪怪大侠,从刚才的只言片语中能看出他有些意思,知道死读书没用,想要朝廷收复北方。可就算她对此段历史的记忆不够清晰,但也知道宋朝南迁后没能收复失地,虽不知具体又过了多少年,却是知道被元朝取而代之了。
    “我看也非一点线索都没有,即便戴着面具也能判断老少,或者他只要说过话,就能从口音听出出身何地。官府竟是一点都不知情吗?”
    章掌柜倒是主动问起了这些细节问题,“王老板与徐老板从衢州回来,一点其他的消息都没得到?”
    王老板与徐老板就在热议此事,两人俱是摇头,就听王老板说到,“只听说那人的头发是黑色的,那么该不会是老者。而看他做出的事情也都像是年少气盛,多半是个刚出江湖的少年或青年。章掌柜你也不担心,人家砸的是孔庙的匾额,你那就是一家书坊,想轮还轮不到。”
    章掌柜呵呵一笑,端起酒杯向领桌的几位遥遥一敬,转而挑起了另一个话头,问起往北方做茶叶生意的华老板北地的新鲜事,就把邪怪大侠的话题给轻轻揭过了。
    这顿饭过后,章掌柜引着乐远岑走向了听雨楼的后方院落,先带她见一见听雨楼的主事老鸨谢妈妈,方便以后在此行事。
    “乐先生,你认一认,东南方向的闻香院小院是后厨,边上的草木院里住的是粗使伙计。”
    乐远岑已经制定了近期的计划,都说药补不如食补,外加以每日不断地锻炼,最重要是将这具身体养好。章掌柜说了,书坊虽是只包了午饭,但她的早饭与晚饭其实也不成问题,出些银子都可以挂靠在听雨楼,不必大鱼大肉,这里的菜式繁多,而口味绝对不必担忧。
    今夜,乐远岑尝过了听雨楼厨师的手艺,果真是名不虚传。她已经琢磨了,既然算是听雨楼的半个内部伙计,为了以后行走江湖方便,她想与后厨打好关系学一两手。
    不只是厨艺,她要学得并不少,比如不求似账房先生能打一手算盘,可是起码要看得懂算盘。诸如此类,也算是她在研究医书,感悟如何练出内力时的业余乐趣了。
    “掌柜适才问起那位邪怪大侠,是否有什么讲究?”乐远岑没对章掌柜说这些琐事,她可不觉得章掌柜刚才的主动提问毫无理由。
    “大侠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特别是我们这种生意人。有句话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对于生意人来说却是不看重的。我们看中的是能不能赚钱,好比说开客栈与酒楼的,不是怕江湖人闹事,而是闹了事不给赔偿的银子。当然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们也尽量不赚黑心钱。”
    章掌柜晃了晃脑袋继续说到,“这位邪怪大侠砸了几处孔庙,明目张胆地说圣贤书无用,不如兵多将广收复北方。他的话没错,说了我们不敢说的,做了我们不敢做的,才会叫他一声大侠。
    只是江湖离普通人太远了,老百姓敬佩他、仰慕他,但他真的来到你面前,你心底却也会希望他离你远一点,因为他代表麻烦。他有本事避过麻烦,难保你不会被殃及鱼池。不过,有时候你也不会强硬地赶走他,因为你羡慕他,有时也想离他近一些。人就是那么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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