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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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够正规的话,”傅展补了一句,唇边浮现微笑,“有些以摘抄为主的就不太需要了。”
    “如果够正规的话,”乔韵也点头同意,“【笙歌】估计就不怎么重视吧……盯牢秀场就行了,但总之,pantone对年度色彩的预测,其实是受时尚圈影响最大,基本你可以定位到具体的几个时尚权威,比如说,他们从来不透露委员会的人选,但你可以肯定安娜温图尔会是其中比较固定的一个,她自己好像也引以为荣,曾经在社交场合公开暗示过那么几次。”
    傅展的眼神停留在她脸上,乔韵知道自己说得是有点多了,已经超出了她应该知道的部分:这也是在帕森斯上学的好处吧,毕竟,当你某个课程的老师可能就是温图尔家的座上客时,对业界潜规则的了解总是比别人多点,在国内,哪有人知道得这么细?个别闭门造车的设计师恐怕连安娜温图尔是谁都不知道。
    “说是预测,其实也可以说是总结,你会发现一般的年度颜色在pantone发布以前就已经得到很广泛的应用,因为pantone的年度流行色实际上是当年定好,次年发布,而且在选择上受时尚圈人士影响较大,所以,这个机制也确保了——”她不说话了,傅展就接着开口,低柔的声音循循善诱——他真的很善于调节气氛,第一次会议就自然融入,尾音拉长了去启发青哥。
    “确保了蓝血品牌能永远先流行一步。”青哥恍然大悟。“永远缔造流行。”
    “没错了,为什么华伦天奴、范思哲永远能引领流行色?因为他们有前瞻性?不,答案很简单,因为流行色就是他们或他们的老朋友决定的,”傅展看了乔韵一眼,“这也是为什么学设计都想去国外的原因,在那里,你离未来的距离最近,可以很方便地跟上流行。”
    他的疑惑若隐若现,对乔韵的知识量,对她不出国的决定,乔韵感知到了,但没表态,这疑惑也就又散开了,傅展继续说,“至于前瞻性研究,那是次一等的公司在做的,奢侈品这么多,不是每个设计师都能进入pantone的委员会,设计师和品牌的关系也不会永远固定,我知道有些公司除了大数据之外,着眼点也在这些专家个人喜好上,以此来预测流行。所以,如果你知道每个委员的名字,可以广撒网式的研究,如果你不知道,可以瞄准一个——或者说是几本杂志,《voyage》、《elle》、《嘉人》……这些杂志的喜好在某种程度上就预示了明年的流行。而且这种审美一定是发展的、连续的,不会出现太明显的断层,比如说,这几年,安娜的审美明显偏向中性化,强硬女性的风格,那么金属色的希望很大了——因为每一年的颜色都要和上一年有明显区别,而且限制条件很多,金属色上一次流行是十年前的事,满足了时限条件,又符合主题,它被列为年度流行色只是时间问题。”
    青哥听得频频点头,流露出醍醐灌顶,被点通天地玄关的喜悦,连乔韵都不禁主动搭腔,“那你觉得它会在几年内再度开始流行?”
