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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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子臣轻轻地开口:“你记不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在羊卓雍措湖边,当地的藏民告诉我们,如果在圣湖边说谎,会被仙女惩罚?”
    谢芷默喉咙里艰难地滚出一声“嗯”,转过去看他,恰巧他也扭过了头,两个人四目相接。她眼底有明亮的光在闪,他眼中却揉满了笑意,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个点到即止的吻。
    他说:“在耶稣面前说谎,会不会被惩罚?”
    谢芷默:“嗯?”
    聂子臣抵着她的额头,薄唇轻启:“我爱你……一生一世。”
    谢芷默愣了神,下一秒有了反应,居然是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眼神慌慌张张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聂子臣这时候才注意到她今天的异样和眼眶不易察觉的微红,拿下她的手:“怎么了?听说你今天负责拍许亦淑,跟她斗气了?”
    谢芷默才意识到刚才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太唐突了。明明是蜜意浓情的瞬间,挚爱的男人在她面前虔诚地许下一生的信诺,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不能让他说下去。
    她不知如何掩饰,干脆避重就轻地嗯了声。
    唱诗班的曲子就像高原上毒辣的阳光和稀薄的氧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央求他:“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
    教堂外有一片草地,将将初春,却绿草如茵,上面有阳伞和白色的椅子,时常有人会在这里办草地婚礼。
    谢芷默坐在椅子上,有些神游。聂子臣看她脸色不对劲,还摸了摸她的额头:“身体不舒服?”
    阳光晒在草坪上,比阴冷沉重的教堂让她好受许多。她闭上眼贪恋此刻,抱住他的胳膊,头轻轻地靠在他肩上:“没有。大概是熬夜熬多了,今天一大早开工,觉得好累。”
    悠闲的时光过得无比漫长,可她每感觉时间过去一分一秒,都觉得心惊肉跳。
    他想起她刚才的反应,揶揄地看着她:“这么听不得情话?”
    “是啊……我实际。”
    “好啊,你上回说要我亲自来过丈母娘那一关,准备安排在什么时候?”
    教堂里还是隐隐约约传出圣歌的调子。
    谢芷默觉得头有些疼,微微摇头:“不用这么急……我妈妈这两天忙着走亲戚呢,再等等吧……”
    聂子臣什么都依她:“嗯,你定。”
    谢芷默靠在他肩上小憩,想起了许多事。
    譬如她在羊卓雍措湖边浸湿了手套,把手揣在他兜里。他问她:“小姑娘,你是不是喜欢我啊?”谢芷默没所谓地笑笑表示只是各取所需。那时他是怎么回答她的?
    他看着她说:“没听到藏民说的吗,在圣湖边说谎,会被仙女惩罚。”言语时,双眸耀眼如星,几乎照亮她心底笨拙的遮掩。
    现在想起来……其实说谎的一直是她。
    她这么爱他,爱到虽九死其犹未悔,可是却……说了这么多谎。
    ※※※
    晚上谢芷默借口身体不舒服,说要早点回家。聂子臣把她送到家,她却偷偷溜出来打车去了酒吧。s市的酒吧她一共就熟悉两家,一家,一家明夜。
    给她留下的记忆太不愉快,她去了明夜。
    酒吧夜场音乐震得人浑浑噩噩,谢芷默点了一杯伏特加,煞有介事地借酒消愁。结果没喝几口把自己给喝笑了。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买醉的男男女女呢?什么一醉解千愁,只不过是想象征性地做点事来掩盖心烦意乱时的束手无策。
    她把下巴搁在吧台上发呆,酒液的颜色让她想起在的那一夜,她看到他身上曾经的影子,又痞又不可一世,不由分说地要把她嵌进他的未来。
    可是现在她却对彼此的未来迷茫了。
    一个声音打断她的思绪:“美女,一个人来啊?”
    搭讪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大叔,笑容殷勤又猥琐,说着说着咸猪手就上来了,谢芷默闪身一躲,把半杯伏特加全往他身上泼。
    被泼了一身的男人啐骂一声“给脸不要脸”,红着脖子上来就想教训她。
    结果还没等他撩袖子,后面冒出来两个黑衣男,把他整个撂倒在地。
    一双锃亮的皮鞋踩在他肚子上,江淮易叼着根烟骂:“妈的敢在我的场子动我嫂子,不要命了?”
    谢芷默见他把人碾得都发不出声音求饶了,上去阻止:“……行了,也不是多大的事。”
    “怎么不是大事了!”江淮易提高八度把地上的男人又补了两脚,才卖谢芷默的面子,喝了声“以后别让劳资见到你”才吩咐手下把人扔出去。
    谢芷默对江淮易也没好印象,看这情形就莫名升起一股烦躁,默默走开了。
    江淮易赶上来把烟掐了,单腿坐上她身边的吧台凳:“嫂子你来也先知会我一声啊。您老要在我场子出了事,子臣哥还不得把我分尸啊?”
    谢芷默听到这个称呼就头疼:“能不装得这么熟吗?”她泼了他一头凉水,脸色缓和了些,“他让你来的?”
    江淮易一脸莫名:“没啊,我手下看见你才来通知我的。怎么,子臣哥不知道你在这儿啊?”
    谢芷默对他印象糟糕透顶,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干脆坐下来旁若无人地点酒。
    江淮易一手把她拦住:“别啊,这酒有什么好喝的?”他打了个响指,闪身绕进吧台,向她举了举空杯子,“你等着,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
    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持厚玻璃杯,将色泽不同的液体和冰块混入调酒器,密封后从身后甩出来,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再稳稳接入手中。年轻男人带点邪气的俊脸露出丝笑,长指灵活地翻飞,旋转翻动,再滤入一个马天尼酒杯。
    brandyalexander上缀了樱桃,浮着奶沫,像它的味道一样甜香可人。
    江淮易两指夹着杯底推到她面前:“尝尝?”
