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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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父让江一涵转学到了镇子边缘的小学寄宿,江一涵上蹿下跳闹腾的厉害,江父没忍住,狠狠的抽了他一顿。这一打,人就老实了。
    又过了两年,江父外出打工,好歹挣了些钱,江家的情况好了不少。只是那几十亩桃林因为没人照顾,彻底荒废了。
    哪知道没过多久江母有了身孕,七个月后给江家添了一对龙凤胎,而江一执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
    连欠账都还有一小部分没偿还清楚的江家一下子又捉襟见肘了起来。
    江父左思右想,有了上一次的事情,这会儿连心里准备都不用做。他下了狠心,江一涵成了牺牲品,退学回家养猪。
    直到一年后,江一涵外出打猪草,就再也没回来,江父带着人上山去找,只找到一个空竹篓子,还有地面上挣扎的痕迹,江父知道,江一涵恐怕是让人贩子给拐走了。
    江父心里虽然愧疚难安,但日子总是要过的。这一晃就是十年,前身高中毕业,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入京城大学。
    第3章
    楚廷将地面上的水渍清理干净,又拿出食盒里的饭菜在餐厅的方桌上摆好。然后冲着沙发上的顾方许微微躬了躬身体,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顾方许抬手关了电视,他回头看了一眼神游天外的江一执,说了一声:“吃饭吧!”然后走到餐桌前,随手拉开一条椅子坐好。
    江一执抿了抿唇,跟着走了过去,坐在顾方许对面。大猫爬上桌子的一角,那里有它的午饭。
    两人一猫安静的吃饭,彼此之间并不搭话,像是饭店里拼桌的陌生人一样。
    十年前,十三岁的江一涵被人贩子掳走,在流动中转的时候遇到了同样被拐带的京城赵家嫡长孙赵朗、顾家三少顾方许。三天后,赵顾两家救援人马赶到,混乱之中,江一涵替顾方许挡了一刀。
    就是这么阴差阳错,江一涵被送进医院,却查出来与得了白血病的赵家三孙、赵朗亲弟弟赵期骨髓配对成功。
    半年后,养好了伤顺便捐了骨髓的江一涵出院,以赵家养子的名义入住赵家,改名赵涵,成为赵家四少。
    直到六年后,赵涵向顾方许表白,两人抗住顾家方面的压力走到一起。没想到三年后,赵朗醉酒,没管住自己的嘴,将自己一直以来对赵涵的暗恋捅了出来。事情暴露之后,赵朗破罐子破摔,不顾和顾方许往日交情转而对赵涵展开了追求。
    一边是恋人,一边是至交好友,赵涵陷在两人之间左右为难。为了顾方许和赵涵岌岌可危的友谊,再加上赵家和顾家一同施压,赵涵迫不得已以出国留学为由远走国外。
    不到一年,高中毕业的前身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进京求学。
    开学典礼上,单纯的前身对自己的研究生学长赵朗一见钟情,干巴巴的凑上去献殷勤。却因为家境贫寒,无论是衣着还是为人处事都透着一股土包子气息而被人嘲讽不自量力。
    加上前身因为和堂哥赵涵长得有九分相像,赵朗对他格外照顾,时不时的慰问一番。这一下子,前身对赵朗更加死心塌地。也正因为如此,赵朗的一些拥护者没少明里暗里的给前身使绊子。前身虽然委屈,却觉得不应该因为自己受到一些针对就去麻烦本就日理万机忙的脚不停歇的赵朗,所以咬着牙独自承受住了那些来自各方的羞辱。
    没过多久,顾方许一次到京城大学演讲的机会,偶然见到了前身。一天之后,一份包养合同摆在了前身面前。
    作为金主的一方,顾方许提供资金帮助江家村将当年未完成的公路修完。除了一套别墅,和两辆车之外,每年再给前身两百万。
