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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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慎撇撇嘴,俯视两个钦差一唱一和,他高高紧贴岩壁,时不时踢几个小石子儿捉弄同伴,玩世不恭,现场又没谁镇得住他,叫人哭笑不得,只能任其厌烦了收手。
    齐志阳率禁卫捆绑俘虏,准备尽快捆好了押回府衙监狱。
    谢霆愧疚不安,走到容佑棠身边,低声道:“容公子,我们本来可以及时援手的,无奈事出突然,无法见死不救,耽搁了时间,险些出大事,幸亏宋慎能耐,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收场。待回京后,我自会向殿下请罪,任凭处罚。”
    “谢百总千万别这么说!我和齐兄被点了钦差,眼看时间流逝,破案却进展缓慢,好不容易发现关键人物,岂能放过?成事总有风险,若不是你们及时援手,后果不堪设想。放心吧,等回京后,我会向殿下解释的。”容佑棠心平气和地表示。
    “多谢。”谢霆十分感激,他刚才说那番话,多少期望容佑棠能在庆王面前求情两句。
    容佑棠关切问:“冒昧问一句:不知是出了什么意外?若有需要我的情况,尽管开口!”
    “这……”
    谢霆犹豫半晌,最终将容佑棠带到旁边,耳语告知:“那女的聪明得很,抛家弃儿逃亡,逃到河间,被另一方追杀,算是被我们的人救了,但身中剧毒,危在旦夕,六子他们想尽办法解不了毒,那女的太重要了!想必公子比我更清楚。六子他们没辙,只好把人带来关州,死马当活马医,请宋慎试试,岂料,刚给灌下药,对头紧跟着杀来了!唉,所以才耽搁时间。”
    容佑棠大吃一惊,险些脱口说出“白琼英”三字,险险打住,紧张问:“人救活了吗?她绝不能死!”
    “估计能活。”谢霆欣慰笑道。
    他今年在关中、宁尉、河间三省辗转苦寻大半年,近期才被庆王抽调派来暗中保护钦差一行——事实上,谢霆等人心知肚明:重点是保护容佑棠。只要此人平安,哪怕案子逾期未破也无妨,定会有回旋余地;但,倘若此人出事,那即使案子破得再水落石出,也是糟糕透顶了!
    容佑棠义不容辞,忧心忡忡问:“她目前安全吗?”
    “暂时安全。可惜她不仅中毒,还受了伤,禁不起舟车劳顿,得养一阵子。”谢霆透露,他知道白琼英的行踪就是眼前人密报给庆王,没必要隐瞒。
    扭头看看八名禁卫,容佑棠蹙眉,暗忖:虽然他们都是好相处的人,但毕竟受内廷辖治,立场不同,殿下暗中调查旧案,事成之前绝不能泄露……
    谢霆见状,主动开口,隐晦道:“公子放心,我们离京都有合情合理的差事。”
    “这就好。咱们可以一同回京!”容佑棠松口气,正色提议:“横竖她要养伤,等破案后,包两艘船,经延河入运河,日夜兼程,几天就能到京城。”
    “嗯,等回去跟六子他们商量商量。”
    一刻钟后,搜身彻查后的俘虏被牢牢捆成了一串,哭丧着脸,战战兢兢。
    “行了!”齐志阳拍拍手,他非常识趣,丝毫没凑近碰头商议的容谢二人。
    “齐兄,”容佑棠大步走过去,歉意地笑笑,正色问:“咱们还得尽快赶去青牛村,该怎么处置俘虏?”
    齐志阳半个字不多问其它,快速道:“不知谢兄几位可否代为看管片刻?我们按原计划去青牛村,会尽快调回二三十捕快,由他们押送俘虏回府衙,交由知州孙骐,叫他把人妥善关押。”
    “没问题,你们忙去吧,我们原地歇会儿。”谢霆爽快点头。
    容佑棠郑重其事地嘱托:“谢兄,烦请将何烁单独关押、严加看守,别让他接触任何人,尤其季平或甘宏信。”
    “行。”
    “既如此,多谢了,我们这就去青牛村调官差回来帮忙。”容佑棠挑了匹马,一跃而上。
    “诸位弟兄,暂时别过。”齐志阳豪迈地一抱拳。
    钦差一行打马离开,容佑棠忽然听见后面的禁卫说:“哎,那怪人跟来做什么?”
    草上飞!
