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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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风中自然带起一些冰冷的水滴,润湿了丁宁额头。
    丁宁醒了过来。
    他看到凝立于自己身前的这名陌生的岷山剑宗修行者,在一息之间便恢复了绝对的清醒。
    看着丁宁瞬间就由浑浊和茫然而变得绝对清澈和警惕的眼神,这名中年男子再次在心中说了一声了不起,然后却是又微微一笑,轻声歉然道:“抱歉打搅了你的休息,我并非是来催促你进行接下来的剑试……我只是一名说客。”
    丁宁微微的眯了眯眼睛,他首先默默感知着体内的动静,确信在这名岷山剑宗修行者到来前后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任何的异常,然后才开始认真的凝视这名岷山剑宗修行者。
    看着这名中年男子如白玉般结净细腻的脸庞,他确定这名中年男子对于自己而言也绝对陌生。
    “你叫什么名字?”
    丁宁没有站起身来,只是依旧靠坐着,出声问道。
    “何山间。”中年男子微笑着,异常简单的回答。
    丁宁看着他,道:“你想要说什么?”
    何山间看了他一眼,道:“我替太子而来。”
    丁宁皱了皱眉头,没有出声。
    何山间接着说道:“太子在圣上面前替你求情,圣上念你身为太子之友,金口应允,若你不夺首名,将来长陵自有你的一个位置。”
    丁宁低垂下头,道:“我知道了。”
    何山间顿时怔住。
    将来长陵自有你的一个位置,这是圣上的亲口许诺,这样的许诺,即便是他都忍不住有嫉妒之感,然而眼前这名少年,竟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我知道了?”
    他忍不住看着丁宁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带来的这几句话的真正意思?”
    丁宁没有抬头,说道:“我知道。”
    何山间的眉头也深深的皱起,他沉吟了数息的时间,问道:“你不准备说些什么?”
    丁宁摇了摇头。
    何山间深吸了一口气,眉间皱的更深,然而他却也不再多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便转身走出这间屋棚。
    ……
    崖间光线明灭不定。
    何山间的身影浮光掠影一般在崖间道上浮动,行向远处明黄色的行宫。
    眼睛的余光每一次触及那抹明黄的色彩,他的眼神就会变得更为热切。
    他知道今日自己离开岷山剑宗之后,必定是海阔天空,别有一番壮丽天地在等待着自己。
    扶苏就在行宫外不远处的台阶上焦急的等待着,他远远的看到了何山间的身影,眼神也迅速变得热切起来。
    他想要马上问问何山间,丁宁说了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何山间的身影突然顿住。
    浮光掠影般的身影如冰雕般立于山间青玉道上,而那些原本在崖间明灭不定的光线,却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破开。
    这一股强大的力量似乎往上方的高空洞穿,何山间身前的山道,变得越来越为明亮。
    扶苏的眼睛瞪大了起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不自觉的异常不安。
    一条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明亮的青玉山道上。
    这人显然是岷山剑宗的修行者,而所有岷山剑宗的修行者里面,唯有一名修行者有洁癖,喜穿异常洁净的白袍,和所有身穿青玉袍服的岷山剑宗修行者也自然区分开来。
    这人便是岷山剑宗的宗主,百里素雪。
    扶苏震惊难言,双目都因为太过耀眼而刺痛。
    然而不知为何,他之前面对其余的岷山剑宗修行者,往往是剑意刺目疼痛难言而无法看清对方的真正形容,然而面对这名传说中的岷山剑宗宗主,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对方的身影却反而显得越来越清晰。
    崖间其余的景物都并不清晰,然而百里素雪的身影,却在他的眼睛里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甚至清晰的看清了百里素雪的面容。
    传说中的这名岷山剑宗的宗主,是一名垂散着黑色长发,面容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甚至比长陵的绝大多数女子都要好看的修长男子。
    岁月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看上去极为年轻,只得二十如许。
    一袭白衣的百里素雪神情冷漠的看着僵立在道间的何山间。
    何山间眼中的热切早已消失,全部变为惊恐之意。
    “岷山剑宗难道不好么?”
    百里素雪出声。
    他的声音很轻,而且很悦耳,很好听。
    然而何山间的身体里却好像有无数冰棱在叮叮撞击作响,并散发出凛冽寒意,令他的身体都不住的发抖起来。
    “难道不比争权夺利,身不由己的外面要好得多?”
    百里素雪冷漠的看着他,接着说道。
    何山间深吸了一口气,无法控制身体的发抖,但他还是深深躬身行礼,道:“奉命而行,请宗主念及旧情,放我一条生路。”
    百里素雪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的神色,“就算你一直是替郑袖或者别人效力,看在同为大秦修行者,你在我剑宗这么多年也并未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份上,我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只是你做错了一件事情。”
    何山间浑身冷汗如瀑滚落,他知道无法幸免,但心中却是极为不甘和不解,忍不住叫出声来,“我做错了一件什么事情?”