    “起码不是今年,”傅展从容笑答,“dior和纪梵希今年都没相关的元素——最早明年3月吧,如果出现金属元素,《voyage》九月又上了这个选题,十有八九,下一次流行色的发布就应该和金属有关了。”
    有底蕴的人,真是走到哪里都占尽优势,傅展挟家世参投【韵】品牌,时间点是卡在他们的秀大获成功之后,多少有点摘桃子的嫌疑,青哥自己没背景,表面不可能流露不满,还殷勤服侍着,但筚路蓝缕了这么久,才有点起色股权就被稀释,心里在想什么谁知道?但就算有疙瘩,这会开下来也要被融化。傅展有背景有知识,智力也过人,的确能给【韵】提供青哥带来不了的东西,更不吝提携,对他个人发展也有帮助,真能学到东西。
    不懂就问,青哥很虚心,“感觉挺不可思议啊,这体系运转到现在都没出过问题?全世界几百万从业人员,难道都听一间公司的指挥?听着觉得很不可思议啊。”
    “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所有人都一件衣服穿十年,我们吃什么?”乔韵不以为然,“新需求都是营造出来的,怎么营造?肯定是全行业一起轰炸式洗脑,在这点上,全行业合则利,分则弊,当然自然而然凝聚在一起——你还是小看利润的力量了。”
    她说完了,又摸摸脸,有点纳闷,“你这样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傅展笑眯眯地盯牢她,压低一点声音,“我在想,乔小姐的设计有魅力,开会时居然又有一种截然不同的魅力。”
    甜言蜜语,但难得心诚,听得出是真心这样想,所有不可思议都并在一句话里:居然真有才华,真不得了,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简直无敌。
    青哥开始咳嗽,乔韵也微微一窒,被人夸,没有人会不开心的,尤其这马屁还这么真诚,但她也有点点恼怒,“你到底是要开会还是要职场性骚扰?”
    “怎么,原来我们的工作日程有专门的性骚扰时间?”傅展诧异抬头。青哥大笑,“david哥,我算服了你了!”
    这玩笑终究不过是小小插曲,科普结束还是要回来评估销量,借着刚才的教学时间,傅展已经看完了过去几个月的销售曲线,和这一次的订货情况,“嗯,发布会对销量的刺激的确并不明显,这次订货会的吊牌额和上次比有提升——”
    “毕竟这一次是在定秋冬了,有大衣的,单价还是高。”乔韵也在看文件,“新系列的推进是不太顺利,和去年第一次订货会的量都没法比,看来经销商对金属色反应冷淡……那场秀也没能让他们改变主意。”
    “这很正常,你的第一个系列是两种传统元素的组合,颜色搭配也较为安全,比较有普适性的审美——从销量流向来看,县城和城市接受度都很强,但金属色会更edgy,只有很少几件单品让县城的经销商……我们就姑且先叫经销商吧——有信心,而且这季度你提升了拿货门槛,他们想要观望也很正常。”傅展不以扩张速度放缓为意,“现在千万不能着急,就我接触过的奢侈品推广来说,第一年有这个成绩已经非常可喜了。销量和名气之间的转化也需要时间。头一两年的酝酿期,能保本就非常了不起了。”
    他的话是有说服力的,傅展的履历拿出来吓死人,b市这边的奢侈品牌子几乎都是他之前供职的公司代理,至于公司本身和他的根底,乔韵没多打听,知道了也没用。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按这个势头的话,下一场秀我们就开不起了。”青哥不是挑刺,只是指出现实问题,“一场秀八百万,下半年如果只开一场还好,要是真的去东京开,填不起啊。”
    为什么这么肯定淘宝那边是低端山寨?秀款里,杜文文最后那条大裙子,真的就只能穿一次,为了不露破绽,硅胶很薄,是黏上去的,撕下来整条裙子也随之被破坏,造价上来说,金属件不算,那是乔韵自己找人倒模打出来,花费不能以常理计之,就说蕾丝,全是意大利顶级手工,土豪高定专用,比黄金还贵,乔韵为保险做了两件,这两件光是料钱,十万块就没了。
    整场秀,前前后后林林总总的花费直逼八百万,要不是要了四百万的分手费,一场秀就能把她开到破产——这不是开玩笑的,她从淘宝是捞了不少,但现金流和资产总额又不一样,八百万足以把乔韵所有的私蓄都榨干了,固然cy能填一部分,但为了准备这场秀,开春的经营活动其实都是耽误了不少,服装业压款大户,一下抽走那么多钱,两边都要叫苦。
    “开秀的钱不能省。”
    “mandy已经邀请你们去东京开秀了?”
