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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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湛疼得额头上全是汗,他咬着牙说:“宁晋,你个王八蛋…”
    宁晋用手捂住何湛的嘴,不想再听他说一个字。
    何湛表示完全体会到什么叫作死。
    …不该故意气宁晋的。宁晋发起狠来,简直不要人活。
    不知做了多久,何湛最后都没了意识,在黑暗中也是昏昏沉沉漂浮着,忽上忽下。
    何湛醒来是因腿上的疼痛。他茫然地醒来,突如其来的明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低头看见宁晋坐在床边,将纱布一圈一圈缠在他的腿上。
    何湛的腿稍稍动了一下,宁晋按住他的脚踝,命令道:“别动。”
    别动?何湛能不动?他撑着身子坐起来,狠狠打了宁晋一巴掌,这次是真打,打得又狠又响亮。宁晋受下,一声不吭地继续缠着纱布。
    何湛踢了他一脚:“滚!”
    宁晋很听话,低着头站起身来,离床远了一点儿。
    何湛腿上的伤口因宁晋的不知轻重而再度裂开,原本不是很严重,就是有点疼。他看了一圈才知道这是在睿王府的破月阁,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却听宁晋冷着声说:“别费力了,我不会让你出去的。”
    “…你这是想关我?”
    宁晋:“我不想…从前我就告诉过你,如果你反悔,我就把你关起来。你恨我也好,恶我也好,你都逃不掉的。我的人能绑你一次,就能绑你第二次。”
    怎么崩坏成这个样子?!以前宁晋可从不会这样对他!
    何湛抓住他的腰带,宁晋顺着他的力,跪在何湛的膝盖前。
    何湛吐出两个字:“认错。”
    “我错了。”
    “……”这么干脆,他怎么接话?
    宁晋握住何湛的腰:“叔,你别逼我…宁渊如何,与我无关。”他仰头看着何湛,眉头轻皱:“倘若他真认我这个儿子,就不会让我去杀梧桐殿的人。凭什么…要我就背负这样的怨恨?”
    何湛眼眸沉了沉:“你已经知道了?”
    “你别怕…我把知情的人全都杀了,景昭帝不会知道的。”
    何湛:“…”这还不怕?这个祖宗,手段可以,可以。
    没有听到回应,宁晋捧着何湛的手说:“我求你,好好跟我说句话。从前我做错事,叔不是这样的…”他愿自己不姓宁,可若不是因为这个姓,或许何湛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宁晋,你听我说…”
    “我不想这样对你。只要你听话,等我处理好京都的事,我就带你回雍州。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们回不了雍州。景昭帝狠心让你去当挡箭牌,他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何湛握住宁晋的手,“或许太上皇的确因为当年的事忌惮我,可他这次针对的是你。这件事里还掺进来另外一个人,他将我送到梧桐殿,让我知道当年的真相,他想利用我来对付景昭帝。”
    宁晋瞳孔一点一点收紧。
    何湛问:“那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城?”
    “我事先定好的计划。”
    “谁知道你的计划?”
    宁晋反握住何湛的手:“是他。”
    何湛点点头:“所以,他只是想用你试探我知道真相后的态度。那晚一直有人跟着我。”
    “是假的吗?那些话,是不是假的?”
    “那晚天黑,又在那样昏暗的环境下…我刚刚从梧桐殿里出来,手没能把握住分寸。真不是故意伤你。”他往下拨了拨宁晋的衣服领,果然看见已经结痂的伤痕,这人甚至都没有好好处理这道伤口。
    宁晋抱住他的腰,扎进他的怀中:“现在的话,才是真的…?”
    何湛叹了一口气,摸着宁晋的头:“…宁晋,在这里,不是你不惹事,就能活的。”
    多方势力的交流汇集,交织成一张密密的网,不知不觉间就能将人生生绞死。
    何湛说:“之前是我失策,一心想让你在京都立威,没想到会招那么多刀子。”
    宁晋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当中,脸蹭着何湛的腰际,没能答话。
    “宁晋,你想活,就得去争。如果不争,他们就会杀了你…这是你的命。”何湛推开宁晋的肩膀,眼眸幽深,沉定地看着宁晋,问他:“你想不想…?”
    宁晋的喉结滚了滚,仰头亲上何湛的唇,说着就要将他推倒:“想…想疯了…”
    显然他的“想”跟何湛的“想”完全不一样好吗!何湛气得踢了宁晋一脚:“我在问你想不想要皇位,你想什么呢想!”
    何湛说完这句话就知道自己说太大声了,赶紧噤口,往四周看了看,唯恐隔墙有耳。
    “这儿没有人。”
    宁晋看着何湛,停了好长一会儿。何湛知道自己失了分寸:“是臣…失态…臣并非要…”
    “我想。”宁晋端端正正跪坐在何湛面前,正身正声地答道,“十年前你将我从火场里救出来的时候,我就想。从入仕,到攀着清平王府的亲得到侯爷位,都因我想。只是在雍州的时候,这个念头一天天消磨。我想和叔在雍州守一生一世。”
    然而景昭帝登基,下到雍州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召卫渊侯回京。他所有的设想碎得一干二净。
    “现在呢?”
