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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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云宁勉强地笑了笑:“郡主只是生性直爽,却向来是极有分寸的。娘娘大可不必担心。”
    “小打小闹都不要紧。若是闹出人命来,只怕皇上再疼她,也要好好罚她一罚的。”李贵妃看了凤云宁一眼,又笑道:“算了,都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本宫何必替她们杞人忧天。”
    凤云宁笑着应和,又陪着李贵妃说了些闲话,见李贵妃面露倦色,忙起身告辞。
    等到凤云宁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头,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嬷嬷端着一盅药膳走了上来。
    “娘娘歇一歇吧,仔细熬坏了眼睛。”她将那些皇帝的衣裳拢成一堆放到一边,将药膳放在桌上。
    李贵妃将绣棚随手一扔,将那金丝银线间的绵绵情意都随手挥散。
    她仍旧年轻,她的美貌比大部分豆蔻少女更加鲜艳妩媚。
    她只比那清冷俊美的谢世子大了四岁,却要日日陪着一个老迈昏聩的帝王,他身上散发着的腐朽气味令人作呕。
    李贵妃喝了药膳,拉着嬷嬷的手陪她一起躺着。
    “嬷嬷,你说那凤云宁特意在明珠面前挑拨她的侄女,是存了什么意思呢?”
    “姑娘,不管她是存了什么意思,她的目的不过是借刀杀人。”
    “嬷嬷,你说她会成功吗?”李贵妃在她的奶嬷嬷面前不再是一个仪态万千的宠妃娘娘,却像个小女孩一样眼含憧憬。
    “会的。”嬷嬷轻轻拍着李贵妃,“只要是姑娘希望的事,老天都会让姑娘遂心的。”
    “我要我的皇儿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皇帝,受万民敬仰。”李贵妃窝进嬷嬷的怀里,闭着眼睛,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呢喃着,“我为太后……他为臣子……他不要娶,我再不嫁……”
    夜半时分,萧御总觉得有些睡不踏实,似睡非睡的状态,更觉疲倦。
    似乎有些什么事被他忽略了,但却总也想不起来。
    不远处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吵闹声,萧御猛地惊醒过来,凝神去听,却又什么也听不见了,一片寂静。
    再睡也睡不着,萧御索性爬起身来,倒了一杯凉白开润润嗓子。
    一杯水还没喝完,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似是朝着卢氏的院子去了。
    外面一开始还只是压低着声音的交谈,越到后来那吵闹声就越发喧嚣起来,最后便有人扯着嗓子喊起话来。
    “快,快点!再去请大夫!把能请的大夫全部请过来!”
    萧御有些好奇地披衣走到院门边上,外面的声音更加清晰起来。
    “请不到?怎么会请不到呢?!”这是凤云飞的声音。
    有人回道:“老爷,真的请不到啊。不只请不到,大长公主府上的管家还来请老爷您呢,说是明珠郡主突发急症,请了许多大夫都看不出个名堂!”
    “老爷——老爷!姑奶奶府上来人了,急着要见老爷。”
    凤云飞的声音又急又慌:“让他们等着,我就去。你们快去夫人院子里守着,我马上就回来。”
    一行人说着声音便渐渐地远了,萧御拢了拢衣裳,走回屋里去爬上了床。
    一晚之间卢氏和明珠郡主都得了急症,会这么巧吗?不知道凤云宁又是怎么回事,不会也得了急症吧?
    阿六向他奉酒的情景闪过眼前,萧御在黑暗中睁开双眼,看着帐上的花纹。
    原来今天宴席上演的那一出是为了这个目的,想借酒下毒么?
    可惜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元王府,几道黑影掠过墙根树下的阴影,一齐来到一座院子当中。
    厅门大敞,一道修长身影披衣立于月光之下,几名黑衣人忙拜倒在地。
    “禀主子,吾等幸不辱命!”
    “一个都没有落下?”修长的手指转动着左手中指上一枚小小的玉环,声音也如同夜风一般清冷。
    “参与阴谋者共五人,一个都没有落下。”一名黑衣人禀道,“凤大夫夜晚似乎辗转难眠,不知是否受到惊吓,也许需要世子的安慰。”
    站在谢景修身后的二九忍不住嘴角一抽。
    凤大夫会受到惊吓?简直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谢世子微微垂下头颅,想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不可,成婚前最好不要见面。这是古礼,我便忍上一时半刻也无妨。”
    “主子所言极是!”黑衣人异口同声道。
    谢景修又道:“我写一封信,老六帮我带给凤大夫,务必亲手交于他的手上。”
    白日的丫鬟阿六,现在的护卫老六,铿锵应声。
    萧御第二天早上一出房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外面的阿六,差点吓了一跳。
    他不忍直视地捂住眼睛,别过头去。
    “阿六,你以后不用涂脂抹粉了。”
    阿六恭敬应了,又递上一封信。
    “凤大夫,世子让奴婢交给您的。”
    萧御收了信,阿六便转身走了。
    昨天还没有呢,过了一晚上就有信了?谢世子和他的护卫们晚上很忙的样子嘛。
    萧御回到房间里,拆开信封,里面竟是一张桃花色的带着香味的信笺,信纸上还撒着细碎的小花瓣。
    带着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萧御读了下去。
    钰儿吾爱雅鉴。
    谨启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今已五日未见,吾心甚念。不知君心同我心否?