    容佑棠了然地回头,果然看见宋慎吊儿郎当地骑马跑到最前,不紧不慢,故意挡住自己的去路——
    “咳咳!”容佑棠清了清嗓子。
    “哎哟,我挡住容大人了?该死该死,抱歉抱歉。”宋慎夸张地恍然大悟,马鞭凌空“噼啪”一声,勒马闪避,颠颠儿地与容佑棠并行。
    “你怎么跟来了?”容佑棠好奇问。
    “谁要跟尸体待一块儿歇脚?晦气不晦气啊?”宋慎气哼哼。
    容佑棠理解地点头,笑道:“好,你随我们一起查案。”
    “我对查案没丁点儿兴趣,你们查吧,我进村讨口水喝。”
    “口渴而已,犯得着跑那么远讨水喝?给你。”容佑棠摇摇头,随手解下自己腰间的水囊,朝对方抛过去。
    谁知,宋慎却不接,抬手轻轻打了回来!
    “嘿——”容佑棠猝不及防,险些没接住,费解地皱眉。
    “诸位,咱们比一比赛马,看谁骑得快!”宋慎突然扬鞭窜了出去,肆无忌惮地讥笑:“我压五百两,赌容大人倒数第一。”
    “岂有此理!胜负尚未揭晓,凭什么认定我最慢?”容佑棠颇不服气,奋力追赶,齐志阳等人亦策马狂奔,不到两刻钟,就赶到了青牛村村口。
    调派人手回援、进村按册登门调查取证、召集众人证到里正家开设临时公堂……
    足足忙碌至天黑,一行人才带着相关证人、举着火把赶回府衙,连夜紧急整理卷宗,准备明早正式开堂。
    待终于停歇时,已近子夜,忙得脚打后脑勺的钦差们还没吃晚饭。
    “齐兄,快来吃面片,咱自己人的手艺。”容佑棠饥肠辘辘,饿得有气无力,手脚发软、声音发飘,匆匆招呼了一声,随后脑袋埋进大碗,呼哧呼哧,狼吞虎咽。
    “哟,哪个的手艺?”齐志阳放下卷宗,疾步落座,抄起筷子,迫不及待吃了一大口,被热汤烫得嘶嘶倒抽气。
    禁卫黄立不好意思地说:“哎,我本来想做面条的,但面和得太硬,索性削了片。”
    “好小子!”齐志阳大加赞赏,拍桌道:“今后不知哪家姑娘有福气嫁给你,咱阿立外出是响当当仪表堂堂的内廷禁卫,回家还会下厨!哎呀~”
    “真够可以的,深藏不露啊!”容佑棠头也不抬,凑趣帮腔。
    “其实也没什么,家母喜好下厨,我心血来潮学了点儿皮毛,二位大人不嫌弃就好。”黄立被夸得脸红,嘿嘿傻乐,严肃道:“以后娶了媳妇应该是她、她下厨,我忙得很。”
    齐志阳爽朗大笑,揶揄道:“现在嘴硬,成亲后不定怎么样呢!”
    黄立想了想,嘟囔道:“没事,家里有厨娘,用不着她围着灶台转。”
    “哈哈,还没成亲你就这样护着了,必定有心上人!说吧,什么时候办喜事?到时哥几个去喝喜酒。”生擒了何烁,齐志阳心情大好,素的夹荤的,把年轻小伙子逗得脸红耳赤。
    风卷残云,一大碗面片,汤也不剩半滴,吃得干干净净。
    容佑棠心满意足地摸摸肚子,出神发呆半晌,问:
    “何烁没闹吧?”
    “没。按您的吩咐,他被单独关押,小山他们不错眼地看着。”黄立答道。
    容佑棠起身,打起精神道:“我去找他聊聊。”
    “我也去会会贼首。”齐志阳紧随其后。
    赶去牢狱的途中,容佑棠低声道:“咱们缺乏直接有力的证据,无法彻底扳倒游党。”
    “不知何烁把打点游冠英的证据藏哪儿了,他若坚持不肯吐露,严刑逼供也没用。”齐志阳烦恼叹息。
    关州府衙后院花木繁盛,亭台楼阁高低错落,禁卫长和黄立贴身保护钦差。
    容佑棠提出:“我倒有个办法,希望能凑效。”
    “什么办法——谁!”齐志阳警觉大吼,旁边耳房内突然传来异响。
    第118章 夜审
    “什么人?出来!”禁卫长大喝,唰啦一声拔刀,抢步向前保护钦差。
    齐志阳若有所思,张了张嘴,却没说话,暗忖:来者何人?今日容弟和谢霆密谈半晌,谢霆乃庆王殿下得力府卫,我不便多问……
    “屋里究竟怎么回事?”容佑棠疑惑皱眉。
    齐志阳谨慎道:“难说。”
    四人喝问后,耳房里“窸窸窣窣”的声响瞬间消失了,死一般寂静。
    黄立提刀,落脚无声,轻快闪到耳房承柱后,倏然踹门,怒道:“谁在里面装神弄鬼?立刻出来,否则不客气了!”