    “只是要做说客,你完全可以找个别的理由接近那名选生。”
    百里素雪有些嫌恶的看了他一眼,声音微冷道:“但你错在不该用我的名义,说是我让你去问那名选生一些话。”
    何山间呆了一呆。
    在下一瞬间,他的身体被极大的恐惧充斥,他张口就将发出一声厉啸,想要试试是否能够逃往那座明黄色行宫。
    然而在张口的瞬间,他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的喉间已经多了一道白光。
    然后他的身体便往后倒下,在狠狠坠地的瞬间,白光从他的脑后透出,凛冽的寒气瞬间弥漫全身。
    他瞬间变成了一具覆盖着厚厚白霜的尸体。
    百里素雪看着没有一滴鲜血流洒出来到的何山间的尸体,依旧嫌恶的皱了皱眉头。
    他没有回头,但知道此时的扶苏正无比震骇的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谁都知道我很小气……岷山剑宗自有规矩,无论谁想玩弄权势,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这一课,你应该会记住。”
    百里素雪嘴角露出一丝微讽的笑意,心中对着这名大秦太子说了一句,而后身影消失在崖间。
    震骇难言的扶苏身后,严相却只是微微一笑。
    这也是他给扶苏上的第一课。
    第一百零九章 师兄
    在严相这样真正的权贵眼里,动剑杀人永远只是最低级的手段,玩弄平衡,将多方势力控制于股掌之间才是真正的学问。而作为一名太子,将来大秦王位的继承者,至少要很清楚自己的每一道旨意下达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会牵动什么样的代价。
    容姓宫女自然比长陵的绝大多数人要懂这些道理,所以在听到回报,听到一名强大的七境修行者被极少露面的百里素雪直接斩杀在道间,她的嘴角只是流露出一缕残酷的阴冷笑意。
    连何山间这样的人都可以随意牺牲,一名原本身体五气过旺而注定早衰的天才对于整个长陵而言又算什么,在长陵,任何修行者都是圣上和皇后的私人财产,旁人若是想动用皇宫里的一块玉石,便是死罪,而皇宫里的主人,却或许只是将那块玉石铺在地上装饰。
    她所遗憾的是丁宁没有亲眼见到百里素雪杀死何山间的场面,这样的话,她觉得丁宁或许会明白他的挣扎对于长陵真正的权贵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
    岷山剑宗并没有想隐瞒许久未曾露面的宗主百里素雪出手杀死何山间的事情,当容姓宫女收到回报时,这样的消息也已经传遍了崖上。
    几乎所有前来观看剑会的各修行地师长全部陷入了巨大的震惊里。
    何山间即便这些年里一直是替朝堂办事,哪怕透露了不少岷山剑宗内的事情至长陵皇宫,但毕竟不是通敌国,毕竟只是替朝堂办事,更何况此刻元武皇帝还在岷山剑宗之中,百里素雪到底有什么样的胆子,竟然当着元武皇帝的面,就将何山间杀了。
    净琉璃转头望向何山间伏尸的山道。
    她面前的光线迅速的扭曲,百里素雪就像是通过了一扇诡异的光门出现在她的面前。
    旁人无法得见这名传说中的岷山剑宗宗主,然而她却多见,所以她的脸上没有多少意外的神情,只是恭谨的行了一礼,道:“师尊。”
    “那名少年很有趣,只是有些人启时的路和最后的路却往往不同。”
    “既然很多人都想和这少年说话,小鬼这么多,就让他们说个够,让小鬼多现一些出来。”
    百里素雪面若寒霜的看了一眼净琉璃,说了两句话,然后转身,消失在扭曲的光线里。
    净琉璃微垂着头沉吟了片刻,明白了百里素雪话语里的意思。
    崖上所有各修行地的师长的情绪很快变得越为复杂。
    他们被告知,在接下来最后一个环节的剑试里,他们可以进入山谷近观。
    可以进入山谷近观……便意味着要想传递些讯息给选生会方便得多,最为关键的是,岷山剑宗可能不会阻挡一些人给选生传递讯息,因为这样就会更加显得何山间的死没有意义,显得何山间的死完全就像是一个玩笑。
    和圣上开玩笑,难道岷山剑宗就真的不怕成为第二个巴山剑场么?
    就在这时,很多人开始同情白羊洞,甚至开始同情青藤剑院。
    因为就在此时,荆棘海中出现了第三名、第四名过关者。
    张仪和徐怜花的身影从崖间的阴影中缓缓显现出来。
    当张仪遭遇徐怜花时,至少有十余名选生比他更接近出口,然而因为他没有受什么伤,而且他的猜测没有错误,一路上没有新的皇虫族群对他和徐怜花形成威胁,所以他和徐怜花反而成了继叶帧楠之后的第三、第四名过关者。
    叶帧楠虽然领先于张仪,然而已经退出剑会。
    徐怜花本身是张仪背出,所以张仪就相当于第二名通过荆棘海,获得最后剑会资格的选生。
    代表着皇宫里女主人意思的容宫女不想见到白羊洞的修行者在这场剑会之中出类拔萃,然而白羊洞的这两名少年却偏偏给她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很多人都开始担心皇宫里的女主人更是会因为百里素雪的玩笑而迁怒于白羊洞,迁怒于青藤剑院。
    ……
    “是我们出来太晚了?”
    张仪看着眼前寂静的山谷,有些忍不住羞愧。
    徐怜花眉头一挑,忍不住想骂张仪愚蠢,以他的实力尚且受如此严重的伤势,别人怎么可能比他们快出太多,但是想到张仪在绝大多数时候比自己聪慧得多,他还是忍住了,道:“放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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