    乔韵和傅展同时开口,两人对视一眼,又都做了个谦让的手势——又同时抢着要说话,最后还是傅展一边笑一边抱歉拱手,乔韵说,“mandy暗示过,会把我们推荐给东京那边的组委会,问我们要了视频档案——2009春夏会是我们全力争取的目标,如果做不了,那就还在b市做——”
    她努努嘴,“场地那方面就要靠你解决了。”
    “我想,短时间内,场地应该已经不会是问题了吧。”傅展笑得很温和,丝毫不居功自傲,好像只是办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是说——”乔韵还没怎么,青哥表情就是一动,又惊又喜一脸的鸡贼。
    “听说何小姐已经回英国了,”傅展含蓄地笑,“走得比较匆忙,刚签了一年的工作室租约都放弃了,就在南三环边上,大红门那边,距离布料市场也近,三层的小楼,环境不错,白空着挺可惜的——”
    他冲乔韵挑挑眉,“乔小姐,你觉得——”
    瞧这心,多脏!青哥直接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乔韵又骇又要笑:sally知道了,会不会沤到直接自杀?“合适吗?合同可还在人家手里呢。”
    不是很有必要,但极有诱惑力,这种正反打脸的感觉,哪个撕逼小能手不喜欢?乔韵想藏,但傅展的眼神已看透一切,对她心知肚明的笑,笑得她不免也有点不好意思,想装一下,又觉得装不过傅展的双眼。
    “合同是sally的叔叔签的,刘家出的钱,他们家应该还是可以做主的,这方面不用担心。”傅展说,“这也是……嗯,应该是sally刘婶婶的意思,合同都签了,没有别的用处,你要喜欢就拿去用,资源最大化,比白放着好。”
    sally的身世被他这么一说,浓浓淡淡大概也都清楚了,世家子弟讲八卦都讲得仿佛很温厚,虚伪、套路,乔韵皱皱鼻子,给他又找点事,“可,我们的衣服基本都在南方做,就为了气她在这搞个工作室,好像也不是很有必要。”
    “确实,从防盗版的角度考虑,成衣线放在n市是最好的,自己人的厂,可以放心信任,有些外包的单子也不用太担心,现在整个n市,应该没人敢扒你的版。”傅展接得还是从容不迫,放料放得毫无烟火气,似是一点吹嘘的意思也没有,却让乔韵和青哥对视一眼:应该是上次张姐事件里,傅展的那个关系吧?
    有个二代罩着,那滋味真是没话说的好,自己连暗示都没有,气出了,路平了,更多的贴心服侍想必也在路上,乔韵心知这是傅展在巴掌后给的甜枣,但问题在这里:好处是实实在在的啊。‘不是’不可能永远说下去,如果要给自己找个靠山,林女士和傅展选,她会选谁?
    傅展把她的纠结看在眼里,倒未进一步邀功,自然一笔带过,笑意温厚,继续往下说,“但如果你平时住在b市的话,这边还是有个工作室更方便点——成衣可以在南方做,但高定系列呢?演艺圈大本营毕竟在b市,把高定放在这里,会更合理吧?”
    “你是说,新开一条高定线?”乔韵微怔,“会有生意上门吗?高定要赚钱很难的,偶尔为明星定制几件礼服还行,要常态化的话,恐怕没太多成本能花在这吧。”
    “再说一般明星也承担不起这个价格啊。”青哥显然也经过详尽考虑,帮腔道,“上次发布会后,是有几个小明星对我们的衣服感兴趣,想要借礼服去穿,可是他们身材不标准,不能直接穿秀款,只有再做一条——哪怕只收成本价她们也承担不起,要白送又感觉不合算,想要特别量身定制一件礼服,这个怎么也得是谭影后和周影后的逼格吧,但那就不敢想了,人家凭什么选我们啊?”
    ——说来也是巧,他话音刚落,乔韵的手机和工作室电话同时响了,会议自然因此暂停,乔韵和青哥一边接一个。“喂你好?”
    “哎,是周姐/谭姐啊!”
    他们俩异口同声地说——一边说还一边交换诧异的眼神,“哎,什么?是关于金鸡百花奖的红毯礼服——?”
