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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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屋里头不冷。”宋疾老实道。
    储珩拧了眉,“要你穿就穿,哪来那么多废话!”
    白软圆乎乎的眼睛眨了眨,伸出手抚了抚储珩的胸脯,示意他不气。
    宋疾连忙起身,脱掉荆条,穿上衣服,垂首而立,等候下面的发落。
    储珩轻轻舒了口气,慢声道,“你如此不怕冷,正好有个任务就交给你去办了,西北雪灾,你就前去负责带兵赈灾吧,道路积雪等等都清理干净了再回来交差。”又补充了句,“务必将百姓放在首位。”
    语毕,宋疾恭敬的道了声,“是”,后保证道,“王爷放心,末将一定不负王爷重望。”
    褚珩点了下头,“下去吧。”又咬牙道了句,“希望此次回来,你能不要再干一些蠢事。”
    “……”宋疾眉头皱皱,弯腰应了声是,后灰溜溜的走了。
    白软懂的褚珩的情绪,也懂得这个脸黑黑的人对褚珩的重要,故而,他不在意他们对他做什么的。
    在白软心里,旁的人与自个有什么关系呢,只有他家娘子的喜怒哀乐跟自个有关。
    天冷,白软非常不喜出去,可有一个地方他还是愿意去的,那便是凝香阁。
    只是冬日里,莫九里的精神似乎不太好,许是花妖的缘故吧,说白了,也是怕冷。
    “九里姐姐,你要是身上有毛就好了,如我这般,便没这么冷了。”白软捧着花茶说道。
    莫九里看他,微微一笑,“花哪有带毛的?”
    听罢,白软一琢磨,点了点头,“也是,若是带了毛毛,那就不好看了。”
    莫九里又笑。
    白软跟着笑了笑,抿抿唇,软白的小脸因肉多,跟着微微抿了抿。
    “我瞧着你最近又圆润了不少。”莫九里说道。
    本是无心的一句话,白软听了,脸上的笑意登时僵住,呆愣愣的看向她,“阿软真的胖了很多吗?”说着带了一抹惆怅,“果然阿软是胖了不少,我也觉得自个最近圆乎了不少。”
    莫九里看着他,依然带着点笑意,“不胖,即便是胖,也是很漂亮的一只狐狸,更别说化成的人形了。”
    听罢,白软脸色稍稍缓了缓,却还是有些闷闷的,垂下眼睑,喝了口茶,叹了口气,“阿软就是胖了,九里姐姐不要安慰我了。”
    “那王爷可有嫌你?”莫九里问。
    白软摇摇头,“阿珩可是很喜欢阿软的。”提到褚珩,他不由的面上就带了笑意。
    莫九里往他杯子里又斟满了茶,“那不就得了,只要王爷不嫌,旁的人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听了此话,白软呆愣愣的,一双眼睛圆溜溜,细细琢磨着,最后笑眯了眼睛,重重的点了下头。
    忽然想到了什么,白软说,“对了,你屋子里也该多放两个暖炉的,你本体是花,可不能冻着你。”
    莫九里听了,全是个感激,却摇摇头,“不用,这已经够暖和了。”
    白软皱眉,很关心的问她,“可自从入了冬,你精神头就变得不是很好,不是冷的,是什么?”