    而前身只需要住在顾方许提供的别墅里,每天陪他吃一顿午饭。
    前身心动了。他已经知道赵涵、赵朗和顾方许三人之间的牵扯。却不知道赵涵就是他记忆里模糊存在的堂哥江一涵。一方面他嫉妒赵涵得到这么优秀的两个人的喜欢,另一方面却不得不接着和赵涵这张相似的脸获得和赵朗亲近的机会。
    他只知道江家村的那条路一直都是江父的心病,前身没少看见江父醉酒失态,谈起当年的往事痛哭流涕的样子。他还知道自己能来京城上学是一家子的期盼,只要一想起在农村起早贪黑,辛苦劳作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他就忍不住眼眶发红。他记住了每年两百万这几个字,有了这些钱,他弟弟能复学,还能给妹妹攒上一笔丰厚的嫁妆。他激动不已,有了这房子,这车,是不是就再也没有人会嘲笑他了,他离赵朗是不是又近了一步。
    反正他要付出的只是每天一顿饭的时间。他自以为是的觉得,只要他被包养的事情没有传出去,他就能过上富贵悠闲日子,得到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在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前身就住进了顾方许给的别墅里。正如同他所希望的那样,再也没有人会明目张胆的的讽刺他。可他哪里知道,他被顾方许包养的事情,从他穿着崭新的衣服开着豪车出现在赵朗面前,没过一天的时间就被人扒了出来。之所以没人再针对他,不过是碍于顾家的权势罢了。至于背地里的指指点点,谁知道呢!
    等他知道自己成了上流圈子茶余饭后的笑谈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后了。
    前身被凑上来占便宜的狐朋狗友以开眼界为由拉进了一家会所。像所有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前身上厕所的时候听见了几个纨绔的闲谈。
    他这个时候才知道,一直以来对他照顾有加的赵朗原来并不是不知道他被人处处针对,相反他纵容着这种现象的发生,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的赶上去羞辱前身。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打探清楚了前身的身世,也知道他是赵涵的堂弟,更知道当年江家是怎么对待赵涵的。
    他没有直接出手弄垮江家,只是觉得这样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倒不如留着江一执,时不时的逗弄一会儿,看着他痴傻愚昧的模样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至于他被包养的事情,其实早就在大大小小的圈子里流传开了,只有他是被瞒的死死的那个。
    自以为是的爱情骤然破灭,前身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崩溃之中。他浑浑噩噩的买醉,最后狼狈的回到住处,倒在别墅前,一场秋雨带走了他的性命,带来了江一执。
    顾方许停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他抬头看着江一执把菜里切的很碎的生姜一点点的挑出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姜末在桌面上堆成一座小山。
    注意到顾方许的目光,他抬头撞进顾方许黝黑深邃的眸子里,顿了顿,“你要吃吗?”
    顾方许胃口小的可怜,不到江一执一半的饭量,还光盯着素菜下筷子。
    顾方许一愣,一块鸭肉夹进他的碗里。
    然后就听见江一执说道:“味道不错,”他给了肯定的评价,“你试试看?”