    ☆、第68章 布会开来有什么用(下)
    “我已经想好了,就要那条开场秀的大裙子。”
    几乎是视频才一结束,谭玉就有点得意地说,“怎么样,眼光不错吧?虽然最后那条裙子效果也好,但太夸张,不适合百花奖的气质,再说了,那是少女穿着好看,咱们这把年纪还是得走气场路线——竹子,你看我对你好吧,去看秀不说,还给你们这么大的支持,快说,你该怎么感谢我?”
    秦巍能以第一顺位接演《玄夜洞天》,除了本人素质的确难得以外,也的确是因为谭玉和李竺关系密切,两个人说话没有太多客套。李竺嗤之以鼻,“屁呀,你自己受不了男色的诱惑,怎么能把人情在我身上又算一次?——而且你喜欢这衣服是好事啊,你身材这么标准,秀场款借来直接穿就是了,难道品牌那边还会不答应?”
    谭玉只笑,不答话,李竺看她表情,渐渐有点明白过来,“难道,有人要和你抢?”
    说是有人,但其实,那人选是根本不用猜的,娱乐圈和时尚圈是最讲咖位的地方,以谭玉的名气和影响力,她开口要借这条裙子,【韵】有什么理由回绝?任何一个小花旦的公关经理也不会自不量力地上去抢,除非自诩咖位足以和谭玉一争。谭玉嘴一翘,也是很不高兴,“可不就是?人家都签到华伦天奴了,这一次还来争——她是看上裙子吗?就是看我欣赏,要绝我的路,战略性喜欢吧。还在场上就赞不绝口,也是虚伪,我就不信她有洋牌不穿,会穿一个国产牌?”
    她脑洞一开,一个复杂的阴谋顿时就顿悟出来,“她是不是想要先借了衣服,临阵再退啊?这样憋死我,让我没法借不说,而且直接弄坏我们和设计师的关系,搞得【韵】没任何选择,只能更倒向她,求她穿自己的裙子?亲爱的,你必须得告诫秦巍一声啊,得让他告诉他们家那个小女友,别中了她的计,周小雅这个人心就是脏,损人不利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件衣服她必须只借给我——怎么说也是我穿比周小雅好看对不对?给周小雅穿他们还得改号呢!”
    给谭玉穿就真的不需要改号了吗?李竺笑得含蓄:女星毕竟不是模特,身材大小总是有差,谭玉肉弹身材,杜文文穿着正好的裙子怎么可能原样给她穿?“人家未必就和你借一样的裙子吧?别老这么多心啊,秀上展览了那么多裙子,她穿一条,你穿一条,不是很和谐吗?”
    她和稀泥的心思被谭玉一眼看破,大明星有点不高兴了,“亲爱的,你是站我这边还是站周小雅这边啊——到底想谁给你演《白洞》?去去去,赶快给设计师打电话,我还非得穿这条裙子去百花奖了,她要不给我,我也不问她,就和你们急!”
    李竺真想叹气:谭玉这是在急一条裙子吗?其实说穿了,还是那天和周小雅同场的后遗症,现在影视圈资源很有限,真正顶级的资源也就这么多,谭玉都被憋得只能回去演电视剧,要说心里对在电影圈顺风顺水的周小雅没想法,那不可能。她拿周小雅暂时没办法,把气撒到秦巍和她身上是顺理成章,与其说是想要那条裙子,倒不如说是一种威慑——别人敷衍她,她计较不起,可难道在秦巍和李竺跟前,她也没有一言九鼎的权威了?
    秦巍惹出来的事,总要她来擦屁股,最后得好处的却是乔韵,李竺油然生出食物链底层的悲哀,“好好好,我这就给秦巍打电话,一定给你约到这件衣服,你就放心吧——就算你穿不了,周小雅也绝对不会穿的,行吗?”
