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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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沁走到河边,几个消防员试图把废车从河里掀到堤坝上,但车已从驾驶舱折成两截,车内破碎的框架形成了一个杠杆,推动车身会导致卡在其中的司机被压成肉酱。
    动哪儿都有危险,最后商量,只能在河里把车锯开。
    现场布置完毕,杨驰给水里的宋焰塞上耳塞,自己也塞上耳塞和宋焰一起扛车。
    电锯发动,异常刺耳。许沁塞上耳塞,却抵不住那声音跟钻子一样往脑袋里钻,让人神经刺痛。
    她略痛苦地皱起眉,淌水去倒置的车边。她摸索着钻到反置的车底下,透过碎掉的挡风玻璃检查昏迷的伤者。她瞥一眼宋焰,他站在水里,肩上抬着扭曲的钢架,他咬着下颌,脸上全是汗。
    许沁:“把他的手递过来。”
    宋焰右手拖着车架,左手拖着伤者的头,没有空余的手。杨驰也挡在他身后,没有可施展的空间。
    许沁见状,自己伸长手去够伤者的手。手往里头伸,脸便不自觉贴到了车窗的碎玻璃。
    一双白白净净的手还在空气里抓腾着,他低着头颅,隐忍地说了句:“收回去。”
    她把手收回去。
    宋焰把伤者的头靠在自己腿上,用胯部抵着,又艰难地弯了一下腰,摸索着伤者的手臂,把他的手从背后捞出来,递给许沁。
    许沁接过伤者的手,简单清理出一块干净的皮肤,消毒,插针,输液。
    贴医用胶带的间隙,许沁迅速抬眸看了宋焰一眼,宋焰正看着她,微拧着眉,眼神难测。
    目光才撞上,他便移开。
    两人再无眼神交集。
    宋焰顶在车内,托着伤者的身体;许沁弓着腰蹲在车架下,一手高举吊瓶,一手拉着伤者的手腕。
    外头的钢筋锯断声震耳欲聋,伴随着车身骨架间或的抖动。狭窄的空间里,两人近在咫尺,却一言不发,只时不时跟着摇晃的车身晃动一下。
    不知熬了多久,仿佛迟迟没有进展。锯子,钳子,各种工具轮番上阵,是缓慢而焦灼的推进,是漫长而难忍的煎熬。
    车身锯断的那一刻来得毫无预兆,哐当一声,车体从中间炸开!锯车的队员们迅速躲避,车头车尾各自迅猛下沉。驾驶室突然往上翘,咔擦掰断了倒置的车窗骨架。疲累的许沁正斜靠在倒置的车窗上,猝不及防,眼看车架要勾住她的衣服把她整个人掀起来!
    宋焰一个侧身挤过去,推开许沁。许沁猛地被推出车外,跌坐到水里。针管被扯断,伤者早被弹出。
    而宋焰刚好挡在那截车骨前,车身翘起,断裂的车骨在宋焰背上刷拉一划,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钢筋划破了防护服。
    宋焰的脸几近扭曲地抽搐了一下,唇色瞬间白了,额头密汗直冒。
    许沁听着声音不妙,要看看究竟。宋焰没给她看背后,冷道:“还不重新换针?”
    许沁没执意上前,她手里还拿着吊瓶,瓶上针管断裂。
    此刻救伤者要紧。
    肇事者立刻被人抬出去。许沁也飞快爬到岸上,换了针管重新输液。她处理完毕,跟着同事把人送上担架,正要往车上抬时,她无意间看到刚才那截车骨上鲜血淋淋。
    许沁心中一凛,转头四处搜索。消防员准备收工,宋焰正往消防车上走,她朝他冲过去。
    宋焰余光感觉到许沁的靠近,但来不及作反应,她已跑过来抓住他的手臂一推,他背后衣服被割开,背上一道又深又长的血口子。
    许沁目光骇然,不由分说:“去医院。”
    宋焰打开她的手:“正要去。”
    医院有很多,不是非要去她那儿。
    许沁微恼地盯着他看了一秒,他表情闲散又不屑,没有半分把她当回事儿的样子。
    许沁点头:“好。”
    说完要走,听见索俊惊呼:“宋焰,你这背后怎么回事?赶紧跟救护车走!”边说边冲救护车招手,“这边有伤者。”
    宋焰一脸不耐烦,拉了扶手要上消防车:“路上经过陆军医院。”
    “救护车在这儿呢!”索俊连推带搡,“上车,你要耽误那个病人吗?啊?”
    肇事的伤者刚被抬上救护车,司机听到这边的呼喊,探头等着。
    宋焰咬了一下牙,也没办法,大步跑过去跳上车。
    许沁正帮李医生给伤者做急救,没看他。车开动的时候,许沁吩咐小东:“你过去给那位消防员处理一下。”
    小东听言过去给宋焰止血。
    一路无话。
    到了医院,移动病床刚推下救护车,等在医院的伤者父母和亲戚一股脑儿全涌上来,痛哭的,关切的。
    许沁拨开众人:“你们让一下。”
    伤者的母亲看见儿子惨状,哭得不能自已;叔叔阿姨们则拉着医生哭求:“一定要救救他啊。他才二十三岁。”
    许沁和几个医生推着病床:“你们先让一下!”
    病床推进医院大门时,磕到石子,病床颠簸了一下,伤者母亲激动地扑上来:“小心我的儿子!”
    这一撞,撞到了病床边的小东和许沁。
    许沁整个人失了重心,扑向病床,手无意识地抓向床沿以求平衡。可这一眼,她看见了危险。刚才的推搡之中,病人手上的钢针和留置针已经断开,回血的针头暴露在空气里,就在她手即将要抓向的位置。
    糟了。
    那一瞬间仿佛被拉得无限长,却又极其短暂,短得她想躲开那枚针,可身体已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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