    片刻,季家的一个管事并两个小厮连滚带爬奔出来,抖若筛糠,膝盖一软扑通跪地,连连磕头,争先恐后哀求:“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小的只是一时糊涂,初次伸手,求大人宽恕。”
    “大人饶命,我以后再不敢了,发誓会把东西原样放回去!”
    其中,管事磕头时,袖筒里不慎甩了两个嵌红翡的小金盅出来,咕噜噜滚地,金玉在灯笼光下熠熠生辉。
    哦,原来是家贼。
    眼看季平要倒大霉,有些胆大贪婪的下人,这两日开始偷盗倒卖能拿到手的物品。
    “身上还藏了什么?自个儿痛快拿出来,别叫我们动手搜身。”禁卫长喝令。这事儿他见多了,丝毫不惊讶。
    容佑棠提着灯笼,快步进耳房转了一圈:
    小件的精美瓷器、捆扎的画轴、金银器皿等,凌乱堆在桌面,三人刚才正在分赃,争执动静大了些,因而被外人察觉。
    齐志阳紧随其后,略扫视一圈,二人对视一眼,十分无奈。待回到廊檐下,三个家贼从怀里、袖筒里、鞋子里、裤腰带里等等,掏出好些金银玉戒指、耳饰、发饰等物,攒成一小堆搁在地面,他们垂头丧气,脑袋几乎缩进腔子,抽泣着求饶。
    “树倒猢狲散吗?”齐志阳面无表情。
    容佑棠环顾后院的亭台楼阁,沉声问:“你们的管家呢?”
    “回、回钦差大人的话:管家跟着我家大人,他们在前堂处理公务。”
    “哦?半夜还在处理公务?”齐志阳挑眉。
    “是、是,我家大人和甘大人,他们正在协助钦差破案。”管事违心地答。
    虽然季平、甘宏信铁定逃脱不了严惩,但眼下关键证据尚未掌握,为了关州的安稳考虑,钦差暂时按兵不动,派人严密监视季、甘二人。
    容佑棠微笑点头:“原来如此。所以,你们趁夜深人静偷盗他的家财?”
    管事登时磕头如捣蒜,“呯呯呯”的,压低声音颤抖哭求:“大人饶命,求大人宽恕,小的只是一时糊涂,一件没带出去就被抓了。呜呜呜小人上有七十高堂、下有三岁稚子,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
    两个小厮也尽量压着嗓子,卖力嚎哭:
    “小的家境贫寒,老娘卧病多年了,总没本事为她老人家请个好大夫除掉病根,一时着急才动了贪念,真是不得已啊。”
    “小人发誓,发毒誓!我们仨纯属有贼心没贼胆,眼看别人拿了那么多出去,才炸着胆子弄了一点儿,结果还没带走就被逮住了。”
    容佑棠一言不发,脚尖拨了拨成堆的贵重首饰,凝神思索半晌,轻声道:“究竟失窃了多少值钱物品?不妙啊。”
    “哎,忙得昏头,人手不够,幸好发现得还算及时!”齐志阳跟同伴嘀咕了一阵子,大步走到仨贼跟前,威严喝止:“行了行了!偷盗就是偷盗,狡辩什么?天底下贫困的人多了去了,但别人都踏实勤劳地讨生活,偏你们做了贼,还有脸哭?”
    容佑棠一挥手,干脆利落下令:“阿立,你叫几个捕快来,好好审一审他们,尽量追回被偷盗的物品。”
    一旦季平、甘宏信获罪,至少也是抄家斩首,他们必定也收了何家孝敬、分了黑心生意的赃银,那些将来都要抄没充公的,若相差太远,倒霉的是经手的钦差——不知内情的,还以为被钦差中饱私囊了!
    “是!”黄立垂首领命,押着三个毛贼往灯火通明的前堂走。
    余下三人继续往前,准备穿园子走腰门,赶往不远处的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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