    “那还差不多,”谭玉的眼神在她身上打了几个转,似在掂量李竺的诚意,直到得到肯定答案,这才眉花眼笑,语气也重新亲热起来,“那不浪费时间了,快点来聊剧本吧——哎我和你说啊,也不是我给你找事,的确是这个牌子的设计好看,我看好她能成为咱们本国一流的设计师……你和她说,尽管放心好了,我亏待不了她的,咱们互相成就嘛,百花奖这个红毯是一般了点,但以后她要是有好看的设计,我可以穿到国外去啊,这话,你别和别人说,不过,东京,戛纳,其实也都不是没机会的——”
    东京电影节?要走出国门,怎么也都得是文艺片里的大导演才有这个机会了吧?没听说谭玉这几年有拍这种片啊?李竺一怔,脸上当然还是殷勤地笑,“这个当然知道啦,还得代秦巍和乔韵谢谢你的提携呢——”
    “哎,说起来,他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啊?”她这一提,谭玉的八卦瘾也被勾起来了,“秦巍现在到底在和谁谈恋爱呢?昨晚那个局,我问他他就只说自己单身——这小鬼太狡猾了,必须严厉打击。”
    “是单身啊,他和乔韵也不是那个关系……”李竺微弱地辩解几句,看谭玉似笑非笑的样子,知道她没信,叹口气索性直接承认下来,“反正对外都是这么说的——他现在事业上升期,哪能公开对象啊?乔小姐自己经营一个品牌,也不想老卷进这些花边新闻里,对外我们一律就说是没关系,就是曾经的恋人,现在已经分手了。”
    “那他们也是过分小心了,连圈内人都瞒着,”谭玉这才释疑,也是笑骂,“官小雪做烟幕弹还不够,还要再找个圈外人,其实瞒什么呀,只会让大家疑惑更多,除非真的狠心,发布会不办了,那还差不多。”
    她和李竺东拉西扯,聊个没完,就是不提《白洞》剧本,李竺渐渐回过味来,心里暗骂一声多疑,却也不得不拿起电话,现场给秦巍拨过去,“咱们还是先把衣服的事说定了再来说剧本……”
    电话打过去,第一次占线,第二次还是占线,谭玉笑,“怎么回事啊,现在电话不都有保留第三方通话的功能了吗?什么人的电话这么重要,能让他连你的电话都不接?”
    自己寄予厚望的《白洞》无意间和一件衣服捆绑,李竺本来就是满心的烦躁,现在无意间还在谭玉面前被拆台,她的笑容都有了点勉强,“也许是很重要的电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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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巍弟,你可别给我打马虎眼,”秦巍现在的确在接一个很重要的电话,周小雅且言且笑,“可再说你们分手了哈——姐姐不信,你就告诉我,那条裙子是不是被谭小姐给约走了?听说你的下部戏还是和她搭档,小没良心的,已经偏心眼了,在这敷衍我呢是吧——”
    “我真没敷衍你啊姐。”秦巍已经解释了好几遍了,但自己也觉得这借口太薄弱,关键是距离发布会时间太近,不过一周时间,谁会相信上周还办了这么盛大的发布会,这周就已经‘分手’?
    秦巍试图解释分手后就没复合过,周小雅拒绝相信,并感到智商被污辱,他说自己是念旧情帮乔韵,其实多次求复合失败,人家在发布会上就搭上了新欢,周小雅依然拒绝相信,并且开始生气。他也是黔驴技穷,只好换个角度,“我这忙着准备新戏,也好几天没联系那边了,姐你要我现在给你答复,我也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连《白洞》会是谭姐演都不知道,谈何偏心眼呢?而且小雅姐你不是签了华伦天奴吗?百花奖那么重要的红毯……难道借不到啊?”
    激将法落空,周小雅没赌气,反而大方承认,“就是借不到好的啊!华伦天奴的pr不认金鸡百花奖,不肯借高定,规格认定连首映礼都不如,要借就只能拿成衣线,那我还不如穿【韵】,不然,难道等着被你谭姐姐比下去?那条大裙子,我不借她肯定就借走穿了,你说对不对?”