    莫九里垂下眼,略略思忖片刻,抬起眼来,缓声道,“不瞒阿软,我的确是怕冷,因我是死在冬日里。”她觉得白软如此至善,待自个也好,是该道出自个的事情来得,“那天天很冷,雪很大,刮着大北风,我活活的就那么被冻死了。”
    而听了这话,白软圆眼一瞪,生生的怔住了。
    第65章
    九里记不清自己姓什么了, 也记不清自个的爹娘长什么样;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兄弟姐妹,也不知道自己生在哪里;她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人贩子给拐卖了。
    几年间被卖了好几次,几经转手最后被卖进了宫里当宫女, 教她的管事嬷嬷赐了个姓给她, 姓莫。
    是提醒她莫要多说话。
    后来又赐了个名字,叫捺。是叫她学会控制自个。
    于是, 这世上便没有了九里,只有的是莫捺。
    一入宫门深似海, 这话说的不仅是后宫佳丽们, 也说的是她这种卑微到尘埃里的小宫女。
    主子们有主子之间的钩心斗角, 奴才有奴才们的尔虞我诈。
    自打进了宫,莫捺便步步小心,处处谨慎, 她生来胆小怕事,又因多年拐卖受虐待的生涯,性子更是唯唯诺诺,偏生的又笨手笨脚, 也没个灵活心眼;宫里头生存实在不容易,做奴才的要学会揣摩主子心意,莫说是揣摩主子心意了, 就是主子说的明明白白,莫捺都是个不明白的笨模样。
    故而主子嫌,一起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也不喜她,偶尔无聊了, 大家还拿她逗闷子。
    说好听了叫逗闷子,实则就是欺负,什么脏活累活都一股脑儿拥给她,这也叫罢了,本就是伺候人的,做点活儿没什么,可那些人还总是将她的月钱夺了去,上头发的衣服鞋子被褥也时常被其他人拿去,留给她的多半是旧的破的。
    莫捺不敢将这些人对她做的事情告诉主子,亦不敢告诉管事的嬷嬷,只能默默忍着。
    若是被他们欺负狠了,她也曾反抗过,可越反抗越被欺负的狠,到最后莫捺自个也麻木了。
    好在伺候的主子发了善心,瞧着她有些许的可怜,又知她实在是笨手笨脚的,便打发去了花圃里做了个花奴。
    一年四季全心负责照料花,松土、施肥、浇水、裁剪……莫捺喜欢这个职位,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花奴,但是清净。
    每日做这些看似简单却繁琐的事情,莫捺都能从其中找到乐趣来。
    看着小小的一颗种子,入了那土,渐渐的生了根,发了芽,一株小生命经过雨露阳光渐渐的长大,到最后开出一朵朵好看的花来。
    每每这时候,莫捺都是最开心的时候,觉得自个长久以来付出的时间和耐心没白费。
    皇宫里的花儿种类颇多,好些个都是她没见过的,可百花开放,她最喜欢的还是九里香。
    在她的记忆里,自个的家门前那个胡同里种着好些个九里香,每每开开花的时候,她在院子里都能闻到香味。
    这便是她唯一对家所存留的记忆了。
    莫捺有个心愿,便是在宫里本本分分平平安安的活到二十五岁,而后出宫去,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有了这个打算,她便开始攒钱,每个月发放的月钱,除去必须用的,她都是全都攒起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莫捺躺在床上会想,老天对她还是不错的。
    有了住处,有了张床,有被褥有枕头,还能攒点儿钱,她每天都是数算着过日子,盼着念着等着出宫的日子。
    可偏偏怕事的她,总遇上事,静妃身边的贴身宫女阿茵丢了件首饰,那是静妃前几日赏给她的,是上等的翡翠镯子。
    其他伺候的宫女们都羡慕的不轻,争前恐后的瞧了又瞧,莫捺远远的也瞧了几眼,对这些首饰她倒是没多大兴趣,不过今儿这翡翠镯子着实的好看。
    紫罗兰翡翠,淡淡的紫色,透着亮光,若是再配上一袭淡紫色衣衫,倒真真是好看极了。
    “诶,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想不想摸摸?”阿茵在人群中瞧见了远远站着的莫捺,带着讥讽的笑着问道。
    莫捺给她说的面上一热,往后退了两步,欲要转身走。
    “你敢走?”阿茵叫住她,快步上前,瞪着眼咬牙道,“给你脸了!主动给你搭话你不搭腔,是不是真觉得自个了不得了?”
    她的口气实在是张狂,可莫捺不敢回击,只怯怯弱弱的应了声,“我,我要去忙了。”
    “去哪儿忙?适才我可是亲眼见到你忙完了才来这院子里的。”素来跟阿茵玩的好的阿倩开了口,语调也是轻蔑与嚣张。
    莫捺的脸色变了,面上露了怯,暗想,今儿怕是又要受欺负了。
    那叫阿倩的宫女也不知哪来的脾气,说完那话后,伸手就掐莫捺的胳膊,疼的莫捺往后又退了好几步。
    “你躲!再躲!”阿倩喝道。
    莫捺站定,不敢吭声,也不敢再躲,低着头咬紧了嘴唇,眼圈通红,全是个可怜样。
    见状,那阿倩似乎更来气,扬起手来“啪”的打了莫捺一巴掌,并骂道,“最烦你这种整天天弄那可怜巴巴的样了!还真当自个是什么娇贵身份!”又恶声道,“你弄这个可怜样给谁看!”
    闻言,莫捺更是个委屈,却也不敢出声,嘴唇微抖,吸了吸鼻子,小小声的说道,“是阿捺不好,惹了姐姐们的气,还望姐姐们……”
    “别一口一个姐姐的,这院里就属你最老!你也好意思!”那阿倩的嘴真是不饶人,说着又踢了莫捺两脚,“瞧你那丧气样儿!得亏的主子将你发去了当花奴,若不然天天看着你这一张哭丧的脸,什么运气都让你给赶跑了!”