    谢芷默嗤笑着转过眼,半晌才瞥向那杯淡棕色的鸡尾酒,接过来却不喝:“我有点明白你是怎么追到明笙的了。”
    这话里的讽刺那么明显,江淮易痛苦地竖起两掌摆在两人中间:“别啊嫂子,我这不是哄你开心呢么?我要敢对您老有非分之想,明笙不揍死我子臣哥都得剁了我啊。”
    “你还记得明笙呢啊?”
    “记得啊!”江淮易可怜巴巴的,像条宠物狗似的凑上来,“我看上去就这么像个薄情寡义的么?许亦淑那边我真是说清楚了,还让她公开发申明替明笙解围了,谁知道会那样啊?”
    谢芷默摇摇头心想他是真不了解女人。许亦淑那条微博发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把明笙填坑里算不错了,还解围,亏他说得出口。
    在这个话题上他们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谢芷默今夜没心思跟他争论,淡淡说:“今晚上你能不能就当没见过我?”
    江淮易一脸八卦:“怎么啦?跟子臣哥闹矛盾啦?”
    “……嗯。总之别告诉他。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她掩饰着抿了一口酒。
    白兰地混了甜酒和奶油,那么甜。
    却还是有酒精的涩味。
    ☆、第三十二章
    江淮易坚持把她送回去,一路边开车边不停给她讲笑话,怕她有哪一瞬间不开心似的。人在生活和感情两方面有时候是两个人,谢芷默因为明笙的事那么讨厌他,却不得不承认他挺有趣也好相处。
    下车的时候江淮易还给她留了个号码,说:“明笙有什么消息麻烦你通知我。我对她真是真心的啊……她不理我就算了不能阻止我喜欢她啊……”
    谢芷默无语凝噎地接下了。
    回去的时候才十点不到,比谢芷默平时回来的时间点稍晚一些。谢母警惕地看她一眼——自从她默认了她和聂子臣有过夜经历之后,谢母就竖起了十万个戒心,每次她一晚归,谢母的眼神都会暴露她之前进行了多少不好的想象……
    谢芷默都快被逼疯了,又不好意思拆穿,赧然问她:“妈,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谢母也掩饰地微微竖起手里的书:“备课。”
    她在学院主要教理论课程,但那些课件一年复一年都是一样的,哪还要熬夜备课。
    谢芷默粉饰太平地点头,想进自己的房间,默了半晌又转身,突然捅破了窗户纸,咬牙说:“妈,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轻浮特别不自爱,才这么看着我?”
    谢母惊讶地说:“当妈的怎么可能这么想你啊,妈妈是担心你吃亏……”
    “吃亏不就是不自爱才造成的么?”谢芷默笑着问,“您看您最近都紧张成什么样了。我也没怎么吃亏啊,又不是堕了个胎~”
    “说什么胡话呢!”谢母把书咚地一声搁上桌,“女孩子家能把这种话挂在嘴边吗?让别人听了去像什么样子!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谢芷默深吸一口气,仍旧在笑:“是,妈,我错了。”
    谢母还在生气:“你啊就是四处乱跑浪惯了,再不知道收敛,以后哪个正经人家要你啊?”
    谢芷默的笑松动了:“妈,我又不是真的干了这种事,你就气成这样。要是我真干了怎么办啊?”
    “那你就别进这个家门了!”谢母被她的话气得放下书,直接进卧室睡了。
    谢芷默一个人在客厅倒水看电视,甚至一页页地翻那本钢琴教案,就是没有睡意。
    月光静静洒在客厅。
    明笙的短信打破寂静:“卧槽江淮易跟我说你去明夜买醉了,真的啊?”
    谢芷默看笑了,这人答应了她不告诉聂子臣,结果钻空子拿这事去找明笙搭讪。她苦笑着问:“你不把他拉黑名单啦?”
    明笙:“别转移话题!!!你真为秦沐那个小贱人去买醉了?!老娘被许亦淑一千多万粉丝骂成狗了都没去买醉,你买个球啊?”
    谢芷默:“是啊,你不买醉,你去陪酒了。一百步笑五十步。”
    “……”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
    明笙缓了缓,又发一条:“说正事呢,聂子臣上午不是来找你了吗,你怎么没当着上帝的面把真相告诉他啊,拿主的圣光感化他,不挺好的?”
    谢芷默:“……”主的圣光都快把她感化了。
    她放下手机,端着杯水去阳台,极目远眺。
    星空多美好,每一颗都像你的眼睛。
    有过那么耀眼的你,为你做所有勇敢的事都不可惜。
    可是这一次……不仅仅需要我的勇气。
    ※※※
    第二天是周一,临近全市初高中开学,谢母却接了一个初中男生的家教单,让谢芷默回避着点,不要穿着睡衣在家里乱晃。
    谢芷默早上醒过来听说了,觉得神奇:“不是快开学了么,怎么这时候开始学钢琴?”
    谢母也纳闷:“不知道呀,他家里说他是突然做的决定。据说是上次那个小姑娘悠悠家长介绍的,专门慕名而来要我教。开的价还挺高的,我介绍同事过去都不肯,非要我教。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推辞。”
    谢芷默敏锐地捕捉到“悠悠”“非要我教”,心里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
    结果门铃一响,她出去开门,算是彻底明白了。
    顶着一头美国设计师替他量身定做的黄毛,一张白白的笑脸出现门口,冲谢芷默招手:“姐姐好呀。”
    谢芷默愣在当场,回过魂才去看他身后——幸好是一个男助理送来的,没有见到聂子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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