    阿六阿十在你身边,吾甚放心,君也可放心。一日不见君颜,吾甚感寂寞。幸有阿六每日通传消息,令吾稍解相思。每念及君将嫁吾为妻,顿觉喜出望外。忍一时相思可得百年共枕眠,吾觉相思亦甜。
    ……
    书短意长,不能一一。翘企示复。顺颂冬馁。
    夫景修。
    萧御:“……”
    阿六适时地在外面敲了敲门板:“凤大夫,世子说,务必请您回信。”
    萧御走到桌边,提起毛笔沾了沾墨汁,一挥而就,装在信封里交给阿六。
    “交差去吧。”萧御拍了拍阿六的胸口。
    谢景修收到回信,站在半积白雪的窗棂边上,动作优雅地拆开信封。
    只见信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句白话。
    “下次见面,世子做个喜出望外的表情来看看。”
    谢景修:“……”
    虽然只有一句话,还是小心折好,夹到了一本诗集中间。
    第80章 简家医术
    凤府里紧张喧嚣地闹腾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也没能放松下来。所有的下人都小心翼翼,说话也情不自禁地轻声细语起来。整个凤府的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乌云,令人走路都忍不住含着腰,不敢站直,生怕天塌下来压倒了个高的。
    掌家夫人患了急症,来势汹汹,至今未能查出是何病症。
    大长公主府。
    亦是人来人往,全京城大半的大夫都云集在此,隔着屏风听里面的丫鬟汇报明珠郡主的症状。
    自从当今皇帝继位以来,奉阳大长公主还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惊慌无措的时候。
    她的驸马当年为扶持永荣帝而死,身后只留有一女,就是明珠。
    无论于情于礼,永荣帝都要敬重她,敬重大长公主府。她的女儿地位甚至超脱于许多皇子公主之上。除了李贵妃所生的大皇子,明珠郡主在皇帝面前是头一份的荣宠。
    所以从来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奉阳长公主略皱一下眉头,惟有生死之事,任你权势涛天,也要低头。
    奉阳长公主面沉如水地坐在屏风后面,听着外面一群大夫互相吵闹着,企图辨别病症。
    “大夫,郡主到底得了什么病?你们别光聚在这里吵,快点开药啊!”一名大丫鬟急道。
    一直跟随在明珠郡主身边贴身保护的两个丫鬟也在隔间里昏迷着。
    若是她们的症状与明珠郡主相同,必会被推到大夫眼前仔细辩诊。可惜,症状不同,大长公主不允许她们分去明珠郡主的医治机会。
    昨夜来得最早的是京城光安堂的大夫,姓柳,刚过不惑之年,最擅长大方脉。
    柳大夫道:“明珠郡主昨夜开始有咽喉灼热,口干舌燥之感,府中丫鬟熬了清热祛火的绿豆汤让郡主服下。两个时辰后,郡主开始呕吐,且有头昏头痛之症。”
    “突然呕吐,头身疼痛,此乃外邪犯胃症。”会科馆坐堂大夫姓林,同样擅长大方脉,“此乃外邪犯胃,中焦气滞,浊气上逆。应以疏邪解表,化浊和中为主。”
    柳大夫点头:“不错,老夫亦是如此看法,故以藿香正气散为方,为郡主调理。但是,并不见效。顾老卯时到时,郡主已开始高烧不退,还有狂躁不安之举。”
    顾老年已花甲,须发斑白,长公主府的太医徐英,就出自他的门下。
    奉阳长公主对他向来信任有加。
    “顾老,明珠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屏风后的长公主急切道。
    顾老也是惟一为明珠郡主把了脉的大夫。他年事已高,地位亦不同于其他大夫,自然不必诸多顾忌。
    顾老道:“郡主脉实有力,呕吐频频,伴有发热,实属新病邪实。呕吐物为绿水,多因肝热犯胃,胃气上逆。此为肝经郁热之症,自然不能以胃症治之。”
    柳大夫道:“肝经郁热?郡主头痛,烦躁易怒,口干而苦,的确更合此症。”
    顾老已经走到桌边写下方子,吹了吹交给一旁待命的丫鬟:“郡主肝气郁结,日久化热,方有此急症。老夫酌用丹栀逍遥散,疏肝解热,应当可以医郡主之病。”
    长公主道:“还不快去抓药!顾老,劳您再守些时候,明珠这孩子就劳顾老费心了。若要用到任何药材,即便是龙肝凤髓本宫也会找来,还请各位先生不吝奇方。”
    众大夫慌忙行礼,连称不敢。只是众人对顾老向来信服,何况顾老所言确属对症。
    明珠郡主自有京城名医会诊,凤府与安国公府,却又是一番不同光景。
    凤云宁使人来寻凤云飞,凤云飞以卢氏有佯婉拒了,也顾不上来人瞬间变冷的面色,便急急地告辞,往卢氏院里去了。
    卢氏躺在床上,向来白皙细腻的面庞上出了些红斑疹,昏昏沉沉地半睁着眼睛,呼吸沉重犹如风箱。
    凤云飞已经使劲浑身所学,却仍旧不能让卢氏好转,反有渐渐加重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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