    顾方许沉默了一会儿,为眼前的鸭肉,也为一直以来拘谨瑟缩却突然看似热情的人。
    他终于拿起筷子,夹起鸭肉放进嘴里。
    看着金主温顺听话的模样,江一执眼底带着一丝满意,小白脸是不能继续做的,国师大人有自己的底线和脸面。但在还没有想好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之前,做好本职工作是必须的,这是一个人的基本操守。
    江一执觉得这并不矛盾。
    他又投喂了几块,就停了手。
    吃完了饭,顾方许坐回沙发上,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会在别墅里待到十二点四十,然后回公司。
    江一执闲来无事,他抬眼看了看放在角落的纸盒子。干脆把它搬到茶几上,找来一把水果刀,将封口处的胶带一点点割开。
    看见里面的东西,江一执微微一顿,伸手拿出里面的东西,一个塑料袋包裹着的十本线装书,下面压着一方罗盘和五枚铜钱。
    罗盘和铜钱的气场很足,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叫做法器。
    江一执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唐朝以前,天地灵气充裕,修炼者尚且还有飞升成仙的机会。江一执所在的太元门祖上就出过三位飞升的仙人。只可惜唐朝灭亡之后,中原大地战乱频生,尤其是元人得了天下之后,天地灵气被肃杀之气消磨了个七七八八,修行尤为艰难,但道修一途好歹还有生存的空间。否则也不会有江一执一手颠覆一个朝代,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只可惜到了这个世界,没有江一执这样的人物出头,元朝国运虽不长久,却也屠戮了九十余年。好不容易恢复了汉人衣冠,不到二百八十年,满清入关,中原大地再添杀戮。然后又是军阀混战,日军侵华……天地灵气也被彻底消磨了个干净。
    原本好好的道修,到最后竟然只能沦落到依靠这些所谓的法器外物讨生活的地步。
    道修落魄至此,江一执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他看向那些古籍,符术两册,命理三册,风水术四册,一本奇门遁甲,这些东西他以前也用过,不过涉及的不多就是了。
    这些都是江家历代祖宗的手扎,修修补补便成了江家传承。
    大动乱的时候,江家祖爷爷留了后手,偷偷摸摸的将这些东西和几件砚台字画藏起了来。
    江一执爷爷去世之前,让江家大伯将这些藏起来的东西拿了出来。江家大伯是嫡长子,按照江家的规矩,这些家藏由江家大伯继承,剩下的砚台字画他和江父平分。
    江一执爷爷去世之后,江家大伯眼热那些砚台字画,对那些破烂而且一看就不值钱的家藏一点也不感兴趣。因为江一执爷爷走的突然,江父有事外出不在场,江家大伯见有机可乘,直接把那些砚台字画瞒了下来。等到江父问起来,才假惺惺把这些家藏推给江父。
    直到江家爷爷的丧事办完之后,江家大伯一家就火急火燎的搬出了江家村,靠着卖古玩的钱得以定居县城,还开了一间商铺。
    直到一年后,江家大伯一次酒后说漏了嘴,话传到江家人耳中,江父才知道江家大伯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江父上门去讨说法,江家大伯一口咬定根本没有什么古董,最后直接把江父打了出来。
    江父和江家大伯的恩怨正是由此而来。
    第4章
    这些东西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因为这个月月末是赵朗生日。前身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赵朗钟爱古籍的消息。手里有些拮据的前身灵光一现,想到了堆放在江家仓库里的祖传手扎,当即就给江父去了电话。
    江一执随手翻了翻这些书册,边角处尚有虫蛀的痕迹,一看就是没有妥善保存。书籍约摸是被仔细擦拭过了,看起来还算干净。
    放下这些书册,纸盒里还剩下一个泡沫箱子,同样是用胶带密封的严严实实。
    他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苹果大小的报纸团,随手扒开一个,纸团里包着的竟是小孩拳头大小的一个桃子,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五六丝灵气,桃香沁人心脾,五脏六腑就像是被彻底的洗涤了一遍一样,江一执神情一震。
    “喵呜~”大猫竖起耳朵,眼睛死死的盯着江一执手里的桃子,要不是顾方许按住了它,恐怕早就扑了过去。
    江一执把玩着手里的桃子,绒绒的桃毛沾了一手。
    他拿出手机,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江父。
    十几秒后,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个浑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唉,一执啊,我刚刚睡觉呢,没怎么听见声音。你吃饭了吗?学校不比家里,你想吃什么就自己买,不要想着省钱。你也别往家里寄钱,你自己打工也辛苦,不要耽误学业。记得买两身好点的衣服,这京城大学可是个好大学,你同学肯定……唉,反正你要大方一点,穿好点,免得人家背地里说闲话知道吗?”