    秦巍还真拿不准谭玉是怎么想的,也许她觉得华伦天奴的成衣格调也稳稳压了国产牌子一筹呢?他无奈地说,“这我还真不好说,那你要借就直接给那边打电话呗……”
    最后一句话是嘀咕,没敢说出口:人家可不管他现在和乔韵是什么关系,按常理想去,我看在你秦巍的面子上才去的发布会,现在有了后续事宜,顺理成章也该找你啊,演艺圈关系托关系,很少有直接找上门开口的,都习惯了辗转介绍,成不成事前能有个数。周小雅二话不说去了发布会,现在有了提携乔韵的想法,不管成不成秦巍肯定得积极联系,现在这推三阻四的,其实已经是很不应该了。
    周小雅对谭玉的怀疑,也许就是因他的态度而来,他越是含含糊糊,她的怀疑就越坐实,语气虽带笑,但已有点严厉,听得出真火,“反正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巍弟,姐姐自认待你不薄,该撑场我没二话,就这次发布会的事,我借你炒新闻,我公关把我骂一顿,我和你说什么了吗?没有吧。这衣服借不借,你一句话就行了,不借我马上挂电话,绝不多纠缠——难道我还缺那么一条裙子?穿它那也是为了支持你,你要不领情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难道还真缺一条裙子?恐怕是真缺的,华伦天奴不借礼裙,她穿设计相对朴素的成衣线过去,肯定会被谭玉艳压,问别的品牌借,pr跑断腿,受气不说,这年头在国内能借到高定,那属于小概率事件,要自己买一条,高定那么贵,为了个鸡肋的百花奖又不合算,再说,都是走秦巍的关系,凭什么谭玉能借到,她周小雅就比输人家?
    女人的战争是没道理可讲的,看似意气之争,但却可能造成延绵甚广的灾害性后果,秦巍知道这时候电话一挂,自己就算是彻底把周小雅给得罪了——于情于理,他不能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再说周小雅素来是文艺片女王,和他心里仰慕的那些大导关系都良好,他还指着拍完《白洞》就请小雅姐牵线——
    “哪会不领情?”他叫起来,“小雅姐,你这么说我就该不高兴了,不就是条裙子吗,行行行,你要穿我就给你打电话,你等一会啊,马上给你回复——就算是谭姐已经定了这条,我也得给你撕扯个结果出来,行吗?”
    “乖——”周小雅心花怒放,语气都瞬间甜起来,“就知道姐姐没白疼你,那姐等你好消息——对了,这一次百花奖你来不来?不来你也最好在京呆着,完了以后姐带你认识几个人——”
    她随口许出的好处,秦巍不会太当真,只是更增不祥预感,总觉得这事不止借一件衣服这么简单。
    果然,电话一挂,给李竺回拨过去,两边都傻眼了:有没有那么巧?两头都得罪不了,两头又都许了大话,现在该怎么办?
