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之上_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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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他那幅丧气样,朕没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做不到就不要勉强。你母妃那儿,自有朕去和她说。”
    雍昶面色瞬时阴云转晴。“真的么?”他盯着朕,原本就乌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朕答应你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朕故意反问了一句,又道:“今日之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母妃。不然朕也没办法,知道了么?”
    “昶儿明白!只有天知地知陛下知昶儿知!”雍昶忙不迭应道,一副生怕朕反悔的模样。
    朕满意地颔首。“还有,说到朕答应过你的话——上次那个小娘子,你还想认识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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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雍昶自然还是想的。他的拳已经练了两三年, 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无论自尊自信都过不去坎儿。但听朕说完党薇柔的来历, 他的第一反应是极度惊讶:“党将军的女儿?这和我听说的不大一样啊?”
    “你不是禁足么, 还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朕逗他。
    “正因为禁足,才只能听说啊!”雍昶不服气地辩解,“前些日子, 皇姑来府上看我,还带了令闻他们——就是他们告诉我的!”
    朕想了想阿姊家那两只没得消停的皮猴。“他们说什么了?”
    原来,党夫人初回兴京,没什么亲朋好友,极其低调。想见她一面都难如登天, 更别提家里的小娘子了。然而党和军权在握,多得是人想结识她们。可人家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完全游离在圈子外, 怎么办?
    答案只能是先强行认识一下。兴京城内外有诸多佛寺,祭拜祈福时正是女眷们制造偶遇的大好时机。但是阿姊运气好,偶尔去一次兴善寺就碰上了。
    “……令闻他们说,党家小娘子害羞得很, 从头到尾就没把帷帽摘下来过。也只有皇姑问的话,才细声细气地答几句。”雍昶越说越狐疑,“七夕那天的小娘子可不这样!”
    朕知道他的不这样是哪样——党薇柔当时的表现可谓是泼辣中不失谨慎,简直有点像阿姊。至于害羞?那是根本不沾边的。“你又怎么知道她们不是一个人?要朕说, 放眼兴京城里,除了党将军的女儿, 再也没第二个身手如此利落的小娘子了!”
    党和的名号显然很有说服力,雍昶一下子就改变了主意。“说得也是哦!”他恍然大悟,“为什么我之前没想到?”他不可避免地变得悻悻然起来。
    朕倒是没说什么。
    单论家世背景,党薇柔和雍昶还是很般配的。如果朕打算立雍昶、或者雍昶的儿子做太子,党和就能成为一个坚实后盾,不至于压不住其他亲王或者大臣。等朕百年后新帝登基,继续维持政局平稳也会容易点。
    这种联姻足以安抚边疆大将,党和应当不会反对。毕竟这会儿雍昶还小,朕也年轻,谁都不至于想到勾连反叛之类的方面。
    一定要说问题的话,只有两个:其一是年纪,其二是党和对女婿的要求。虽然按朕的想法,只娶党薇柔一个也是利大于弊,但这事儿最好经过杜氏点头。若是搞个婆媳不和,不仅夹在中间的雍昶难做,朕也白当媒人了。
    “……怪不得我不如她。”雍昶不知道朕在考虑什么,这会儿已经自怨自艾起来。
    朕回过神,故意叹了口气。“这么容易就认输?朕瞧着,你是永远比不上她了。”
    被朕这么轻飘飘地激将,雍昶真的跳了起来。“才不是!我只是……”他坚决否认到一半,后面的话就卡住了。好半天,他才憋红了脸发誓:“……我一定会胜过她的!”
    一看就是心虚,但朕大发慈悲地不戳穿他。“听起来不错。以后,朕会记得时不时考察你的拳法和功课。”
    “啊?还要考察功课?”雍昶瞬时大惊。但不过片刻,他又想到了另一方面:“陛下的意思是,以后昶儿可以经常见到陛下了?”
    朕点了点头。见他立马就喜形于色,朕忍不住提醒:“别高兴得太早,朕的考校可是很难的。”
    但这冷水一点也没浇灭雍昶的热情。“若是陛下能多带昶儿出门几次,又或者昶儿可以目睹陛下射箭——”他把胸脯一挺,大声道:“那昶儿宁愿被陛下考校!”
    瞧这打小算盘也不掩饰的样儿……朕失笑,没忍住捏了捏他的鼻尖。“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
    时历进入十一月,离冬至大朝就不过十余日了。地方官员和周边诸藩陆续进京,这可能也是朕正好撞上胡人表演泼寒胡戏的原因。百戏游乐之事,朕向来不提倡;如今亲眼看到,也不能不整顿。故而,礼部的事情又多了一件。但考虑到临近年底,朕便让鸿胪寺和京兆尹都帮衬一二,免得礼部忙不过来。
    诸事准备停当,朕就等着雍至的准话了。
    一病三月,换成别的亲王,朕铁定亲自上门看望。走个过场博个美名,撑死多说几句场面话多赐点东西,实在容易得很。但对雍蒙,朕只推脱事忙,让雍至代朕去他府上嘘寒问暖。本来,朕不愿意做的事,谁都没办法强迫朕做;况且,真去了说不定更糟——
    不管朕之前是不是急怒攻心以至于口无遮拦;朕好不容易叫雍蒙死心,又怎么能再给他错误的希望呢?
    但在雍至给朕带回准确消息之前,谢镜愚又轮到一次中书省值宿的机会。朕理所当然地召见了他,就说朕找人弹棋。
    弹棋和围棋都是一边黑一边白,但棋盘完全不同,玩法也大不一样。弹棋棋盘上圆下方,中间略微高起;开局则是置一枚黑子于正中,而后与白子展开攻守之势。较之围棋,虽弹棋黑白总共只有二十四枚棋子,对抗却愈发凸显。
    这次朕执黑,还刻意采取了偏门守法。棋子不多,单局时间一般不长;可下满一个时辰还是胶着之态,谢镜愚也品出了味道。“陛下今日手法实在不同往常。”
    “万般变化,不过一个拖字诀。”朕答道,“朕最近觉得此法相当好用,谢相以为如何?”
    谢镜愚正准备落子,闻言顿了一顿。思考片刻后,他猜出了朕在指代什么——天子纳采进度慢吞吞,说不是天子亲自授意都没人信。“如今看来尚可。”他话锋旋即一转,“可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再者说了,如果只是拖延,最后并不能赢。”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朕没立即接口。“你先落子。”
    啪地一声,蓝田暖玉棋子落下的脆响于殿中轻轻回荡。
    朕随即跟了一子,而后抬眼看他,微微一笑。“现下谢相又以为如何?”
    原本黑子不成规律地散布在各个角落,看起来相当惫懒。然而加上这子,便成了合围之势——拖只是表象,或者说温水煮青蛙;直到最后阵成,才能看出瓮中捉鳖的真正意图。
    谢镜愚看了看,干脆地投子认输。“陛下布局巧妙,臣被陛下骗过去了。”
    但朕可没这么容易被打发。“若谢相认真,那朕想骗你还得多花至少三个时辰。”朕紧紧盯着他,“谢相心里显然有别的事。”
    谢镜愚一怔,随即失笑。“臣自己也才刚刚发现,陛下就发现了。”
    “何事连谢相自己都察觉不了?”朕问他,又往织锦软垫上靠了靠。
    “臣只是想,冬至将至,众臣入京,兴京城里可谓分外热闹。”谢镜愚说着就叹了口气,“可对臣而言,此去元日,正是一年里最难熬的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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