    前身没敢和家里说自己被包养的事,否则江父只怕是要追到京城里来打断他的腿。他骗江父自己在学校找了几份兼职,也只敢每个月往江父卡上打一份数量不大的钱。
    “嗯,”被人关怀究竟是一种怎样微妙的感觉,江一执还没有理清,他问:“爸,家里还好吗?”
    “还好,”江父大概在拿着蒲扇扇风,噗呲噗呲饿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弟弟前段时间去了你六叔的汽修厂,虽然累了点,不过工资不错,每月能有三千呢。还有咱们村里的那条路,快要完工了……”
    说到这里,江父叹了老长一口气,突然又提高了声音,“我前些天去安华山上跑了一趟,咱家以前种的那些桃树居然还活下来不少,都长出果子来了。对了,我给你寄的东西收到了吗?”
    江家早年种下的桃种是十月份左右成熟的冬桃,以核小肉嫩,甘甜清脆而著名。
    “收到了。”
    “那就好,你看见那泡沫盒子里面的桃子了吗。也是奇怪,当年咱家种树苗的时候不是多出来一棵嘛,我就随手种在咱江家祖坟中间的洼地里了。我也是没想到,这树倒是长得好好的,这才九月就挂了果,就是数量有点少,一层楼高的树才长了三十来个,我尝着味道不错,就都给你寄过去了。你给你同学和舍友分分,兴许人家喜欢。”
    “好。”江一执满口答应,至于会不会做就不一定了。
    “这路不是要修上了吗?”江父摸了支旱烟放进嘴里,“咱家当年在安华山上的桃树还有三成左右活着呢,现在也结了果。你说那几本手扎要是能卖个万把块钱,加上咱家里的那点积蓄……反正这段日子也不太忙,我想着找几个人把还活着的桃树整理整理,施点肥什么的,说不定也能有个不错的收成,你觉得呢?”
    桃园荒废之后,江父已经很少再踏足安华山。得知马路快完工的消息,江父心情复杂,往安华山跑了一趟,仔仔细细的数了下来,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收获。
    江父屏住呼吸,等着儿子的回答。他就是不甘心,不甘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那些还活着的桃树是他一辈子都越不过去的坎。可是江母和两个儿女都坚决反对江父的想法,当年的一败涂地弄得江家几乎揭不开锅,现在江父又想赌一把,她们怕了。
    江父迫切的希望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儿子赞同自己。
    前身让江父把这些江家家藏给他寄到京城来,找的借口就是他一个老师偶然听他说了江家家藏的事情。对江家的手扎很感兴趣,希望能亲眼看看,如果这些手扎合眼的话,他会以合适的价钱买下来。
    前身想着一方面将这些书送给赵朗,好讨他的欢心。另一方面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名正言顺的给家里送钱。
    江一执看着手里的桃子。也是,江家祖爷也是有本事的,他能选了安华山这个山旮旯做埋骨之地,必然有他的道理。这安华山肯定不同寻常就是了。
    对于江父的想法,江一执并不反对,他说道:“如果爸你已经想好了的话,那就做吧。”
    他又补了一句,“我也觉得可行。”
    果然听到江一执这句话,江父的声音立即又高了两度,他喜不自禁,“你也这样觉的?那就好,好好好……”
    江一执笑了笑,眼睛看向一旁的手扎,顺着前身的谎言说道:“至于这些手扎,我明天就去问问刘老师,要是刘老师看上了,我再打电话给你。”
    “那行……”江父笑意更甚。
    挂了电话,江一执看着手里的桃,想了想,拿了三个出来,进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桃子已经被清洗干净,他拿着水果刀,慢慢的削皮。
    耳边的猫叫声越来越急躁,“喵喵喵……”
    江一执置若罔闻,将削好的桃子切成小块,扭过头递给金主。顾方许眉头轻皱。
    江一执一愣:“不吃吗?”
    顾方许看向江一执,他一副很认真的表情,黝黑的眼底却没有哪怕多一分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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