    莫捺瑟缩着,不敢哭亦不敢吭声,只是紧咬着嘴唇,暗骂自个为何要来凑这份不该凑的热闹。
    许是得了主子的赏赐,那向来也是张狂恶毒的阿茵此刻倒是说了两句劝和的话,这才叫阿倩没再继续找茬儿。
    过了两天,阿茵那紫罗兰翡翠镯子不见了,全院里的小宫女们都被她给搜了一遍,没找到。
    阿倩开了口,指着那偏房说道,“那姓莫的还没搜呢。”
    阿茵一听,脚步急快的去了偏房,推开门就搜东西。
    莫捺刚浇完花回来,一进屋就见围着一群人在翻她的东西,屋子里弄得乱糟糟的。
    先是一愣,随后拧了眉,带了些怒气,“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阿倩瞪眼看着她,“阿茵的翡翠镯子丢了,就是前两日主子赏的那个名贵镯子。”
    听了这话,莫捺明了了,委委屈屈的说道,“镯子丢了,你们来我屋做什么?我又没拿那镯子。”
    “听听,阿茵你听听。”阿倩火上浇油道,“这话听着就让人觉得那镯子定是她拿了的。”
    “我没有!”莫捺极力辩解道,“你们也知道的,除了自个屋子,我从不去你们屋的,连院子里都是极少去,每日就是在花园里做工,再说了,那镯子再好,我也断断然不会拿的。”
    “谁知道你是不是趁大家不在的时候去拿的?”阿茵开了口,“我那翡翠镯子,你都说好了,那日院里姐妹们只有你没有摸,你站在远处,眼里明明晃晃的全是对那镯子的喜欢。”说着又将翻出来的存钱罐拿了出来,“这里面这么多钱,莫不是你偷拿了我的镯子,悄悄卖出宫去了,要不然你这些钱哪来的?”
    “这是我这两年攒的。”莫捺说着上前欲夺回钱罐,却被阿倩绊了一跤,险些摔了个狗啃泥。
    莫捺委屈又害怕更难过,被人无赖小偷,这莫须有的罪名扣在自个头上,真是叫她无措又慌乱。
    她争不过她们,这事便闹到了主子静妃那里。静妃的性子素来打不准,今儿兴许起了善心,待谁都是一副慈爱的样子,明儿又不知使什么性子,打骂奴才都是轻的,重了弄死也是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的。
    听了莫捺她们的争论,静妃斜靠在软榻上,神色淡淡,嗑着瓜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二会儿,才开口不咸不淡道,“你两年就攒了这么些钱,倒是有些蹊跷。”
    “主子。”莫捺跪地,“奴婢确实是一个子儿一个子攒的,除了月钱,有些是节日里主子赏的钱,还有一次是皇后赏花,觉得那花儿奴婢伺候的好,便赏了钱,奴婢便都存上了。”
    话音落地,静妃变了脸,扔下手中的瓜子,轻哼一声,“原是有皇后的赏的呀,本宫正纳闷呢,你这一小小的花奴,两年间竟攒了二百两,这可不是小数目。”说罢又哼一声。
    莫捺双眉紧锁,顿时恍然,静妃素来和皇后不和,如今提皇后,这不是找死吗。
    她咬了下唇,后磕头求饶,后怯怯的道,“主子,奴婢真没拿那镯子。”
    “拿没拿你自个心里没数吗?”阿茵开了口,后跪地道,“主子,您要替奴婢做主,这莫捺她向来独来独往,不好跟姐妹们说话,手也不干净。”
    莫捺有些怔愣,正要张口争辩,被静妃一声咳嗽给吓住了。
    静妃轻啜了口茶,面上带着一丝不悦,“这事也没凭证,但,院里一个人说你有问题,也许是你被冤枉的,可若是两个人、三个人呢,你便是真有问题了。”
    这话明明白白是对莫捺说的,她磕头哀哭道,“主子,奴婢没有,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真的是被冤枉的。”
    “本宫又没提名道姓,你倒是心虚些什么?”静妃冷冷扫了她一眼,今早刚与皇后斗完,惹了一肚子的气,正没处撒呢,她放下茶盅,“你若拿了,就交出来,本宫可以免你一死,若不然,苦的可是你自个。”又说,“你也知本宫向来是不喜手不干净的人,尤其是本是属于我的东西,偏偏被人偷拿了去当作自个的,真是该死!”说罢带了些咬牙切齿,眼神也戾了起来。
    莫捺鹌鹑似得缩着脖子,更是不敢吱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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