    “我不管,你惹的麻烦,你自己想办法。”李竺也被弄得没脾气了,在洗手间压低声音,“《白洞》的盘子都早码起来了,导演指名要谭玉,要为了一件衣服黄了,我看你还不如收拾收拾回耶鲁去上学。小雅那边,不好意思也得辜负一次了。”
    她听得出秦巍的不以为然——也真是为他操碎了心,挂了电话想想,实在不放心,还是直接给乔韵那边打过去了,“……谭姐人脉很广,在圈内人缘也很好,和我们公司的老总都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而且我也直说了,她现在还少个长期赞助商,红毯都要去借裙子的,不像是小雅那边,已经有了华伦天奴,就是喜欢你又能穿几次?不论是为了秦巍,还是为了自己,我都建议你这一次还是先借给谭姐吧,小雅那边,我们再来一起想办法,争取让她下次找机会穿一件【韵】,你们也没损失……”
    与此同时,秦巍也在电话里轻描淡写地通知青哥,“小雅姐毕竟是国际影后,论格调是要比国内电影节的影后高,知名度也广,你们要走向国际,应该还是借给她更有优势,当然,这只是我的意见,你们要借给谭姐那边,我也一样乐见其成,不论做什么决定,先和我说一声就行了……”
    两个影后撕逼,正常,经纪人和影星撕逼那就罕见了,一件盘龙裙,惹来四人分站两边,各有一套说法,品牌成为最无辜的矛盾中心,乔韵和青哥挂掉电话,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大明星看上【韵】想穿是好事,只是时尚圈比寺庙还不如,两个和尚都没水喝,一言不合就撕出血,这一次,【韵】是成了二龙戏珠里的‘珠’,沦为了两条母龙斗气的傀儡,想不得罪人都不行了。
    “要不……”一边是谭玉,一边是周小雅,青哥显然两边都舍不得,“咱们选一个,然后另一个也负责为她们解决一套大牌高定?这也算是感谢她们支持我们的发布会了——”
    一边说一边瞟傅展,小心思昭然若揭。
    傅展倒不以为意,大方地说,“好啊,这没问题,armani和dior的可能借不到,但不论是周小姐还是谭小姐,miumiu这档次的高定也都还是可以搞定的,只是……”
    只是事情进展到现在,焦点也早就不在那一套衣服上了而已,乔韵的眼神,和傅展交错,傅展冲她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不论什么事,好像都很难让这人着急。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个人认为,现在首先要解决的,还是衣服借给谁的问题。”他沉稳的态度极大地缓解了青哥的焦虑,“而且我认为,解决这个问题的标准也只有一个——你觉得,谁更适合那条‘黑夜中的火’。”
    他语气柔和又坚定地说,“我认为这就是你要考虑的全部问题。”
    设计师想要的,不就是这样一种纯粹的感觉?她要创造的、评判的,都只是纯粹的美,余下的细枝末节,本来就该由旁人——由傅展来解决,他好像不会被任何一个问题难倒,选了一个,剩下的一个怎么处理?交给他就好,他身上还保留的神秘色彩,更增这几乎无所不能的魅力,让他的话几乎有种魔力——
    “……谭玉。”乔韵不情愿地顺应他的引导,吐露答案:毋庸置疑,谭玉的身形更丰满,能撑起这条裙子需要的气势。
    “那就是谭玉。”傅展拍板,“至于周小雅的问题,我来解决,保证不会让她对品牌产生恶感。”
    青哥顿时大松口气,喜笑颜开:一个新生品牌,就算有人撑腰,也太过弱小,实在没底气去招惹任何人。
    “我给秦先生回电话,”他说着去拿手机。“喂,秦先生吗,我没打扰您吧?是这样的,关于您刚才说的那件事,我们考虑了一下——”
    乔韵的眼神在他和傅展两人之间移来移去,最后落在傅展唇畔浅淡又单纯的笑容上——
    她咬咬唇,忽然说,“——等等。”
    两个男人都看过来,甚至,她都能透过手机,感受到电话那头秦巍无声的关注,三个人三种心态,她都能感觉出来:青哥一心只想着品牌,傅展在诧异自己的失算,秦巍多数已经从青哥的语气里听出了什么,正掩藏着失落,他是绝不会随便示弱的,当然也不可能邀什么功,即使这是因她而起的纠葛,他即将要得罪的,是在文艺片这块话语权极重的周影后——
    他入圈,就是想拍点走心的片子吧,但世事有时哪能两全?每个人都有无奈的时候,他得在周小雅和谭玉之间选,她又何尝不是非得在两个未来里选一个?周小雅有华伦天奴,要了【韵】的衣服也未必会穿,李竺的分析是公允的,很可能就是为了狙击谭玉,离间她和秦巍的关系,谭玉更适合【黑夜里的火】,在商言商,在傅展和青哥面前,她也有专业形象要维护……她必须选,她没得选,世上哪有两全——
    “但我就是要两全。”过去种种,在眼前飞舞,乔韵脱口而出,话说完了才渐渐理清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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