    “如果必须登上那个位置,才能毁掉那些算计我们的人,就算用再卑劣的手段,我都在所不惜。”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仿佛在说一件极为不起眼的事。
    卑劣的事,不必宁晋来做。
    他的主公,不仅要得天下敬畏,也要受百姓爱戴。
    “宁晋,以后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要相信…我唯一想得到的,就是看见你登基为皇。”
    何湛扶宁晋起来,让他坐在床边,自己则跪在他的面前,宁晋想扶他,却被他按住了手。
    何湛往后退了几步,俯首行至高的拜礼:
    “臣愿对天起誓,敬君为吾之命。此生不娶妻,不生子,不受封,不加爵,手执锐器,为君披荆斩棘,万死不辞。成,则不担其荣;败,则与君同死。他日若大业将成,愿君不负臣之忠心,以仁德待人,以贤明治朝,开我靖国河清海晏、国泰民安之世。”
    第77章 棋盘
    坦诚相见,就会少很多麻烦。宁晋看了何湛好一会,才道:“好。”
    这一字便如千金重,两人就像相拥着过独木桥,同生共死。即使是这种方式的同生共死,都让宁晋心满意足。
    外面的天沉了沉,些许电蛟在浓重的云朵中穿行闪现,何湛见要下雨,就要回金钗馆去。
    宁晋不肯,抱着他多厮磨了一番,才不情不愿地听了何湛的话,放他出破月阁。
    破月阁外还挂着铁锁,看来宁晋是真打算关他的。何湛颇有意味地打量着门上的铁锁,宁晋有些心虚,嘟哝了一声:“我都认错了。”
    何湛闭了闭眼:“我揍你一顿,然后再认错行不行?”
    “行。叔说什么都行。”
    何湛:“……”
    离开破月阁之前,何湛问他:“我的那些人,你怎么处理的?”
    “…我不知道。”
    “宁晋。”
    宁晋低头:“关…关起来了。”
    很好。
    宁晋:“还有秦方…”
    很好。
    真是有本事。
    何湛让宁晋把秦方给放了,宁晋说:“叔别跟他混在一起。他要查的线是符世明的线,只会给你招麻烦。”
    宁晋说自从秦方出现后,他就一直关注秦方手中的案子,先一步查到大鹰旗上头的人是尚书符世明。
    先前景昭帝逼宫时,符世明为景昭帝的军队提供了大量的兵器,所以景昭帝才会容他继续开设大鹰旗。因为有皇上许可,没有人敢查大鹰旗的货物,符世明就利用大鹰旗这条线继续做盐铁和人口的买卖,以此牟取暴利。
    宁晋:“这件事…别说大理寺不敢接,景昭帝都不会管。”
    何湛:“走私盐铁不是小事,靖国官营抓这一块抓得很紧。景昭帝对你尚且如此,一旦抓住符世明贩卖盐铁的铁证,皇上巴不得夺了他手中的权。”
    宁晋微抿着唇:“这件事,我来做,不许你出手。我怕大理寺盯上你。”
    “所以…能放了秦方吗?”
    宁晋铁着脸,令人将秦方带过来。两个人推着秦方来破月阁的时候,何湛双眼泛黑,差点被宁晋气得蹬腿上天。
    秦方被打得不轻。
    之前他被蒙头关到铁室里,几个侍卫朝着他就一顿揍,秦方还以为是自己查得案子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才招此祸。
    见了宁晋,他怒声斥道:“睿王?原来大鹰旗上面的人是你!”
    “…”误会!这绝对是误会!
    何湛正要上前扶住秦方,却被宁晋按住肩膀:“不许过去。”
    “道歉!”何湛皱眉,压着声音斥道。
    宁晋侧过头:“我没做错。谁让他总围着你转?”
    “你道不道歉?!”
    宁晋铁着脸,僵持了一会儿,听话地走到秦方面前,让左右放开他,冲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不情不愿地道了声:“对不起。本王抓错人了。”说罢就转身走了回来。
    秦方:“…???”
    何湛硬着头皮走过去,往秦方耳侧靠了靠,胡诌道:“他以为你是我养在外头的…小倌…睿王觉得我好男风有损皇家尊严,所以才抓你来威胁我…哎,我以后再也不断袖了,没想连累你。”
    秦方激动道:“睿王这事儿也管?我不怕他,我去跟他讲理!”
    何湛赶紧按住他:“…不用!这件事我自己跟他解释的!”
    秦方也觉得这是何湛的家事,他的确不能插手。只是这睿王…管得也太宽了吧?
    何湛说:“作为赔罪,他已经帮你查到大鹰旗上头的人是谁了。不过这个案子,你可能要再放一放。”
    “为什么?”
    “控制大鹰旗的人是符世明,他不会亲自参与大鹰旗的买卖,大鹰旗的人也绝不会将主家供出。我还会派人…我是说,睿王答应派人去查这件事,已经确立了目标,这件事不会拖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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